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争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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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维多利亚时期的女性而言，如果丈夫或父亲不幸去世，居丧期通常为两年；但是对男子却能格外放宽一些。
因此在葬礼过后不久，新上任的特兰西伯爵，阿洛伊斯·特兰西就向我发出了邀请。
“尊贵的公主殿下，不知我可否有幸，和您一同去游园呢？”他寄来的信笺上是这样写道。
平心而论，阿洛伊斯是个好看的少年。而作为被从名分上绑定下来的对象而言，我应该更加深入的去了解他，还有他背后的家族。
我想了想，就答应了他。
约定的地点在摄政公园，位于伦敦西区，距离汉普顿宫并不近，却也是坐马车就可以很容易到达的距离。
那是伦敦仅次于海德公园的第二大公园，由知名建筑师约翰·纳什于1811年设计。摄政公园原是亨利八世的狩猎场，1812年围起成为公园，占地500多英亩，是目前伦敦城最新、最堂皇和风貌最多的公园。眼前早春三月草长莺飞，许多贵族年轻男女都喜欢在公园中游玩约会。
我特意去掉了克里诺林裙撑，改为装有简易坐垫型臀垫的巴斯尔式连衣裙，在前腹处垂直，身后拖裾，方便行动同时又显示出几分庄重。浅鹅黄色的裙摆处装饰着几簇小雏菊纹饰的刺绣，倒是与今日赏花的时节相得益彰。
“公主殿下。”从马车车窗里探出头远远望去，阿洛伊斯早已经恭敬等在了路旁，年轻教养良好的绅士，倒是很懂得从这些小细节来讨女伴的欢心。
“特兰西伯爵，久等了。”Anne扶着我的手臂，先踩上马车的脚蹬，我小心走了下来，就见阿洛伊斯将胸口露出一角的手帕递了过来。
“哪里的事，我才刚刚到，倒是殿下这一路而来，实在辛苦了。选择的地点为您带来了如此大的不便，是我的过失，殿下。”少年拿下礼帽欠了欠身，“失礼了，公主殿下，日安。”
“日安，伯爵。您的周到奥莉薇亚深表感激。”与之相对的，我脸上扬起轻快的笑容，立刻说着些应景的客套话。
“既然殿下不追究我的责任的话，那就……”阿洛伊斯眨了眨眼，脸上蓦然间呈现出一种独属于少年人的狡黠来，“那就请给我这个机会，带您尽情游玩吧。”
“好啊。”我大方应道。
“那就走吧，殿下。”猝不及防地，他牵起了我的手，然后在我短促的惊呼声中拉着我跑了起来，他末尾的话在空气中飘散开去。
“请放心地都交给我吧。”
“殿下，您看，这里好不好看！”摄政公园的设计别具一格，由许多花丛式花坛组成，而我们面前的就正是种植着有内黄外粉花瓣而著称的双乐玫瑰丛。
其后第二环是绿草坪；第三环则由一圈高柱围成，柱距约六七米，以粗缆绳相连，高柱和缆绳被蔓生攀缘玫瑰、月季、蔷薇等覆盖。眼前虽还不到玫瑰盛放的季节，却零星也已微微绽开花瓣，满园展现出绚丽多彩万种风姿，花香袭人醉，何似在人间。
是了，在整个摄政公园中，最有代表性的莫过于颇负盛名的玛丽皇后玫瑰园。
“伯爵怎么知道玫瑰中我最喜双乐！”我惊叹道，“这里的玫瑰花瓣颜色，不输姑妈精心调养的温室呢。”
“殿下能够喜欢，那自然是我最大的荣幸了。”阿洛伊斯笑了下，“殿下可知，这里一共有3万多株、400多种珍品玫瑰呢。既有备受钟爱的传统玫瑰，“双乐”、“英格丽·褒曼”等，还有最新的优秀品种！”
阿洛伊斯挽着我的手，笑嘻嘻地说些有关玫瑰的趣事。
“特兰西伯爵……”
“呀，都说了殿下不要叫得这么生疏嘛，好歹我们还有婚约呢。”阿洛伊斯转身揽过我的肩膀，在我的耳畔低语道，“叫阿洛伊斯如何？”
于是在外人看来就是那样一副亲密情状。
在高柱之间，草坪之上，攀缘玫瑰之下，我们坐在面向第一层环状花坛的长椅上，背对着第四环花境，与满园五颜六色的玫瑰花共同沐浴在阳光里，听少年眼睛亮晶晶地、跟我讲着滔滔不绝的话。
如果我最先遇到的是他，最先遇到的是阿洛伊斯，一切会不会不一样？我忍不住这样问自己。
轻轻阖上眼帘，还能听到第五环高大树篱中鸣禽的悦耳合唱。仿佛回到中世纪油画与圣母玛利亚共同置身于美丽玫瑰园中，轻轻嗅闻爱神维纳斯的诞生花，忍不住产生了一种鸟语花香仙境的幸福美满感。
但是……
不，不会这样的。
阿洛伊斯说，“殿下，如果我这样说也许会令您感到轻浮，但恕我直言，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被您的风貌所深深折服。”
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婚约，也许会使您感到反感，也许我的刻意殷勤，会使您感到厌烦，但我是真心地，想要……”
请不要再继续了。
“您可以给我个机会吗？”
“这不是公主殿下么？贵安，没想到殿下今日也有如此闲情，前来观赏玫瑰呀。”另一个清朗的男声同时响起，自我们斜后方而来。
“哟，这位是……新上任的特兰西伯爵？打扰了，在下是女王陛下的秘书武官兼执事，查尔斯·格雷。伯爵阁下，日安。”
格雷走上前，话音落间又飞快地冲我眨了眨眼，“我已经是正式执事了呢，殿下。”他低语道。
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该感到尴尬还是庆幸。
“格雷伯爵，日安。好久不见。”我清了清嗓子，只得先一本正经地打了招呼。阿洛伊斯和格雷也各自见了礼。
“没想到今日这样巧，居然遇见了格雷伯爵。”我努力找着话题。
“在三月初的花期，玛丽皇后玫瑰园中会推出一种特殊的甜品，我是慕名前来品尝的。”格雷施施然道。
“不知殿下有没有兴趣，随我一同去鉴定一下它的优劣？”格雷的脸上突然扬起异常孩子气的笑容，在我迟疑地点头后，向阿洛伊斯眨了眨眼，“打扰了，特兰西伯爵。”
……
用特殊且远近闻名来形容它并不为过。
Eton mess是从19世纪的英国开始流行起来的一道甜品，也是每年英国伊顿公学和哈罗公学板球比赛的专供甜点。这道甜点的来历，据说是因为一条狗打翻了一道普通的酥皮点心，厨师为了挽救这道点心而添加了草莓和冰淇淋，偶然间制成了这道美味的Eton mess。这道英式传统甜品起初由草莓和冰淇淋制成，冰淇淋的清爽口感配上草莓的酸甜，让这道甜品多年来都受到英国人的喜爱。
我舀起一勺冰激凌放入口中，瞬间被浓郁的奶油香气所弥漫。
“格雷伯爵欣赏的甜品，一向都很好。”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能够得公主殿下的赞赏，也算是不虚此行了。”格雷笑道，“我喜欢各种美味的食物，尤其是甜点，这也算我个人的小小爱好。”他话锋一转，“当然，在工作时间最重要的，莫过于保护女王陛下和殿下的安全了。”
“说起来，格雷伯爵今日是当值的休息日吗？”我问道。
“嗯，只是我的搭档菲普斯在附近还有一个任务，我就陪他一起了，顺便到这公园中吃个甜品作为消遣。”
“搭档？”我好奇道。
“我们都是女王陛下的执事，人称W格雷，因为我们的姓氏都是格雷。”格雷又将话语转向了阿洛伊斯，“特兰西伯爵经常觐见女王陛下，自然是知道的不是？”他在“经常”那里加重了音。
阿洛伊斯迟疑了下，见我的目光望过来，只得点了点头。
“家父生前有幸得女王陛下信赖，曾经为陛下办过几件事，我继承爵位后为陛下分忧的责任自然就落在我肩上了。这是特兰西家族的荣幸。”他向我笑了笑，“说起来殿下，玫瑰园中今年新引进了法兰西的珍贵品种，是……”
“特兰西家族可是‘女王的蜘蛛’呢，和‘女王的番犬’一般无二的邪恶贵族。”格雷轻轻敲着膝盖，打断了阿洛伊斯的话，嘴角抿起一丝带着恶意的笑容，“难道您不知道吗，殿下？”
阿洛伊斯的脸色一下子就仿佛被打翻了调色盘，翡翠绿的眼睛狠狠瞪了一眼格雷，可格雷却无所畏惧地挑衅望回去，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
使得少年只得低声呵一句，“公主殿下无所不知，格雷伯爵，您刚刚的问话太失礼了。”
“原来这样啊。”我自语。
原来除了番犬竟还有蜘蛛么，姑妈手下可真是能人倍出。
我不怪阿洛伊斯没有告诉我他家族的真相，有些事即使是轮到了自己身上，自己却也无法逃避，只得一辈子承担起属于家族的命运。
说到底，他们都是可怜人。
又或者，只是我心中强烈想要挣脱束缚自己牢笼的决心，才让我就此陷入了本不会踏入的领域，才与他们结下，不解之缘？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争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