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可否解意》祤祈

20、20. 满腹心事

　　白世杰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又缓了好一阵，这才打道回府。
　　他回到家中的时候，紫儿正在给他打扫房间。一见到白世杰回来了，紫儿立即变得神色紧张起来，她手中的速度忽然加快，三下两下就收拾完毕，然后便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了。
　　到了吃饭的时间，白世杰也没见着紫儿。
　　白世杰有些不明白，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不容易在院子里遇见了紫儿，她一见到他，立马又要拔腿就跑。
　　白世杰见状，一把抓住了她。他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我没有啊，我……”紫儿不敢面对白世杰的眼睛，开始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白世杰继续问道：“那你跑什么啊？”
　　“我……”紫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紫儿，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少爷，没什么，真的没有什么，你就不要再问了好吗？”紫儿说着，始终不敢直视白世杰的眼睛。
　　“紫儿，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我只希望，你不要有事瞒着我。”白世杰说完，放开了紫儿，转身离开了。
　　紫儿停在原地，望着白世杰的背影，在心里默默流泪。她在心里说，你想让我说什么，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即使我说了，我说了又会有用吗，我说了你又会懂吗？
　　满心红粉声声叹，无人能解，几多悲惨！
　　紫儿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她凝视着白世杰的背影，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原地，良久无语。
　　末了，她不得不小心地收起自己的情绪，隐藏好自己的心思。
　　是的，她不能再让他觉察到自己的异样了，她不能想得太多，她不能。
　　是的，只有这样，也只有这样，她才可以继续守在那个角落里，默默地关心他，默默地关注他，默默地照顾他。
　　到了晚上，紫儿像往常一样，打好了洗脸水给白世杰送去。
　　“少爷，该洗脸了。”紫儿话语如常，表情平静。
　　白世杰心想着，紫儿这会终于正常了，他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翼翼小心地问了一句，“紫儿，你白天是怎么了，可以告诉我吗？”
　　紫儿不好意思地笑着，“让少爷见笑了，我，我没什么的，我真的没什么的，对不起，少爷，让你担心了……”
　　“哎呀，你干嘛跟我说对不起啊，我还一直思索着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你倒反过来向我道歉，你这样让我情何以堪啊！”
　　“少爷，您别这么说，您再这样说，我会无地自容的，”紫儿说，“白天的事情，您可以忘了吗？”
　　“好，既然你不想提，那我就不说了，不过我希望，你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才好，再怎么说，我们也是朋友，不是吗？”
　　“谢谢你，少爷。”紫儿抬眼凝望着白世杰，动情地说。
　　虽然他从来就不懂得她的心，但是仅仅这样一句算不上安慰的话，也足以让她感动。

　　清风山庄。
　　这天，如风独自坐在房间，把玩着那把折扇。
　　这日的太阳极好，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如风脸上，甚是温暖。
　　她打开折扇，将扇面对着阳光，细细地观摩着那幅画。末了，她又将扇面翻转过来，一品那首不知所云的诗歌。
　　那二十五个字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颜筋柳骨，让人不禁赞叹。
　　忽然，她似乎从那二十五个字中发现了什么一般，猛然一愣怔，扇子从手中滑落在地。
　　好一会儿，如风才晃过神来，她拾起了那把扇子，不住地对自己说道：不，这不可能，一定是自己理解错了，这首诗应该就是一首平常的诗，不存在什么玄机，更不会有什么含义——对，一定是这样。
　　突然间，凌风步履匆忙地赶了进来。
　　一进门，凌风就急切又激动地对如风说道：“如风，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如风一见凌风，心里骤然一慌，但她很快便收起自己的慌张，问他道：“怎么了，二哥，怎么这么急匆匆的？”
　　如风一向很少看见这般着急的凌风，所以她心里也很是疑惑，他这是怎么了。
　　“如风，你听我说，你的亲生母亲，有消息了。”
　　“你说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如风也变得异常激动起来了，她嗖的一声站了起来，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凌风。
　　凌风朝如风点点头，“我是说，你的亲生母亲林玉冰有消息了。”
　　“真的吗？那她现在在哪？你告诉我，我母亲她现在在哪？”
　　如风瞬间有些失控了，紧抓住凌风的衣角不放。
　　“如风你先不要激动，听我慢慢跟你说。”
　　凌风说着，安抚如风坐好，将整件事情清清楚楚地告诉了如风。
　　原来，这么多年来，林玉冰一直住在“水月庵”，只不过，她现在法号“慧冰”，“林玉冰”这个名字已经在江湖销匿很多年了。
　　凌风的话还没有落音，如风就急促地说道：“二哥，那你赶紧带我去见她啊……”
　　凌风当然理解如风此刻的心情，没有任何多余的耽搁，他便带着如风直奔水月庵。
　　林玉冰见到如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小心地问道：“如冰，真的是你吗？”
　　如冰一边忘情地点头，一边连声应着，“是的，是我，母亲，我终于见到您了……”
　　“如冰，我的女儿。”林玉冰动情地唤了一句。
　　“母亲。”
　　母女两人随即深情相拥，双双泪流满面。
　　过了一会，林玉冰问道：“关于你的身世，你都知道了？”
　　如风点点头，“是的。”
　　“那，你也和你亲生父亲相认了吗？”
　　如风摇了摇头。
　　林玉冰疑惑地看着如风，“是你不愿意认他吗？再怎么说，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如风紧蹙着眉头，“父亲他对不起你，为什么你还要替他说话？”
　　林玉冰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你父亲他并没有对不起我，其实，他是个好人，他对我很好，对你们也很好。当初是我的个性太强了，是我太任性了，所以才会有今天的种种荒唐和无奈，说起来，都是我不好……”
　　如风不住地摇着头，“不，母亲您不要这么说，这怎么能怪您呢？”
　　林玉冰深情地看着如风，“孩子，母亲也是后来才体会到的，年轻的时候，我很冲动，也很无知。你的父亲，他有他的苦衷，有他的苦楚。传宗接代本来就是家族的头等大事，但是母亲却一直都没能做到。虽然你的父亲从来没有嫌弃我不会生儿子，但是传宗接代是他的责任，他别无选择的……”
　　“即使是这样，那他怎么可以喜新厌旧，冷落你呢？”
　　“你的父亲从来都没有冷落过我，事实上，世界上再也没有像你父亲对我那么好的人了。是我自己没有珍惜，我当时太年轻气盛了，不懂得什么叫委曲求全……”
　　“母亲，可是你的苦，谁又能体会呢？”
　　“现在想想，当时的那些根本就算不上苦。母亲最后悔的就是离开了你们姐妹俩。你姐姐还好，她一直留在白家，而你，小小年纪就流落在外了……”
　　“母亲，你别这么说，我没有流落在外，我生活得很好，尹家待我很好，他们待我就如同自己亲生的女儿一样……”
　　“这样就太好了，你没有受苦，这样就太好了。我的如冰，如今都长这么大了。我刚离开你的时候，你还是那么地小，一转眼，你都是个大姑娘了……”
　　“母亲。”如风忍不住动情地又唤了一声。
　　林玉冰亦是满眼爱意地看着如风。
　　母女情深，乃是天性吧。即使分别那么多年，即使相互之间都没怎么相处过，但那种天性，无论何时，都割舍不断吧。
　　如风又问道：“母亲，您还没告诉我，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怎么了，你觉得这里不好吗？”
　　“您能告诉我，当时您为什么要离开白家吗？”
　　“关于这个，相信你父亲一定都告诉你了吧。”
　　“他是告诉过我，可是他告诉我你是带着我离开白家的，可是为什么后来你又离开我了？”
　　“如冰，是母亲对不起你，可是，母亲也是没有办法啊……”
　　原来，当年林玉冰带着未满周岁的小如冰，颠沛流离，处境十分困难。
　　刚开始，林玉冰就是靠着帮别人写字赚取一点微薄的收入。
　　但是，如冰太小了，不能把她一个人单独留在家中，可是，带着她，又十分地不方便。
　　常常，玉冰赚的钱连吃饭都不够。
　　这些，玉冰都可以忍受，可是小如冰怎么忍受得了呢？她经常饿得大哭大叫，好不凄楚。
　　有一次，小如冰生病了，可是玉冰却没连请郎中的钱都没有，急得满头大汗。
　　后来，幸好她遇到了一个医术高明的善良大夫，才救下了小如冰。
　　这位大夫和他的夫人非常喜欢可爱的小如冰，在得知林玉冰的状况后，他们当即表示要收养小如冰。
　　没错，这位大夫和夫人就是尹青山和柳宛心。
　　虽然万分舍不得自己的亲生骨肉，但是为了小如冰好，林玉冰还是忍痛答应了。
　　就这样，如冰到了尹家。而后，林玉冰便去了水月庵。

　　末了，如风对林玉冰说： “母亲，您跟我回清风山庄吧。”
　　林玉冰笑了，她没说话，只是用一种很温柔的眼神望着如风。
　　“母亲，这么多年了，您每日青灯相伴，难道不清苦吗？现在我终于找到您了，我不能让您再呆在这里了。”
　　玉冰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亦是那种母性的温柔的笑容，“傻孩子，母亲有幸得到佛祖的教化，这是母亲的命中的福气，你和你姐姐也长大了，也不再需要母亲了，母亲的下半辈子只想好好地吃斋念经，安度此生。”
　　如风激动地说道：“不，母亲您不能呆在这里，母亲您跟我回去好不好？”
　　林玉冰却突然收起了笑容，“阿弥陀佛，我已是出家人，尘缘已了，这里便是我的家了。”
　　如风见玉冰丝毫不为所动，心中的着急难以言述，只能哀求地拉着玉冰的衣袖不肯放手，脸上挂满了盈盈泪珠。
　　林玉冰看如风的眼神明明是充满母爱的，但她嘴里却一直说着“施主请自重”，一边说一边要拉开如风的手。
　　“母亲……”如风仍是不愿放手。
　　凌风见状，赶紧过来拉住了如风，“如风，你别这样，你冷静一点，既然慧冰师太不愿意，我们就别再打扰她的修行了。”
　　如风这才极不情愿地松了手，林玉冰趁机快步离去，如风一时支持不住，倒在了凌风怀里。
　　凌风小心地扶着如风，眼里全是心疼。如风忍不住趴在凌风肩头轻声哭了起来。
　　凌风温柔地抚着她的背，细声地安慰着她，心里却比她更为难受。
　　其实，此时的林玉冰，内心也满是煎熬，可是她却不得不这么做。
　　无奈之下，如风只得和凌风离开了水月庵。

　　回来的路上，如风甚是虚弱，凌风一会背，一会抱的，“一路艰辛”将她带回到了清风山庄。
　　不过，虽说路途有点远，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累。
　　到家后，凌风放下如风，轻声问她：“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如风摇了摇头，说道，“我不饿，我什么也不想吃。”
　　凌风有些心焦，“怎么会不饿呢？”
　　如风仍是摇着头，“我真的不饿。”
　　“不饿也要吃点东西的，我都饿了呢。”
　　见凌风这么说，如风突然站了起来，“你饿了吗，那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凌风赶紧拉住了如风，“等等，这哪能让你去呢，你今天累了，先好好歇着。”
　　“我不累，让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吧。”如风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不行不行，怎么那么不听话呢？”凌风说着，另一只手也同时拉住了她。
　　正在这时，追风从房里走了出来，“你们总算回来了。”
　　“大哥。”凌风和如风齐声叫道。
　　追风又说道：“对了，你们还没吃东西吧，我让阿兰嫂备了小米粥和点心的。”
　　如风笑了，“谢谢大哥，大哥你想得真周到，我去盛……”
　　凌风一把将如风推到了凳子上：“我去就好了，你在这里好好坐着。”
　　凌风盛好了粥，小心地拿到了如风面前，“这粥是放在热水里保温的，你看看凉了没，如果凉了的话我就拿去热一热。”
　　如风有些好笑地看着凌风，“你会热粥吗，在我的印象中，你可从来就没下过厨。”
　　凌风只是笑，没说话。
　　如风当然不会知道，在她那些灰暗的日子里，多少顿“紫儿做的饭”，其实都是他做的。
　　不得不说，凌风实在是一个天才，才学的手艺竟然还可以瞒过如风。
　　如风尝了尝粥，说道：“嗯，温度刚好，你也坐下来吃吧。”
　　于是凌风也坐了下来。
　　如风还沉浸在刚才的气氛中没有缓和过来，这顿饭吃得多多少少有点心不在焉。
　　凌风的眼神倒是一刻都没离开过如风。
　　心事重重的如风别有一番风情，眼神散发出一种迷离的朦胧美。
　　末了，凌风问如风：“如风，你看，咱们已经找到慧冰师太的消息，要不要告诉白府？”
　　如风眼神仍是迷蒙，淡淡地说道：“全凭你做主吧。”
　　“那我明日便去白府拜见，顺便去看看紫儿。”
　　如风点了点头。
　　“如风。”凌风突然唤道。
　　“嗯？”如风柔柔地眨了眨眼，看着凌风。
　　“你不要太难过了，慧冰师太现在是修行之人，世俗中的一切对她而言已经是前尘旧事了。”
　　“我明白。”如风轻轻地抿了抿嘴角，微微地说。
　　“那好，那你先歇着，明天我便去白府拜访，有什么消息我及时告诉你。”
　　“嗯。”如风温柔地看着凌风，尽显小鸟依人之态。
　　这一刻，凌风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