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夜雨》竹岫

1、第一章

　　“喂?今晚校园十佳歌手决赛。”叶予坐在寝室的凳子上，不假思索的拨通了电话。
　　她说完话后盯着桌前化妆镜里的自己，理了理额前稀疏的碎发。
　　“进决赛了吗?”电话另一头传来了磁性而略微沙哑的声音，像是生了一次大病，弄坏了嗓子，还没有痊愈。
　　无论什么时候听见他说话，那声音都会让她感觉到舒心。
　　上一次院里的选拔进决赛给他打过电话，但他只回了一声：“嗯。”然后便挂了，她整个人像是被风干了一样，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之后他发来了一条消息：“院里的选拔赛不值得去看，进校里的决赛再叫我吧。”
　　本来抱着重在参与的心态参加这个比赛，可就因为这句话，她却铁了心，一路过关斩将，冲进了校里的决赛。
　　对于比赛，她有实力，有机会。当然，最重要的是吃到这盘对胃口的“菜”？
　　她重新调整坐姿，应：“嗯，就在今晚。”
　　她认真的听着手机里的声音，自动将周围的嘈杂声屏蔽。
　　然而，等来的却是对方的敷衍：“嗯，我看情况吧，今晚有空就去吧。”紧接着电话里传来了“嘟嘟嘟”声……
　　这行为……叶予无语的扯起嘴角：“真是冷漠。”转念一想：“不过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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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叶予大一，在父亲浮夸的铺张宴请十里八乡的亲戚的庆贺下，她来到了梦寐以求的大学。
　　当在得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她便开始无限憧憬大学生活。
　　为了更多的了解这个学校，她通过一些通讯软件，成功取得了好多关于大学校园的消息。也就是如此，她无意间注意到了那个学长。
　　叶予很活跃，总是喜欢在学院群聊里提问有关学校的事情。可能是没有效仿其他新生学妹爆照的原因，群里的管理员们不咋爱搭理她。
　　当其中一个学长觉得她烦，甚至用言语中伤她敏感的心的时候，那个学长居然站出来帮她说话。
　　一时间，叶予竟有些不知所措。
　　她纳闷，居然有人会帮助一个不认识的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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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学长是叶予同专业的上一届的学生肖湘。
　　在群聊里，他的活跃度不算高，也没有什么存在感。后来也是因为偶然，群里有人叫过他的名字，叶予才知道他叫什么。
　　他偶尔会为新生解疑，不夹杂一丝个人情感。且说话言简意赅，拘谨，像书写文章一般，标点符号一个不落。
　　尽管一直没见过面，但这特别习惯却引起了一直窥屏不想说话的叶予的注意。
　　此后，叶予时常在手机资讯里刷到一条条关于各大高校的学长学姐们拿着渔网，虎视眈眈的盯着小萌新的帖子。
　　她还想着，群里那些活跃的学长学姐们应该也是这样吧，可能那个肖湘也是在用自己独特的方法钓鱼。
　　直到后来，叶予入学注册那天遇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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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艳阳高照，热浪扑面而来，黏腻，闷热。
　　叶予拉着行李箱刚到校门口下车，就远远的瞧见帐篷下的新生接待处，那里的人都穿着同样款式的志愿服，在太阳下忙碌。
　　“你好同学！”带着眼镜的学姐热情的问候，“你是哪个学院的呀？”
　　“经济与管理……”叶予拿出录取通知书，读着上面的录取学院。可话还没有说完，学姐就打断了她，立刻转身喊着：“有经管的漂亮学妹，谁带经管的？”
　　帐篷下的几个男生齐刷刷往叶予处看来，其中一个人先走了几步，另外几个个男生见他去了也就继续忙自己的事。
　　那人体态匀称，看起来瘦瘦高高，五官端正，带着个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模样，皮肤在太阳下白的发光。
　　这人的五官恰好都长在她的审美上，叶予愣住了，清澈的眸子里只映出了整个人的模样。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叶予连他们俩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男孩女孩各列了几个名字，实在不知道选哪个比较好，只想立即冲上去让他参谋参谋。
　　要微信，要电话，要联系方式！
　　叶予不等他走过来，自己不自觉地向他走去。
　　“肖湘，换班了。”此时一个扮相成熟的女生走过来，把手里的冰矿泉水递给他，拦住他的去路，“喝口水吧。”
　　肖湘？是那个肖湘吗？叶予站住脚，诧异万分。
　　肖湘被拦住没能走过来，这时另外一个穿黑色短裤的男生抢先跑来拉过叶予的行李箱便开始嘘寒问暖的往前走：“学妹经管的吗？我带你去。”
　　“啊?！”叶予回过神，此时手中的行李箱已经被短裤男拉走，后知后觉道，“我的行李！你是来带我去报道，还是带我的箱子去报道啊？”
　　一边是好看的学长，一边是所有的家当，叶予焦急的左右碎步移动，最终选择了去追行李箱。
　　“等等我！”叶予朝那人喊道，随后无意的回瞥那个干净的男孩子，他似乎是拒绝了那个女生的水，换下志愿服，露出简洁的白色短袖便离开了。
　　“学妹快跟上，别走丢了。”拉行李箱的男生笑意盈盈。
　　叶予无奈的跟上，心里满是失落。
　　“学妹什么专业啊？我是你的学长，大二金融专业的。”
　　“学长好。”叶予礼貌回应。
　　“学妹加个微信吧，有什么事可以随时问我，我保证替你解答。”男生殷勤的笑着。
　　无事献殷勤……叶予鄙夷：“没有微信。”
　　“额……企鹅号也行。”
　　“没有。”
　　“那电话号码总有吧，你说一下，我记下来。”说着，男生掏出手机。
　　“没卡。”叶予斩钉截铁。
　　男生的表情僵住，周遭气温瞬间低了几个度。叶予明显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变化，但她却无所谓，反正她不在乎。
　　“那学妹办卡吗？”
　　男生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匪夷所思的话，还把口袋里的一沓电话卡掏出来，意味深长的笑道，“有移动电信联通……还附赠小白卡，加免费安装宽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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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前一小时，阴雨绵绵，压抑的斜织着，网住常绿的椰子树。
　　报告厅前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门口宣传板已竖起，写着几个漂亮的艺术字“校园十佳歌手大赛”，工作人员正忙着布置现场。
　　嘈杂的人声，台上简单的走位，后台精心的操作……叶予是第七号。
　　排练结束后，她在后台忐忑又期待的坐着。描眉，眼线……细腻的化妆品味道刺激着她的嗅觉。
　　一分一秒过去了，随着主持人柔美甜腻的声音响起，比赛也开始了。
　　耳边不断响起各位实力选手悦耳动听的歌声，扰的她思绪紊乱。
　　“现在有请七号选手，来自经济与管理学院的叶予同学，为大家带来她精心准备的歌曲。请大家掌声欢迎!”主持人激昂的说完，优雅的提起裙边退出舞台。
　　灯光暗淡，隐约见一个人影款款走到舞台中间。台下座无虚席，安静无比，一种压抑的紧迫感扑面而来。
　　音乐响起，随着灯光师投了一盏聚光灯下来，中央上方的聚光灯螺丝却有一丝松动，灯光有一点偏离，但是没有大的影响。
　　须臾，只见身着一袭青色齐胸襦裙的叶予站在舞台中央。
　　轻薄淡色柔纱勾出瘦弱身躯的轮廓，精致面庞略施粉黛，淡眉细描，口若含朱丹，双眸柔情似水，原本清瘦面容添了几分神色。
　　简易发髻，玉钗松松簪上，黑发垂至腰间。左手执一玲珑折扇，右手轻握话筒，唇齿轻启，婉转动人。
　　场下纷纷惊叹，举起手机，打开灯光，跟着音乐一起摆动。
　　已至高潮部分，声调突转，圆润悦耳的戏腔调环绕全场。随及台下沸腾，欢呼雀跃。
　　一曲完结，余音绕梁。
　　台下响起激烈的掌声，持续了很久。
　　叶予没有马上谢幕下台，而是扫视了一下观众席，拿起话筒准备讲话，这时主持人发现情况不对，有点慌张的走了上来。
　　她向主持人和台下评委说明理由，争取了五分钟时间，也得到了台下观众的支持。
　　她收拾了一下心情，说：“我想让主持人帮我拨通一个电话。”
　　后台将之前准备好的电话拨通了，可是一直都是“嘟嘟嘟”的声音，没有接通。
　　场下闹哄哄的，开始不安定了。
　　这时主持人上来圆场：“很遗憾电话，叶予同学想要说什么？”
　　她颔首思考，确信他一定在，于是扫视观众席，自信道：“你不接电话是吧？那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大家都可以作证！”
　　“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肖湘，就是我的人了。”
　　这是叶予为数不多的勇敢。
　　观众来自各个学院的不同年级，皆议论纷纷，起哄声极大，在观众席上四处张望，讨论肖湘是何人。
　　肖湘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未接电话，熄了屏幕，面无表情。旁边的人嘈杂无序，他仿佛置身事外，看着叶予走下了舞台，内心毫无波澜。
　　他只是悄悄的起身，离开了最后一排漆黑的角落，从后面慢慢走了出去。
　　阴风阵阵，细雨不断。阴沉沉的天，快拉下了黑幕。
　　肖湘踉跄的走在路上，头痛欲裂，单薄的白衬衣已经被雨浸湿，贴在消瘦的身体上。
　　报告厅里继续传出悠扬的歌声，肖湘用手揉了揉太阳穴，黑色的头发被雨湿润，水珠挂在发梢，忽而滴下。
　　走到路灯下，蒙蒙细雨中，他隐约听见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肖湘。”距离太远，叶予没有戴眼镜，不确定是不是他。
　　她下台之后，心里难免有些失望，便独自在旁边散心，偶然看见这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满心激动的追上去喊着。
　　可是，他并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回头，冷风吹着，似乎马上会被吹倒。他继续慢走，然后消失在转角处。
　　可能是认错人了，叶予回到了报告厅。
　　肖湘骑着车回到了租房子的地方，无力的推开门，打开了灯，灯光很亮，但是此时肖湘眼睛看到的却是灰色。
　　房间干净整洁，一面显眼的镜子里却是虚弱的躯体。
　　肖湘拉开衣柜，里面各种风格的衣物，随手拿起睡衣转身去了浴室。
　　他沐浴完后，吹了头发，疲惫的身体再也坚持不住，躺上床，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面容变得憔悴，皮肤发热，但是身体却发凉，他不禁瑟瑟发抖，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床上，头痛欲裂，脑子开始不清醒，仿佛出现幻觉……
　　报告厅，主持人宣布比赛成绩：“下面，我宣布校园十佳歌手大赛第一名：经济与管理学院的叶予同学。大家掌声在哪里？”
　　全场沸腾欢呼。
　　场上响起欢快的音乐，颁奖合影，叶予走上舞台中间，漂亮高挑的礼仪为领导呈来证书和奖杯。
　　她微笑着点头鞠躬，接过奖励。
　　最后是合影留念，他们找好位置。正当站好姿势，准备拍照时，灯光师在后台调动聚光灯，头顶聚光灯竟松动掉落，正中头顶……
　　叶予倒在了舞台上，奖杯证书滚到旁边，发簪掉落，头发散开，青衣染红，血泊中，闭上了眼睛，听觉减弱，模糊了场下嘈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