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夜雨》竹岫

2、第二章

　　医院很安静。
　　叶予睁开眼，竟感觉不到疼痛。她坐了起来，扭头看见她的妈妈就坐在旁边，眼已红肿。
　　叶予担忧的叫了一声：“妈，你哭什么？化妆品那么贵。”
　　叶母并没有反应。
　　她下床，还是那件青衣，只是发鬓已散，淡淡桃花妆，笑面如花，眉间三叶型红色花钿格外撩人。
　　这时，她的爸爸打开门走了进来，和以往相比似乎又添了许多白发，面容憔悴不堪。
　　她又叫了一声：“爸。”
　　同样，他并没有理会，而是把妈妈揽进怀里安慰道：“今天就把女儿带回家。”
　　“带我回家？”叶予很高兴，可又有几分疑惑，疑惑他们为什么不理她。
　　费解之余，她瞥见床上，白布盖着安详的自己……她呆滞了，又看了看爸妈……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我已经……死了？”
　　如一道晴天霹雳，不禁心如刀绞，泪如泉涌。
　　此刻，一种叫绝望的东西围绕着叶予，怎么都拍打不散。她拼命无助的问自己：
　　“怎么会这么快，我怎么能先离开爸妈……我怎么就先走了？”
　　她试图抱住爸妈，却扑了个空。她轻飘飘的身体触不到实物，触不到她珍爱的亲情。
　　世上最可悲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亲人阴阳两隔。叶予目睹他们的悲伤，却不能为他们擦眼泪。
　　这时一个人推门进来了，然后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叔叔阿姨，我能不能来见叶予最后一面……”
　　瘦高的男生，整洁干净，黑色刘海似乎被雨润湿，双眸清澈，薄唇红润，双颊微红，还轻喘着粗气。
　　叶父抬头问：“你是？”
　　男生走到叶予的床边，说：“我是叶予的朋友，肖湘。”
　　他站在那里看了很久，没有说话。
　　叶予看着他落寞身影，竟然有一丝心疼。恍惚间，她忽然想起来昨天雨中消失在转角处的背影，愣了一下，又如松了口气般欣慰道：“我就知道你肯定去了。”
　　她站起来，抹了抹眼泪，向他走去。她站在他的前面，抬头见他深眸似乎泛起波澜。
　　“原来你对我也不是想象中那样冷淡。”叶予嘀咕，“只不过现在已经晚了。”
　　大概十分钟后，肖湘和叶予的父母告别。叶予看着他离去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叶予静静地坐在爸妈旁边……看着伤心的父母内心越发愧疚难受，明明灵魂不用呼吸，可她却感受到了强烈的窒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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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雨似乎就没有停过，天还是阴沉沉。她的躯体被推进了火葬场……
　　叶父把痛哭的叶母揽进怀中，自己也暗自啜泣。
　　叶予第一次看见叶父落泪，他是家中的顶梁柱啊。看到这里，她的心像是被针扎，被扎成了筛子，苍凉，寒冷。
　　此时此刻，叶予好想哭喊出来，好想活着，好想活蹦乱跳的站在爸妈面前，拿着奖杯告诉他们，她比赛又得奖了，她还喜欢上了一个好看的男孩子，以后会带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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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叶父点了几个好菜。显然，叶母已经几顿没吃了，消瘦许多，保养甚好的脸上瞬间多了好多皱纹，头发也松散着，这般模样显得苍老许多。
　　下午，叶父带着“她”，替叶母撑着伞，坐上车，去了机场。
　　父母精神萎靡，让叶予揪心。车上，叶母靠着叶父的肩，小声呢喃：“女儿还在我们身边，我能感受到。”
　　叶父轻轻摸了摸叶母的脸：“嗯，一直在我们身边的，所以我们不能这样，她会伤心的。”
　　夜色渐浓，细雨渐密。
　　叶予的父母上了飞机，直到飞机消失在夜幕中……就像第一次来大学，父母送叶予上飞机一样。
　　只是这次，将是永别。
　　雨中，叶予哭了，是痛彻心扉的无助。平时大大咧咧，乐观开朗，天不怕地不怕的叶予哭了，哭的撕心裂肺，哭的肆无忌惮。
　　可是，没有人能听见，没人看见，再也没有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