《小妾与丞相的日常》失意者的独白

9、一曲定情

　　如此这般又过了四日，我的生辰悄然而至。早上早早地起来，吃了张嬷嬷给我亲手做的长寿面，有些积食，于是乎，在兰襄的鼓动下，我便打算出了自己的阁中，去逛逛整个相府。
　　兰襄向来是活泼好动，一刻也闲不住的，我边走，她便像一个活地图一样开始科普起来。我住的绮园是在西南角，杜雎的书房在东南，上一次我误打误撞的靠近过，却从未进去。另有一个东北处，那里遍植奇花异草，珍贵无比，据说是这个庭院的前主人留下来的。不过杜雎向来是不喜欢这些奢靡的东西，于是就此闲置了下来，也鲜少有人会往那去，不过据说风景是独一无二的别致。
　　兰襄又说：“丞相身侧侍候的书童告诉我，偶尔夜半时分，丞相也会去那里坐坐。”随后坏笑道：“说不定姑娘还能碰见丞相呢。”
　　我撇撇嘴未置可否，一点也不希望碰见他。这个时辰，杜雎要么就在批阅公文，要么就已经在下朝的路上了。
　　碧丝走在我身侧又补充道，这相府里有一百三十二个下人，各司其职，井井有条。我一路逛下来，东看看西走走的，不禁啧啧称奇，一边感叹皇上对杜雎非同一般，这相府虽然未有雕栏画栋的华丽，却看得出处处是用了心的。
　　我又感慨起相府规矩森严，女史们并没有特别出挑的好看，却是样貌周正，极其知礼知进退。见了我都是停了停，口中恭敬地唤我夫人，竟没有见到一个妖妖调调的女子。杜雎在府内没有女主人的情况下还能这般，可以算是驭下森严。
　　不知不觉间，我居然就这样逛到了东北角，此处亭台水榭接连不断，倒真有名人雅士之风，不大像是官宅里的布置。
　　我小声地问碧丝与兰襄道：“这宅子从前的主人是谁？竟这般有雅致，我那日进了宫，御花园布置的，也不过如此了。”
　　碧丝歪着脑袋想了会，答道：“听说这原先是大长公主的园林，她听说圣上要赐宅子给丞相，主动让出来的。”
　　我讷讷答道：“原来如此啊。”本来很好的心情逐渐地低落了下来，大长公主是元灏的母亲，元灏的父亲是赫赫有名的辅国将军。
　　我也不知道大长公主是否知晓我和元灏隐秘的情事，或许知道一点，但不全知道。否则在马球会那一天，大长公主不会给我这样身份的人发帖子。席间的贵女要么就是父兄官至三品的大员，要么便是世代富有声望的钟鸣鼎食之家，唯有我的身份，有些尴尬。
　　元灏曾对我说：“母亲是通情达理之人，我会去和她说清楚，让她来你家提亲。”但我没有等来什么所谓的提亲，等来的是元灏和清河的婚讯。
　　这样的早晨，春风如蕙，拂面令人沉醉，这样的园子里，万物初始，一切都是那样的生机盎然，富有朝气与诗意。我想起三年前，我和元灏听完了老学究讲得枯燥无味的论证，跑到学堂的梨树下。
　　当然，所有人都走了，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我坐在台阶上，看着花落下，然后他把其中的一朵，簪在了我的鬓发上。他说想让我跳舞给他看，因为他看到父亲的女史里有一个跳得很好，而他的父亲也很喜欢那个女史。
　　我当时有些犹豫，因为嫡母特特叮嘱过我，纵然会一些舞技，也万万不可跳给男子看，未来的夫君更不行。彼时尚不明嫡母是何用意，但我现在有些明白，舞为末艺，大多是用来调笑欢愉的，正经的官宦女子，是很少有跳舞的。
　　不过我为了元灏，也从未顾及过这些，那些舞，大多是我在图册上看来的。年幼的我只是让元灏把所有下人都支开，然后我给他跳了一首最普通不过的白舞，他在旁边哼了一首民间的小调。
　　后来元灏夸我即使没有“质如轻云色如银”的舞衣，却也是“美人醉起无次第，堕钗遗满中庭。”他说，这样的舞，以后我也只能跳给他一个人看。终究是过去了呵，早就该放下了。
　　我环顾四周，见此处宽阔，甚至没有什么人，于是来了点兴致。让碧丝站到远一些的地方放风，又笑对兰襄说：“我想像小时候一样跳一支舞，你来唱小调，什么都好。”
　　兰襄向来与我热络，爽朗的答应下来，朝着远处的碧丝喊话：“今日我和姑娘可就献丑啦，你可得好好看。”
　　碧丝笑着应承下来，我们三人又笑闹了一会，总算是正儿八经的跳起了舞，我回忆着从前与元灏的过往，行云流水一般转了起来。恰巧的是，我今日穿着的是广袖和烟纱，倒很适合。此时兰襄的曲调骤然转急，我只能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身子随之旋转，愈转愈快。
　　看到眼前无数花瓣随着风纷纷落下，我忽然自地上翩然跃起，取下一朵花，趁着兰襄不备，簪到了她头上。
　　这也是我在跳完一支舞后对元灏做的动作，一模一样。
　　碧丝蹦跳着走来，说：“姑娘跳的好极了，若我不是女儿身，必定要娶姑娘长相厮守才够呢。”
　　兰襄又说：“还记得姑娘十三四岁的时候是很爱跳舞的，夫人不让，姑娘就偷偷练，真是有好长的时间没跳了。”
　　说罢她挠了挠脑袋，似乎在回忆些什么，又说：“我记得好久之前姑娘有一次在学堂下了课，还和长公主的儿子元灏一起，似乎也是跳这支舞。”
　　我难免有些慌乱，毕竟这两个贴身婢女都不知道我这过去的情事，于是哈哈着打掩护过去：“元灏与我同窗开蒙，小孩子总是爱玩的。”
　　碧丝无不赞同地点点头，八卦着说：“我的表姐在长公主府里当差，是伺候清河郡主的。听说他们夫妻很不和睦。三天两头的大吵大闹，大都是为着元灏公爷纳了一个身份低微的邹姨娘，冷落了郡主诸如此类的事。”
　　我掩饰住内心的感伤，忍着不快问道：“元灏怎么还又纳了一个姨娘，他不是向来不近女色吗？”
　　兰襄抢着说：“姑娘有所不知，那清河郡主出了名的脾气不好，元灏公爷怎么可能忍得下去。据说那邹姨娘虽是贱籍，却性子极好，长得又美，这也不奇怪吧？”
　　我只得违心地点头称是，带着心事缓缓地步行到我的院子里。却说我刚一进门，就见到了杜雎身边的常伯，他见了我，说道：“夫人，丞相刚处理完公文就来了，说今天是您的生辰，来看看您。”
　　我笑着答谢，快步走了进去。刚掀开门帘，我就注意到他在把玩些什么，专心致志的样子，很是认真。杜雎将手中的东西拼凑好，又重新拆解开来看，我隔着远，还不看清他在干什么。但我也不愿破坏这景象，于是垫着脚像猫一样走了进去，巧的是，他也没注意到我。
　　直到我离他很近了。他才听到响动，抬起头来，冲我微微一笑，道：“你可总算来了。刚刚去做什么了？”
　　我自然不会告诉他我去跳舞缅怀故人了，于是转移话题说：“早上积食，去相府里到处走了走，真是宽阔非常啊。”
　　他不置可否，继续摆着那个木头。我好奇地发问：“这不是小孩子家的玩意嘛？我小时候好像玩过这个，难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