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妾与丞相的日常》失意者的独白

5、一起游街

　　接下来的日子，那可真叫一个舒心。未出阁的时候在家里，还要守着规矩学女工，向嫡母一日三问安。
　　在这里，那就大可不必如此辛劳，想睡到何时便是何时。饭食和家中滋味也差不了太多，不过样式少一些倒是真的，毕竟这杜雎的勤俭节约是出了名的。
　　至于出门，这就有些难了，前日我已经带着兰襄走到门禁处了，也亮明了身份说是要出去看看夜市，用点吃食。但奈何那守卫软硬不吃，一定要见到杜雎手谕或是特制的腰牌才肯放人。
　　兰襄撺掇我去找杜雎要出府的令牌，我犹犹豫豫地走到他灯火通明的书房外，听见他焦心地怒斥着一众长史与参军无能，又痛悔自己的过失。
　　我在外面衡量再三，决计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触他的霉头，终究无奈的我也只能悻悻离开，憋了一肚子气在园子里瞎转。
　　就这样又相安无事地过了十来天，一天夜里洗漱，我倒头欲睡，直到在乳母的委婉提醒下我才意识到杜雎原来已经有那么多天没有来我这里了。
　　天呐，真是太好了！我在心里默默地叫嚣着。最好他长长久久地忘记这里，忘记自己已经纳妾这回事，这样我也乐得自在。然后我又听见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原来是杜雎身边的书童，他隔着帘子平声说：“夫人，丞相已在来的路上，请夫人做好准备。”
　　嗯，我很是优雅地微微颔首，理了理衣饰，就打算坐在这里等着。却被张嬷嬷一把扯了起来，拉到阁外恭迎等候，晚间的风总是阴阴的，吹得我着实头疼。好在，杜雎没有让我等太久，在我发呆的间隙，他就已经到了。
　　不得不说一句，为官多年的他，还是很有气场的，也难怪那些贵女们都会对他异口同声地夸赞不停，甚至比照着他的例子拟选出了一份京城十大受欢迎的适龄男子。
　　想到这个，我又忍不住笑了一笑，俯身说道：“妾恭迎丞相，给丞相请安。”按碧丝的话说，我脸上的谄媚之情很浓厚，与我那浩然正气的父亲并不相像。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我贴心地给他添上茶，两手垂下站着，那些个下人见状，很是识趣地退了出去。
　　然后他终于开口：“听闻阿蘅前些时日站在书房外等候多时，想来是有要事找雎吧？”他的声音可真好听，和那天对着那些长史参军的大发雷霆完全不同，宛若山涧溪流涓涓，让人向往。
　　我在心里暗自腹诽，这件事都过了这么久，他怎么还记得，到今天才来发问。
　　我将缘由愤懑地说了一遍，又对那个毫不客气的守门者进行了委婉的抨击，可能是因为今日我的心情着实又不大好，说着说着便掉下了几滴假意混着真情的眼泪。
　　呃，但是这效果似乎并不明显，杜雎依然稳如泰山地坐在那里，眼神如剑一般看着我，然后从袖中取出了自己的方巾，缓缓站起来替我拭去泪珠，公事公办地劝慰：“你若想出去，以后大可以随意，稍后我会命人送令牌过来。”
　　然后他正欲将自己的方巾收回袖中，似乎又觉不妥，遂把那个方巾往我的手里一塞。
　　我心里一暖，正要道谢，然后又听见他说：“今日我过来，本就是要带你出府看看的。”
　　正月十五，确实是集市的日子，在这个国泰民安的盛世，市列珠玑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平日里嫡母管我与幼妹甚严，很少放我们出去。
　　我听杜雎这么一说，眨了眨眼睛表示诧异，杜雎只是勾起嘴角笑了一笑，命身后的小厮呈上普通的麻布衣裳，又交代说：“阿蘅若不想引人注目，还是打扮的普通些为妙，无要让人以为是官家夫人，引来麻烦。”
　　话音还未落，他就自顾自地解开自己的绸质外袍，换上普通士子的长衫。我迅速地红了脸，背转过身子，但我也实在不好意思与他同处一室换衣。
　　就这样僵持着直到他换完了衣服，我还楞在原地，因为不巧的是，我的前方，正是平日里梳妆用的铜镜，刚刚杜雎换衣的全过程，被我尽收眼底。
　　兴许是瞧见了我的羞涩，他利落地换好衣裳后走了出去，和煦地说：“我在屏风外等你。”
　　我唯唯称是，然后迅速地换上了粗布衣服，除去了身上名贵的簪子与花钿，走了出去。兰襄与碧丝原本紧随其后，打算陪着我一同外出，相府的管事常伯，也吩咐了几个小厮暗中跟随。
　　杜雎瞟了这些随从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不过看得出来，他不是很喜欢众人簇拥的感觉。
　　一出相府，碧丝与兰襄竟然很有眼力见地告退，说是要自行去东市采买。那些原本紧随其后的下人也四散开来，估计是在离我们不远处暗中保护。所以说，现在只剩下了我与杜雎两个人。
　　不过此时的我并没有什么功夫管这些，因为我的目光此时正聚焦在一个做糖人的摊子上。摊主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带着一个不过六七岁的小男孩，在热火朝天地叫卖着。糖浆在他的手间上下飞舞着，幻化出不一样的姿态与造型。
　　我扭过头去看杜雎，他脸上依旧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不过看得出来，他很乐于见到这样的繁华。京师本就是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之地，政通人和，在他的治下，更是欣欣向荣。
　　我存了几分拍马屁的意味，跳起来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总算惹得杜雎的脸上多了几分烟火气，因为他从出府到刚刚，一直冷着个脸，像极了大理寺审讯的领事。
　　这个时候，卖糖人的小男孩总算注意到了我们，郎朗对杜雎说道：“这位官人，可要给您家小姐买一个糖人？”
　　杜雎的脸瞬间又沉了下来，我却是强力憋住了笑。难道我和杜雎走在一起，竟是会被以为是父女吗？
　　这还不算完，那小男孩接着对我说：“这位姐姐，要不要买一个牛郎织女的糖人，平素里许多未出阁的姑娘都来我们这儿买，以求嫁得一个好郎君呢。”
　　我一边开怀地笑着，一边又才发现问题所在：我换衣服的时候弄乱了发髻，之后就随手给自己编了一个未出阁时常用的发式，难怪会被误会了。
　　当然，这还不算完，我掏出荷包欲买下这个糖人，杜雎就抢先我一步黑着脸付了钱，打算拉着我迅速离开。
　　本来这件事到此为止了，偏生那个小男孩话多的很，还不忘笑眯眯地加一句：“姐姐的父亲待您真是好，定会为你选一个如意郎君呢。”
　　杜雎甩了甩衣袖，眉峰微微一蹙，对着这小子说：“我不是她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