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当了替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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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了这许久，深觉端得太久，疲惫不堪，于是莞尔道：“丞相好大的官威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丞相仗势欺人。”
他斜睨我一眼，随意抬手，抚到了我的头发后又迅速放下，只得玩笑道：“你胆子不小，我为你出气，你居然还不领情？”
我有些恼怒，毕竟身后还有许多京兆府的衙役，闻得杜雎此言纷纷抿嘴憋笑。我本想双手锤他的胸口，又深觉不雅，只能说：“那么，妾深感丞相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于是我玩心大起，又踮起脚尖，想试探一下他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如传言一般的正经，于是附到他耳边悄悄说：“丞相形貌昳丽，才比管仲，那么妾唯有以身相许，方才不辜负丞相一番美意呢。”
他听得此话，依旧自顾自地往前走，脸上带了一丝笑意，说：“油嘴滑舌，若是穆之兄知道了，恐怕你只会挨一顿训斥。”
一听到杜雎言及我的父亲，仍以本名相称，我顿感我们之间关系的微妙。欸，差了这样多岁数，做他的妾也就罢了。偏偏我的父亲还在他的手下办事，父亲一向古板，也不知他能不能适应这有些奇怪又尴尬的关系。
紧接着杜雎又说：“今早下朝碰巧与你的父亲同行，他还向我问及你过得好不好。”我听得父亲对我的关心，着实激动了一下，父亲虽然平常对我淡漠了些，但说到底还是顾念我这个庶出女儿的。
但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杜雎又接着说：“你父亲还说，你有些顽劣，琴棋书画不甚精通，也不大会侍候人。你若有做得不妥之处，我可直言相告。”
我有些恼火，父亲怎么能这样看不上我，还对着杜雎这般说话，弄得我高攀了一样。不过不得不说的是，这样一个列松如翠，又位高权重的男子，确是世无其二，我给他做偏房，好像还真有点高攀了。
我只能用撇撇嘴的方式来表达不满的情绪，闷闷说：“怎么就不甚精通了，开蒙的时候，夫子都夸我文章做得不错，字画写得好呢。”
杜雎只是笑着说：“哦，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回府吧。”
他见我略微有些不高兴，只得宽慰道：“你可知自古红颜多薄命，若是样样精通，心思剔透玲珑，反而不好了。”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也低沉了下来，似乎涉及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看着我的眼神也有点闪烁不明，就好像，透过我，看着的确是别的什么人。是他的先夫人苏氏吗？听说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却早早故去，令人叹惋。
我讨厌这样的感觉，呐呐地想开口将心中疑惑问出，终究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就这样默默地上了京兆尹安排的马车，回府去了。
听着马车上吊挂着风铃的清脆声音，我暗暗想着：下次再出府，会是什么时候呢？但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我回到府中时，兰襄与碧丝二人已经在门外等着了，她们俩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估计采买得挺尽兴。
她们见我和杜雎一同下了马车，脸上的雀跃更是按捺不住，我向她们走去，有些疲惫，只想快些回去大睡一场，杜雎在我身后温声道：“阿蘅早些睡罢，今日诸事繁杂，确实会累着的。”
他的一句话又将我从迷蒙中扯回了不痛快的现实，杜雎，无论是对着哪个女子，恐怕都会是这样和煦如春风一般的语调。
他为着他的先夫人十年之中都没有再娶，更不愿意正妻的名头被其他的人替代，一直到了今天，他也没有对我做任何越雷池一步的举动。还有他刚刚看我的眼神，我百分之百的确定，他还在伤怀着他的发妻！若不是顾着天命难违的原因，他恐怕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快停下来！我在内心狠狠地告诫自己，不是自己的，便不应多求。苍天待我何其不公，我少年时遇到元灏，他却只能与他人结为夫妻。余生是要和杜雎一起过，但他的心里估计从始至终都不会有我。
认清这件事，约莫真的需要巨大的勇气，但是，我也许早就看透了这些，看透了情情爱爱的本质。我的亲生母亲小时候帮我梳发，总是低声轻叹，说我与她的额发一样，都生的低，唯恐将来情路坎坷。我当时还很小，尚不解其意，但我现在或许有些明白母亲的惆怅。
父亲平庸，或许母亲的心从未归属过他，我是怎么知道的呢。大抵是在月黑风高的雨夜，雷鸣大作，我从自己的房中赤着脚跑去寻母亲，却看到母亲的对着一盒子书信与小物件默默垂泪，彼时我认识的字并不算多，大概是一个萧字，不是父亲，是另外一个男子的名字。
也对，母亲在十六岁之前，顺风顺水，身处贵胄之家，有芳心暗许，门当户对的男子也丝毫不足为怪。只是母亲和那位萧氏，就像我和元灏一样，从开始的遇见，直到末了，都注定会是别离。
我强按下心中的翻涌，脸上浮起笑容，对着兰襄与碧丝玩笑说：“你们这两个小妮子可出去玩够了？大包小包的买了些什么？”
她们一左一右地蹦跳过来，笑说：“姑娘好糊涂，夫人昨天来了口信，一并捎来银钱，说是姑娘生辰要到了，特意嘱咐我们出门采买呢。”
我心下一暖，嫡母到底还是记挂着我的。刚丧母的时候，嫡母膝下只有一个大我几岁的长兄，幼妹也还未出生，她怜惜我幼年丧母，对我是很好很好的。我虽说没有把她当成自己的母亲，但我从心底里都认定她是我的亲人，是对我好的人。
我欢喜地说：“那你们可得在我生辰那天好好准备一番，就和从前没出阁时一样，吃长寿面吧！”
兰襄与碧丝自然是说好的，又叽叽喳喳议论道：“姑爷对姑娘真是好极了，你们此去这样久，定是发生了不少好玩的事情吧？”
我在心中默默回答道，好玩的事情没有，倒霉的事情却是一大堆。
兰襄又说：“姑爷真是好风姿，与姑娘站在一起，真如同画里走出来的人，神仙下凡了一样。”
碧丝听了这话掩嘴笑道：“若论这京城里满地的男子，恐怕真不敌姑爷分毫呢！”
她们不说还好，这一说反而激起了我的感伤，我闷闷地说：“你们可别一口一个姑爷的，真是不合规矩，被张嬷嬷听到了要说的。”
我边走边踢踏着脚下的石子，看着它滚落到庭院里的湖畔，又说：“我一个妾室，除了叫他丞相，也只能叫主君，你们可别再逞口舌之快了啊。”
兰襄还欲再说下去，碧丝到底玲珑剔透些，扯了扯兰襄让她别再说下去。
我加快了步伐走进那狭小的庭院，忽然就闪现起一首诗，一句话，是元灏与我分别的那天对我说的，他说我与他缘分已尽，他说：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人间自在啼。他说我若不嫁给他，也会得到嫁给寻常人家的自由。
可是，我没有。这一切的一切都来得太快，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这样被莫名其妙地指给了杜雎。他不是什么普通士子，落第秀才，他是权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恐怕比皇帝还忙，也恐怕比皇帝还难。
我在众人的簇拥下洗漱完毕，卷了被子睡下，脑海里闪现一幕又一幕，是元灏和清河大婚时的张灯结彩。居然还有，杜雎看我的眼神，那半是惋惜，半是宠溺的，就如同看到替身一样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当了替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