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和你见一面》林薄望

4、04

　　“百年钻戒”的销售计划书我写了足足两天，拿给程知远看时，不过半分钟就给我全盘否决了。

　　我看得出他很不满意，但应该是碍于林沐的情面，有些话没有说得太难听。

　　“用心去了解产品，你才能知道如何更好地销售它。”

　　程知远递给我一张名片，让我联系钻戒的设计师。

　　这张名片可真有设计感。纯黑的背景，底图是一轮金黄的月亮和波粼倒影里的两三枝梅花。

　　如果不是梅花旁有个名字“姜屹凉”，我绝不会多想。谁叫他曾经问我：“徐清浅，你的名字是出自‘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吗？”

　　我惊讶地反问：“你怎么知道？”

　　是啊，他怎么会知道？到现在我也没能得到他的回答。

　　我的很多问题，都没得到过正面回答。

　　从程知远的办公室出来，我把组员召集起来开了个短会。

　　姜屹凉的名片放在会议桌的正中间，我指着它向所有人许诺：“谁愿意去和这个人谈这次产品的创作理念、特色以及针对人群，全方位地了解透‘百年钻戒’，我请他吃一个月的午餐。”

　　“.…..”

　　就这么简单的事，我这几个废物组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更有甚者全程不抬头。好半晌，才总算有一个稍微没那么废地鼓起了勇气，问道：“组长，这人很难对付吗？”

　　这位同志，不好意思，既然你先开口了，那就只能内定你了。

　　我眯起眼睛，笑容和善，神走位地到达他身旁，将名片不由分说递到他手上，眼睫毛都不带颤地说着假话：“哪里？他很友好，很好沟通。有问必答。”

　　见他一脸的忐忑不安，我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宽心，小李。我这是给你们锻炼的机会。锻炼嘛，都讲究循序渐进的。组长不会坑你。”

　　小李半信半疑，盯着名片看许久，深吸一口气，冲我挤出一丝笑：“好的，组长。我一定努力！”

　　努力了五分钟不到，直接摆烂回复我：“组长。他说不和我谈。”

　　我晕！

　　于是，这名片几经辗转，最后命运般再次落回我手里。而我，作为一名成熟的职业女性，一切都以公事为重。可怜了我的手指承担了全部的压力，忐忑地敲击着数字键盘。

　　“1，9……”

　　还没拨完，手机铃声突然惊响，差点儿没把我魂给吓飞。一看联系人，是高中班长。

　　“清浅，同学会上照的照片洗出来了。我公司离你近，下班的时候我给你送过来。”

　　“其实……”其实，我不是很想要。

　　我怕我这么说会伤班长的心，毕竟他没向我收取一点打印费，还主动送货上门。不好驳了他的热情，我支吾了一声，很快点头认谢。

　　挂断班长的电话后，之前好不容易提起的拨姜屹凉号码的勇气也跟着断了。

　　我长叹一口气，打算跟我的组员们一起摆烂。罢了，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我将名片扔进工位下的抽屉里，开始坐等下班。

　　今天对下班，好像有一点点的期待。

　　六点一到，收拾东西，打卡，出大楼。远远看见班长站在我们公司大楼前的一个大花台旁，一手提着公文包，另一手拿着一张照片。

　　他明显也看见了我，抬起拿照片的手向我挥了挥。

　　我小跑几步，在他跟前站定。

　　班长说：“打印数量有限，你和姜屹凉反正在一起，就给你一张好了，你们一起看。”

　　我微微抿唇，将照片翻到背面放进通勤包中，没有搭话。

　　我们一起去乘地铁，班长问我和姜屹凉同居了吗，打算什么时候发结婚请帖，还问下班后谁做饭谁洗碗。我全程一言不发，在离家还有很远路程的地方就下了站。

　　我给林沐发消息，吐槽班长真的好烦，窥探别人的隐私。发过去一大堆，林沐也没回我半句。我有些失落，还以为上次见面后我们可以恢复往常了，看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回到家，我将同学会的照片锁进抽屉里。在抽屉快要完全关闭的时候，终究没忍住，又将照片翻了出来。

　　不得不说，姜屹凉的那张脸是真的很好看，在我的审美点上。五官清俊，很有少年气。只不过盯着看了几秒，我就感觉像被施展了魔法似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想要去触碰。

　　于是，我给它找到一个合适的相框，然后放在床头柜旁。

　　——

　　我应该是盯着这张相框看了许久，天色不知何时已是黑沉沉了，朦胧月光洒进屋内，在地板上投射下窗框的影子。

　　我异常的清醒、精神，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之后，决定披上一件外衣下楼去走走。

　　“姜屹凉？”我望着面前的男人发出一声惊讶的大叫，并且快步走近到他面前，“你在这儿干嘛？”

　　“我……”姜屹凉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变得一本正经，“我赏月。我看这月亮又大又圆，不赏不是中国人。”

　　我一听他这么讲，爱国情怀立马膨胀起来，赶紧接话：“对的，我是中国人，我也是来赏月的。”

　　然后我俩就“要不要叫更多的中国人来赏月”争执了一番。正胶着难分胜负，我猛地意识到姜屹凉的能说会道大有超越我的势头。

　　我预察到有哪里不太对劲，问他：“姜屹凉，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傻瓜，你说什么呢？”

　　姜屹凉轻声笑起来，像很多年前我第一次看见他的笑容一样，轻轻咧开一点唇角，再扬起来，眼睛也是弯弯的，像两帆船漾进了我心底那片海。

　　我的□□和灵魂一齐愣住，头像是被套上了隔音罩，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我看到姜屹凉的嘴在动，他在说话，但我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他还抬起那双大手，将我拉进他的怀里，那个温暖而又熟悉的怀抱。

　　我刚想也抬起手赠他一个回抱，结果“咚”的一声，我被狠狠地摔在了地砖上，砸进了现实里。

　　果然是梦啊！

　　我揉着摔疼的肩，从地上爬起来。天还未亮，而我已睡意全无。

　　……

　　我就这样睁着双眼，平躺在床上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实在觉得索然无味，我从枕头下翻出手机开始玩欢乐斗地主。

　　系统分配给我的牌尤其的烂，两局下来欢乐豆就消耗为零。

　　最后一局的时候，我那牌艺和牌品都不怎么地的队友还一直给我空投西红柿，嘲讽味十足地发了一条：你的牌打得也太好了。

　　我气炸，实在忍无可忍，点开对话框准备恶毒回击，结果页面突然显示了大大的“失败”二字。

　　不让我打牌了。那我又干点什么呢？

　　我看着自己的好友列表，这个时间头像全灰。位列第一互动率最高的昵称叫【清凉】，是姜屹凉的号。

　　这名是我当初建号时给他起的，各取了我俩姓名中的一个字，有我的小心思：自命的CP名。

　　虽说这个号是挂在姜屹凉头下的，但实则是为我所用，给我打辅助。

　　因为对于斗地主，我就是传说中的人菜瘾还大。

　　那时候为了积攒更多的欢乐豆，我常拉姜屹凉和我进同一个房间，让他给我打配合。

　　姜屹凉总是谴责我说：“这不道德。违背了游戏公平。”

　　可最后却还是乖乖照做，常被另一位扔许多的烂西红柿。

　　还好姜屹凉脾气比我好，挺能忍的。每次我以为他肯定要扔手机走人了，他都没有，只是默默咬着牙，脸黑得像是要去试镜包公。

　　有一次，对方太聪明，看出了我俩是串通的，便不玩牌了，一个劲儿地向我俩扔臭鸡蛋和西红柿。

　　我以为姜屹凉要冷脸骂我说：“都怪你！”

　　结果他也不出牌，一个劲儿地给我送鲜花。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了。

　　和我俩一起打牌那位反正是更气了，他发了三遍诅咒：臭情侣！秀恩爱死得快！祝你们早分早离！

　　我认为这个人应当是去开过光的。因为这之后没过多久，我和姜屹凉果然分了。这便印证了缺德的事是真不能干。

　　后来，每次我上线玩上两把，结束欢乐豆时，姜屹凉的头像仍是灰的。

　　我想，姜屹凉肯定高兴得很，终于甩掉个大包袱，可以不碰这个傻逼游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