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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墨染天下 ...

  •   林尚瑧睁开了眼睛,手向身侧探去。
      叶惭捉住他的腕子,摊开掌心。
      “大公子可是发觉了什么?”,闻痴愈加警惕。
      “他只是要我睡一会儿”,叶惭虽是笑盈盈地瞧着林尚瑧在手心里写字,却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大哥”,闻痴手肘撑在膝上,明火烤的脸颊发烫,“在无识涧,你问青面君想要三公子手中的东西,是太子还是悯王”。
      叶惭转眸过来。
      闻痴眉间雾色起,“此事当真牵扯到两位殿下爷么?”
      “你一直跟在三公子身旁,所见所闻,应能比我想得更清楚”
      闻痴沉默了很久,语声喑涩,“贺将军为何要尚瑎守好诏令?既是奉旨入关,为何会被问罪?”
      叶惭道,“当真是奉旨入关么?”
      闻痴的眼眶猛地一收,“传旨之人是每个人都瞧见了的,兵符亦由主将与两名副将亲自验过,纵是有假,一个人未瞧出来,三个人都未瞧出来么?”
      叶惭道,“听过神手尉葑么?”
      闻痴蹙眉,“前朝御用工匠,曾参与制作兵符,但他岂非已被处死了么……”
      “尉葑已死,但他还有个徒弟,承袭了神手的名号”
      “你是说,神手复制了半块兵符么?……”
      叶惭不置可否。
      “简直荒谬”,闻痴只觉荒唐至极,“莫说制作兵符的模子已被销毁,便是仍旧留存于世,也绝不会到了他的手中”。
      “若是有人助他呢?”
      闻痴呵了一声,“有谁能够……”
      叶惭眸光流转。
      “这可是欺君蠹国的死罪”,闻痴脸颊抽动,“寻常人想都不敢去想”。
      “纵是敢想,也未必做得到。做得到的,自然并非寻常人。如今朝中党争呈焦灼之势,两方阵营明枪暗箭,东宫虽占天时,又有圣上维护,但近年来悯王军功不断,代主出征,甚至颇有功高盖主之势,威望渐重,愈得民心,收拢在他阵营之下的重臣不在少数,几乎可同东宫分庭抗礼”,叶惭慢慢道,“圣上年事已高,两方力量不相上下,此时若有一方不慎犯了致命的错误……”
      “大哥出世已久,江湖未远,想不到对朝中之事亦仍旧了如指掌”,闻痴瞧了一眼林尚瑎,道,“如今这种局面,显然并非是’不慎’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墨染天下,谁能独白”,叶惭道,“先下手不见得为强,但只守不攻,无异于坐等受缚”。
      “我们离军当日,便遭遇了无识涧的追杀,天还未亮,贺家军内尚且不得消息,无识涧没有任何理由会出现在那里。除非”,闻痴身骨彻冷,“他们早知会出事”。
      “那么在背后操控无识涧的”,叶惭道,“便是先下手的那一方”。
      闻痴默然良久,“贺将军……会不会并不知情”。
      火星扑向清风,乘风而逝。
      “你知道张铭究竟为何而死么?”,林尚瑎不知何时已醒了过来,他仰面躺着,面容上似悲戚似愤怒。
      闻痴的神情终于和缓了些,“醒了?”
      “醒了有一会儿了,只是昏昏沉沉的,总睁不开眼”
      林尚瑎撑着要爬起来,还未等闻痴伸出手,林尚瑧已将他搀了起来。
      林尚瑎瞧向他的左手,嘴唇动了动。
      林尚瑧似觉察出什么,在叶惭手中写了几笔。
      “三公子”,叶惭轻声道,“他要我告诉你,比起你来,这只是小伤,不必担心”。
      林尚瑎没说什么,在他身旁坐下。
      “尚瑎”,闻痴接了一杯山泉水递与他,“张铭的死有何蹊跷么?难道他并非因军前抗命被斩么?”
      “他何时抗命了?有谁看到?”,林尚瑎心绪难宁,将骨杯攥出了声响。
      闻痴哑然,“他既未抗命,为何会……”
      “因为他发现了一样东西”,林尚瑎眸底浅红,眼睫轻轻颤着。
      闻痴不安道,“什么东西?”
      “一封信”,林尚瑎低声道,“一封写给贺将军的信”。
      叶惭的手指在林尚瑧手心轻轻划动着,“信封上,写着朝雨亲启”。
      林尚瑎抬眼,“不错”。
      闻痴诧异,旋即想起什么,“莫非你提起的青夜赌局中出现的那封信,便是这一封?”
      叶惭道,“如今看来,想必是的,只是青面人并未打开那封信,并不知道究竟是谁写给贺雍的”。
      “是……太子殿下”,林尚瑎张了几次嘴,终于说出口。
      虽是心中已有了猜疑,但陡然间板上钉了钉,闻痴依旧如遭雷击,“太子殿下写给……贺将军的信?……”
      林尚瑎笑得凄凉,“不管是为何,储君私交边将,谁都知道后果。这封信,连同诏令,贺雍全部交给了我”。
      闻痴已是说不出话来。叶惭开口,“你消失那一夜,便是去将它们藏了起来?”
      叶惭意味深长地瞧着他,“不错,藏在了一个只有我知道在哪里的地方”。
      闻痴目光闪动,“那地方就在苍欻道?”
      “自然是在苍欻道,不过一夜,我能跑得了多远?”,林尚瑎的后背贴着山石,一片冰凉,“将东西藏起来之前,我打开瞧过,那封信,虽未明写什么令人心惊的话,却也提到了贺家军的驻守问题。只是,我发现了另一个更为可怕的事……”
      山风吹乱。
      “那封信上的笔迹,竟然同圣旨……一模一样……”
      几人的呼吸俱都似已停顿。
      “这是何意?……”,闻痴直觉寒毛倒竖,“太子不但私交边将,甚至还伪造了……圣旨么?”
      无人应他。
      这骇人的想法实已将他们扼地难以呼吸。
      “为了什么?!”,闻痴颤声道,“陷贺家军于不义,拖林家下水,他能得到什么?!”
      叶惭道,“他能得到天下”。
      “如何得?!”
      “你同三公子、贺雍皆是悯王旧部”,叶惭道,“如今局面,你们先想到的是谁?”
      闻痴与林尚瑎对瞧一眼,眉间如覆雪霜。
      叶惭语声沉沉,“那你们以为,圣上会如何想?”
      “贺雍一死,死无对证,如此一来,悯王便是有口也难辨”,林尚瑎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提不起来又咽不下去,如溺在水中,愈沉愈深,“可若是东宫所为,那该如何解释圣旨上的笔迹?既要陷害悯王,大可模仿悯王笔迹,为何要给自己留下一个这般致命的隐患?他已是一国储君,天下迟早是他的,悯王再强,也只是个亲王。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与狗急跳墙何异?一步不稳,便是万劫不复……”
      “若是悯王呢?”,闻痴的声音四散风中。
      “悯王……”,林尚瑎恍了神,疲惫极了,“贺雍何等傲骨之人,能要他甘愿如此,除了战场之上并肩作战,甚至曾替他挨过一刀的悯王,还会有何人……而太子与悯王自小一同习书练武,他的笔迹,悯王岂会不熟悉……”
      “尚瑎……”
      “此刻我很想知道,他下令取我性命之时,究竟还会不会想起曾经的同袍情谊……”,林尚瑎轻笑了一声,苍凉落寞,“太子与他手足兄弟,尚且如此,我又算得了什么”。
      闻痴低眉,敛去了情绪。
      “太子的那封信,贺雍本该阅后即焚,如今思来,想必是他告知了悯王,此等良机,悯王怎会放过”,林尚瑎扬手,骨杯扑火,青烟袅袅,“当真是一场破釜沉舟的豪赌,赌得便是这天下江山”。
      叶惭轻叹,“三公子,你打算如何做?”
      林尚瑎瞧着叶惭在林尚瑧手心写完最后一个字,道,“入都城,去见圣上”。
      叶惭正要开口,林尚瑎又道,“你们不能跟着我”。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叶惭的手顿住,未将那句话写给林尚瑧,“你同闻痴的海捕文书贴满了大街小巷,江湖上无数高手在搜寻你们的下落,一入都城,莫说是去见圣上,只怕你还未接近皇城,便已落入了旁人手中”。
      “我知道”,林尚瑎静静道,“正因如此,你们不能去”。
      闻痴道,“大哥,你同大公子还是……”
      “闻痴”,林尚瑎沉声道,“我说的你们,亦包括你”。
      闻痴目光一闪。
      林尚瑎道,“我已说过,出了无识涧,我们各行各路,你不再是我的灵卫”。
      闻痴沉沉吐出一口气,抑着隐隐怒意,“林尚瑎,眼下并非是你一人逞英雄的时候!”
      “他们盯上的是我,你再跟着我,只……”
      “你当我是什么?!”,闻痴一双眸烧的水红,盈了万般心绪,滞在心口。
      林尚瑎一时无言,低头瞧着火光。
      “你早些歇息,明日破晓,我们便去寻你藏起来的东西”,闻痴起了身,背过去,“而后一起去都城。今晚我来守夜”。
      叶惭瞧着闻痴走到了泉水旁,木然立了一会儿,脱下身上脏污的外袍,浸入了泉水中。
      “你何苦非要在这个时候要他走”
      林尚瑎拨着火,许久,“你该明白,我的前方,没有活路”。
      叶惭默默地在林尚瑧手心写着。
      林尚瑧的另一只手紧紧攥了起来,面容亦起了变化。
      “你又何必全部写给他”,林尚瑎叹了口气,“非得让他不好受?”
      “什么都不知道便好受么?”
      林尚瑎未接话,而后抬眸,“叶惭,你未告诉我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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