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边形和对角线》寸羽

32、初雪·回忆

　　除了鞋底踩在积雪上发出的沙沙声，操场上没有别的声音。叶威廉走着走着，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抬起一只脚，轻轻放在慕维娅鞋面上。“记得这个动作吗？”他低着头问。

　　慕维娅眨着无辜的眼睛，“记得什么？”

　　“高一的时候，你从我旁边经过，不小心踩到了我的鞋，但是你没感觉到，于是我跟你说了句，‘对不起，耽误你踩地球了。’然后你才发现，把脚移开，还若无其事地回我一句，没关系。”

　　慕维娅痴痴地笑起来，她完全不记得了，“有这回事儿？”

　　叶威廉收回脚，失望地嘟囔着，“原来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啊。”然后转个身，像个小孩等待被安慰一样背对着慕维娅。

　　看到这幼稚的举动，慕维娅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把一只手搭在他肩上说，“一定是因为当时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你那么低调。”

　　叶威廉回过头，委屈地问，“那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名字的？”

　　慕维娅想了一下，然后淡淡一笑，“在我知道顾希雅的时候吧。”

　　叶威廉打个趔趄，差点摔在雪地里，幸好慕维娅伸手拉住了他。

　　作为今年冬天的初雪，昨夜的雪并不大，但是属于冬天的仪式感总算来了。慕维娅觉得，下雪的时候，是她对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最满足的时候，所以当叶威廉昨晚发消息给她，“明天起早去踏雪吧。”

　　她二话不说就回复：好。

　　但是早上睁开眼，在初雪散步的浪漫败给了无限延长的困意，无论如何她也不想从被窝里爬起来。

　　手机不断收到叶威廉汇报自己行踪的消息——

　　“我起床了。”

　　“我洗漱好了。”

　　“我要出门了。”

　　“我到你宿舍楼下了。”

　　“你是不是还没起床？”

　　慕维娅已经在回笼觉里匀畅呼吸了。半梦半醒之中隐约听到电话在响，翻个身发现不是做梦，是叶威廉真的打电话过来了。慕维娅坐起来接电话，叶威廉却一句话都不说，电话里只有他清晰的呼吸声。

　　慕维娅被这有节奏的气息叫醒了，想在电话里多听一会儿，又怕他等得着急。于是扔下一句，“等一下，我马上下去。”潦草梳洗一番便下楼赴约。

　　在操场走了一圈，回头望见两排一深一浅的脚印。慕维娅靠在双杠上，盯着那些远远近近数不清的雪白脚印，轻声问叶威廉，“你说，你跟他俩的关系都挺好，那我怎么知道你跟他们不是同类呢？”

　　“我要也是，那……这世界对你也太残忍了吧。”他面对双杠微笑，“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我会知道他俩的秘密？”

　　慕维娅挑挑眉，做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高二的时候我以为你跟林徊拍拖呢，烦恼得要死，后来林徊就跟我坦白了，他说他喜欢的是老郭。”

　　这句话真的，不是玩笑，胜似玩笑。

　　虽然已经知道林徊和郭晓凡曾经的关系，但此刻听说林徊曾经说出这样的话，慕维娅还是一脸惊恐。

　　“诶，对——我当时就是你这个表情。”叶威廉指着她的脸颊。

　　想象林徊一脸认真地说出那句让叶威廉猝不及防的话，他当时是真的很在意郭晓凡吧。其实，林徊原本不必这样坦白，单纯为了不让叶威廉误会和烦恼，才公开这秘密。慕维娅突然觉得，林徊默默为她埋下一颗种子，现在这颗种子生长出一朵只为她盛开的花。虽然他曾带给她一些伤害，但是他也把叶威廉带到了她的世界。某种意义上说，早在林徊对叶威廉坦白那秘密时，慕维娅就亏欠了他。

　　慕维娅低头看自己的鞋，“那老郭呢，你什么时候了解他的？”

　　叶威廉左右晃肩，咯吱咯吱地踩着雪，“一开始我以为老郭是喜欢女生的，林徊是一厢情愿。直到老郭高考结束之后，我听顾希雅说，有人在KTV拍到了他俩对视的照片，然后你也知道，林徊就退学去英国了。”

　　只是对视的照片而已，就要远走万里才能逃开别人的非议，这世界，对很多人都不够公平，尤其是不够坚强的人。

　　慕维娅惆怅地望一眼宿舍楼的方向，“老郭知道唐佳仪喜欢他吗？”

　　叶威廉点点头，“我觉得他也尝试过喜欢唐佳仪吧。”

　　尝试过，但是没有成功。慕维娅转身离开双杠，叶威廉跟上来，两个人继续沿着跑道并肩往前走。

　　慕维娅有一种负罪感压在心里，流年不利，朋友们各有各的难过，她凭什么可以和叶威廉在雪地里漫步呢？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样走在一起，让我想到房天赐和颜诺诶。”

　　叶威廉一阵紧张，“先声明，我跟房天赐可不一样。”

　　“哦？怎么不一样？”

　　叶威廉摸着下巴思索着，“房天赐那种人就是，年轻的时候没谈过恋爱，年纪大了爱情观不成熟，遇见长得好看的就喜欢，遇见有钱的又没法拒绝，最后捡了芝麻扔了西瓜，还成了渣男。”

　　呵，连叶威廉都认为房天赐是渣男。

　　慕维娅慢慢把手指握在手心里，“我要是颜诺，就会耍点手段把他俩给拆散。”

　　叶威廉皱着浓眉，“你仿佛是在警告我。”

　　慕维娅被他这份高度自觉笑到肚子疼，两人结伴去食堂吃早餐。

　　经过一系列风波之后，林徊首次出现在大众视线是接受一家著名媒体的独家专访，镜头里的他，穿着浅灰色兔毛毛衣，头发没有特意打理，呈现出稳重干净的状态。

　　被问到分手是因为跟顾希雅的绯闻吗？

　　“其实我跟顾希雅是初中同学加高中同学，我们以前就很熟悉。怕引起误会，所以出道后我们都没提过这件事，但没想到，还是引起误会了。”

　　剪着短发的女主持人只以背影出境，让人特别好奇她的正脸。“你的前女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林徊有板有眼地回答，“她是一个特别有才华、有想法的女孩子，带给我很多音乐上的灵感，是一个跟我……灵魂相通的人。我在分手宣言里说的都是气话，实际上我对她感到特别抱歉，做公众人物的另一半很辛苦。”

　　“网上有传言她是一个作家，跟顾希雅还是朋友，是真的吗？”

　　对于这个问题，林徊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做出心痛的样子，沉重地点了点头。“我们跟顾希雅都是同学嘛，她们俩关系也很好。她本来都已经跟出版社谈好了出版事宜，但是我的经纪人觉得，我的粉丝基础还不稳，如果那个时候女朋友突然变得有名气的话，会动摇我的粉丝基础，把粉丝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方向，当时我也很不成熟，然后就自私地要求她放弃出版的机会，顾希雅也为了这件事跟我争执过，说我对不起人家。”

　　说到这里，眼含泪光，让人不忍心责怪。

　　“顾希雅是你们共同的朋友，那现在你跟顾希雅见面会尴尬吗？”

　　林徊坚定地摇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们都会理性地去处理彼此之间的关系，合作就是合作，朋友就是朋友，公私分明，不会去想自己的立场是不是夹在谁和谁的中间。”

　　一句话概括：利益关系高于一切关系。

　　慕维娅发现，经过这次风波后，林徊好像成熟了不少，也多了几分野心。或许是之前被经纪人把控得太严格，没有一点自主权，现在重获自由，信心满满，想按照自己的意愿决定一切。

　　祝他越来越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