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可否解意》祤祈

30、30. 神医归来

　　晚上，如风来到了如玉给她准备的房间，才坐下，便打开了凌风给她的布袋子。
　　布袋才被拉开，如风便怔住了——里面装着的，竟然是她之前送他的信物。
　　他居然这般决绝，连信物都归还给她了——难道说，他这是打算彻底放弃她了吗？
　　如风心中止不住的难过，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汩汩地流着。怪不得，怪不得自己说要来张府的时候，他一句挽留之词都没有，想必他也是想趁此机会做一个了断吧。但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呢？他又何至如此呢？
　　如风越想越难受。
　　她身子一软，布袋脱手落地，发出一声闷响，信物应声而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封滚落而出的信笺模样的东西。
　　半晌，她才稍稍回过神来，俯身拾起众物，这才注意到脚边的信笺。
　　如风轻轻展开信笺，禁不住再次落了泪。
　　他果然误会她了，他总是那般看轻他自己，在她面前，他简直卑微到了骨子里。同时，她也深深地自责着，为什么要将那个东西当信物送给他？这件事情，自己的确有做得不妥之处，只是，原来他一直就对这件物品的来历心知肚明，这么久了，却不曾动过声色。如风想着这一切，既心疼，又内疚。
　　晚饭的时候，张亦谦的父母也回来了，他们见到如风，亦是心生欢喜。尤其是张母，将如风左看右看地，细细地打量了个没完。其实，上次在如玉的婚礼上，张母就对如风印象深刻，只是，那会的心思都被两个孩子的婚事占了去，也没多想什么，可不曾想，如风居然这么快就来到了自己家里。
　　席间，张母的眼神一直就长在如风身上，这让如风好不自在。如风隐隐觉得，那眼神，似乎有一种在看儿媳妇的感觉——不过，如风一直安慰着自己不要想太多了，毕竟，张亦谦是家中的独子，别说兄弟了，连姐妹也没有，对，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经历了情绪波动的一天，如风也累了，吃过晚饭后没多久，便一头睡下了。
　　张家的府邸很安谧，一晚上，如风倒是睡得很安稳，丝毫没有初来乍到的不适感。

　　翌日，张母悄悄地将如玉叫到了一边。
　　如玉见婆婆这般阵势，心里有些慌，还以为是如风的不请自来没能提前知会家里一声，让她恼怒了，越想，心里越为不安。
　　不过，张母喜笑盈盈的模样倒是很快打消了她的顾虑，可是，她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却让如玉更加错乱了。
　　张母是个直肠子，她丝毫不绕弯子，一开口就便来了一句，“玉儿，不知你妹妹婚配与否啊？”
　　如玉闻之，心里一震。
　　她小心地问道：“母亲，您怎么这么问呀？”
　　张母脸上始终带着和煦的笑，嘴里娓娓道来，“我姐姐有个儿子，年纪和谦儿差不多，他品貌端正，至今尚未婚配，我瞧着，如冰和他倒是很般配……”
　　如玉一听，瞬间便明白了，婆婆口中所说之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上官飞无疑了。
　　虽说自从成婚后，她还未见过上官飞一家，但早在成婚前，她对他的名字早就熟记于心了，这件事说起来既心酸，又好笑。
　　如玉心里顿时大呼不妙，原本如风到张家来就是来理感情的，要照这样一闹，非得把她的感情线整得更复杂了不可。于是，她赶紧回道：“母亲，妹妹她已经心有所属了，我们就不要给她乱牵线了……”
　　张母闻之，大失所望地问道：“如冰已经有了心上人了？敢问是哪家的公子？”
　　如玉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见如玉一脸为难的样子，张母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一个劲地大叹可惜。
　　此刻如玉的心里早已是一团乱麻，但是，自己的情绪还不能在如风面前有丝毫表露，以免给本来就头绪混乱的她更添愁绪。
　　万幸的是，往后的几天，张母也再没提过此事，如玉的心里总算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几日，家里突然来客人了。
　　原来是张亦谦大伯家长女的儿子韩际登门拜访来了。
　　张亦谦的父亲张昇是家里的幼子，家中兄弟姐妹众多，他与张亦谦的大伯之间就差了近20岁，而张亦谦和大堂姐也差了十七岁。
　　所以，张亦谦虽然是韩际的舅舅，却只比他年长三岁。
　　韩际一见到张亦谦便急着赔罪道歉。原来，他前些日子一直游学在外，好久都没有回过家了，不曾想，连舅舅的婚礼都错过了。这不，才结束了游学回来，一得知这个消息，便急不可耐地奔张府祝贺道喜来了。
　　张亦谦对韩际这般客气的态度倒是忍俊不禁。他一边笑着，一边将如玉和如风一一给他作了介绍。
　　白家的姐妹花让韩际眼界大开，想他这出去一趟，耗时大半年，游历了各地的山水，见识了各种乡土人情，回头却发现，最美的风景居然还是在兰县，就在自己舅舅家里。
　　韩际忍不住调侃道：“舅舅，想不到你背着我，竟然娶了一位这么如花似玉的舅母……”
　　张亦谦对这样的调侃倒是很受用，他简直笑得合不拢嘴，也难怪了，在他心里，如玉的确是美得不可方物。
　　不过，在对如风的称呼上，倒是让韩际犯了难，按照辈分，他理应称呼她一声“姨”的，但是，实际上，如风比他还要小月份，况且，还是这样一位出尘脱俗的绝色女子，这让他如何开得了口？

　　清风山庄。
　　消失多年的尹青山和柳宛心终于回了家。
　　见到追风和凌风，夫妻二人不禁感慨万分。
　　三年未见了，追风和凌风都长大了，个子都超过了尹青山。
　　三年前，被人奉为“神医”的尹青山被皇帝看上从而被召进宫封为御医，不得已，他和妻子柳宛心双双离家进宫，临走前，将清风山庄全权托付给了长子追风。
　　三年中，尹青山无数次想回家看看，奈何那皇帝一直不放人。
　　没办法，在江湖上享有盛名的尹青山一进宫，就成了皇宫中最受信任的御医，皇帝竟然一日也离不开他。
　　于是，整整三年，尹青山居然一次都没回来过。
　　这次得知家中发生了这么多事，经尹青山多次恳求，皇帝这才放他回家看看。
　　尹青山对追风说：“你之前在信中说，如风要嫁入白家，我和你娘不知道有多开心，只可惜，宫中事物繁忙，根本无暇回来，只得托你这做兄长的全权处理。但不久后，我们又收到你的来信，你说如风已经找到亲生父母，竟然就是这白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等追风答话，柳宛心又说道：“我记得如风的亲生娘亲将如风交给我时，曾亲口告诉我她女儿本姓‘柏’，那她又怎么可能会是白家的女儿呢，你们真的弄清楚了吗？”
　　追风道：“千真万确，我们已经找到如风的亲生母亲求证过了，如风生母本名林玉冰，乃是白家老爷的原配夫人，她之前告诉你们她叫‘穆冰’，乃是化名而已。但是，至于她为什么要说如风姓‘柏’，我就不知道了。”
　　凌风在一旁说道：“白夫人说如风姓‘柏’，许是因为‘柏’是‘林’与‘白’的结合吧。”
　　尹青山和柳宛心顿时恍然大悟。
　　“对了，还有件事没来得及告诉你们，”追风又说道，“如风她已经正式认祖归宗，改名‘白如冰’了。”
　　“照这么说，如风是不是已经正式回白家了？那她现在人在白府吗，我们能去看看她吗？”柳宛心问道。
　　凌风眼角突然涌上一丝落寞，默默地说了句：“她现在人在张府。”
　　“什么张府？哪个张府？如风怎么会在张府？”柳宛心顿生疑问。
　　凌风答道：“那是她姐姐姐夫府上。”
　　“如风现在住在她姐姐府上吗？她怎么会去那里住呢？我们能去张府看看她吗？”柳宛心此时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再等几日吧，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情，母亲和父亲从京城一路奔波，甚是辛苦，先在家好好休息休息，待我慢慢将这些事情和您二位说。”凌风说道。
　　柳宛心不解地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尹青山和柳宛心自然是怎么都想不到，家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说到如今身在张府的如风，有如玉天天陪着她，她凌乱的心得到了些许抚慰，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
　　不过，就是苦了如玉那才新婚不久的丈夫，如风这么一个大灯泡天天粘着如玉，张亦谦备受冷落，心中醋意十足，很是委屈。不过，张亦谦毕竟是为人姐夫的，自知是不应该和妻妹争风吃醋的，再者，妹妹愿意来自家小住，也算是家里的荣幸了。

　　话说，几日之后，韩际又再次来登门拜访了。
　　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他的架势甚至比上一次更隆重——礼品带的比上次还要多得多，已经到了一个人拿不完的地步，为此还特地带上了一个家丁。
　　张亦谦乐了，他从心底觉得自己这个外甥甚是可爱。可如玉总觉得，他此行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韩际倒是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在张府吃过中饭后，也就陪张亦谦聊了不多时，便潇潇洒洒地回去了。
　　可到了晚上的时候，张亦谦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让如玉好不自在。
　　她忍不住对他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张亦谦笑嘻嘻地说道：“看把你给急的，我是有好事要跟你说……”
　　如玉闻言，更觉心里不安了，只等着他往下说。
　　张亦谦接着说道：“你能不能去探一下如冰的口气，看她对韩际的印象怎么样？”
　　如玉心头一颤，果然和自己猜想的差不离，她微微地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张亦谦见如玉没有回话，还以为她没有听明白，干脆直说道：“韩际他对如冰有意思，你看你能不能帮着牵一下线？”
　　如玉郑重其事地看着张亦谦说道：“你认为这样合适吗？你不觉得他们之间差了一个辈分吗？倘若你把他们俩凑成一对，日后韩际是应该叫你舅舅还是姐夫？如风应该叫我姐姐还是舅母？”
　　张亦谦没察觉到如玉眼里的严肃，反而被如玉的话给逗笑了，“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挺有趣的，不过这个也不是问题吧，我倒觉着，他们两个看着挺般配的。”
　　不料如玉却目光清冷地说道：“般配吗？我不觉得……”
　　“怎么了呀？我觉得韩际挺好的呀，温文尔雅，一表人才，而且我姐夫当年还是中了进士的人，如冰妹妹如果嫁到他们家，肯定是不会吃亏的，这么好的一桩亲事，你为何偏偏不看好呢？”
　　谁知如玉突然没好气地说道：“那天你母亲跟我说了你表哥，今天你又来跟我说你外甥，怎么，我嫁到你们张家来了，连我妹妹也非嫁你们张家的亲戚不可了么？”
　　如玉的话让张亦谦一惊，他一脸错愕地看着她说道：“如玉，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发脾气呢？”
　　这还是张亦谦第一次看见如玉发脾气。她一向温然如玉，连说话都是轻言细语的，张亦谦实在是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
　　如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稳了一下情绪，说道：“我是觉得，婚姻感情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为什么外人要来插手呢？我只希望，如风的感情道路，能够由她自己选择，不要被旁人干涉，尤其不能被亲情之名绑架……”
　　张亦谦愕然地看着如玉，他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但是一时又参不透这背后的含义。
　　如风和凌风的事他并不知情，如玉也没有对他说过，可刚才她这一番话透露出的这条讯息很明确，如风肯定已经是心有所属了。所以，他也只好就此作罢了。

　　尹青山和柳宛心在清风山庄住了几日之后，两个儿子将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情陆陆续续地告诉了他们，待他们将一切事情了解清楚后，禁不住感叹万分。
　　柳宛心问凌风：“凌风，你是真心喜欢如风的吗？”
　　凌风点了点头，“母亲，其实，我自从知道如风不是我亲妹妹的时候，就已经喜欢她了。”
　　柳宛心看着凌风，“你如果能和如风在一起，也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你们如果在一起的话，那如风就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们了，就永远不会离开清风山庄了。”
　　凌风苦笑着说：“可是，我不确定她还会不会喜欢我。”
　　“你相信母亲，母亲会帮你。”柳宛心说道。
　　“母亲，你要怎么帮我？”凌风好奇地问道。
　　“我去找如风，我去帮你说情。”
　　“不，母亲，我不想干扰她的选择，更不想干扰她的内心，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她能得到幸福，但是，我从来都不强求她非要和我在一起。”
　　“你真是个傻孩子，”柳宛心说道，“母亲已经三年多没见过如风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母亲可真想念她，也不知道如风还要在她姐姐家住多久。”
　　“如风如果知道父亲和母亲回来了，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白府。
　　对于白世杰非白家亲生这件事，虽然白夫人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但没过多久，还是传遍了白府。
　　既然整个白府都知道，紫儿自然也知道了。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清楚地记得，她第一次见到白世杰的时候，是陪如风去望月楼见他——那个时候的他还是如风的未婚夫。
　　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哪怕她知道，她是如风的未婚夫，是如风未来的丈夫。
　　那个时候的她就在想，如果，如果他不是如风的未婚夫，那该有多好。
　　虽然当时这只是她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却不曾想，后来竟然成了现实。
　　婚礼之日，一块玉佩解开了如风的身世之谜，从此，她成了白世杰的妹妹。
　　那个时候的紫儿，虽然也有些心疼如风，但她同时也在暗自庆幸，她庆幸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她不辞辛苦，从尹家来到白家，日夜精心照顾着白世杰，她每天都在期盼，期盼着他有一天能发现她的心意，明白她的深情。
　　然后偏偏在这个时候，你告诉她，白世杰和如风并不是亲生兄妹？
　　紫儿想着这一切，嘴角涌上一丝苦笑。
　　紫儿记起，有一日白世杰兴冲冲地出了门，却是悻悻而归。而自那次回来以后，他就经常一个人关在房内，整日喝酒。
　　这天，在犹豫了很久以后，紫儿还是向白世杰问起了如风的事。
　　“白少爷，这些日子,你有见过如风姐吗？”紫儿说着，小心翼翼地看着白世杰。
　　白世杰一听便明白了紫儿的意思，他问她：“你知道了我的身世可对不对？”
　　紫儿立马说道：“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世杰嘴角涌现出一抹苦笑，“没关系，现在，应该整个白府都知道这件事情了吧，我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你问我有没有去找过如风，我也可以告诉你，是的，我有去找过她。”
　　“那如风姐她已经知道你的事情了吗，她说什么了吗？”
　　白世杰没有回答她，却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一样，急忙问她道：“对了，紫儿，你对凌风了解吗？你知道凌风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如风的吗？”
　　紫儿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一脸为难地看着世杰。
　　“怎么了，”白世杰问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白少爷，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能不能说，我说了，觉得对不起如风姐，但是我不说，我又觉得对不起你。”
　　白世杰听到这话，脸色都变了，他慌忙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吗？”
　　紫儿顿了顿，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道：“白少爷，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其实，其实早在如风姐认识你之前，她和凌风之间就已经是不清不楚的了。”
　　“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白世杰睁大了眼睛，“那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这怎么可能？”
　　“我在尹家呆了这么久，尹家的一切我都清清楚楚的，”紫儿说道，“其实如风早就知道她不是尹家亲生的了，他们兄妹三个全都知道，而且如风和凌风的关系从很早开始就超出兄妹了。如风之前之所以会同意嫁入白家，完全是看上了白家的钱。一开始凌风对此是坚决反对的，他们还为此差点闹翻，后来是如风跟他私底下达成了约定，说是结婚后从白家弄到了钱她就离开，然后他们一起远走高飞……”
　　白世杰整个人都震惊了，“紫儿，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如风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少爷，我知道我不该将这些说出来，但是，我不能再看到你受伤害了，我已经替如风隐瞒了这么久，现在已经瞒不下去了，我觉得现在还不说出来的话，就太对不起你了……”
　　“不，我不相信，如风不可能是那种人。”白世杰不住地摇着头。
　　“一开始我也觉得难以置信，但这就是事实，白少爷，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吗？”紫儿说，“你自己想想，他们如果不是一早就有勾搭的话，怎么会这么快就在一起了，凌风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来白家提亲？”
　　听到紫儿的这后半句话，白世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你说得对，我为什么之前从来就没想过，为什么他们这么快就在一起了……所以，所以如风她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她一直就和凌风有勾搭，她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我对不对？我是被如风和凌风联手算计了对不对？我真傻，我真傻，我真是这个世界上天字第一号傻瓜。”
　　紫儿在一旁，狡黠地看了白世杰一眼，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