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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chapter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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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丘这次理也没理背上“劈啪”作响的灼热气流,不管不顾地直逼小白,狠下心打算速战速决。

      可怜夏苔一边左避右闪躲开对方手中明灭的银光突刺,一边迅速划开一个两仪法阵,左手食指探入主火的阵眼里,试图压制住在丘处机身上吞吐翻卷的火珥,她冰冷的幽蓝色火焰拖沓迟缓的在霸下主火焰周围徘徊许久,才敢小心翼翼地包抄上去,遏制住了它上窜的趋势。

      夏苔大松一口气地甩甩手,对霸下传音道:“六爷你不要管啦,我们不是真打——
      她讨好的话音未落,霸下眼中负气的怒意闪了闪,猩红的火苗一下冲破了脆弱的阻碍,盘旋着围剿上了老丘岌岌可危的桃木剑匣;几乎是同时丘处机气壮山河的大喝一声,透着森森寒意的剑锋向她颌下刺来。

      小白这下是真的怒了,敢情她想做和事老两面都不讨好,他们打算怎样啊?!一个要把她刺成多宝塔,另一个还打算连她一起烧了是吧?

      她猛地收手退出两人之间的危险地带。

      霸下和丘处机只觉得彼此之间原本勉力支持的温和气流骤然撤去,一时间两人都收力不及,六爷眼看着自己播下的火种呼啸着向他迎面冲来,老丘皱眉,不知道是要冒着被对方的护体真气反冲受伤搏命一刺,还是立刻将剑气偏引免得两败俱伤——

      电石火花间,冷锋激起的银光和火珥放出的刺目红光交织成一圈,围观的群众伸长了脖子爆发出一片惊呼。

      夏苔略显无聊地摇了摇头,转身跑到早间买铁锹的铁匠铺门前拽了拽门帘:“师傅你在吗?……”

      几秒后硝烟褪去,丘处机单肘支地跪坐在青石板地上,左手捂着闷痛的胸口使力揉了揉,吐出一口腥血;霸下那边小半片衣角给自己的三味真火熏得焦黑,手腕也给燎出了一串水泡,六爷掸掸袖子,有些焦躁地四顾,不知道自己把小白给气到哪里去了。

      两人互看不顺眼地对峙着,大家跟着攥起拳头搭起不敢出一声梗着脖子张望。终于,一个白色的影子费力地从瞬时又被围上的后场处挤进来,一边挤似乎还一边模糊地感叹了声:“我就知道,这两个家伙……”

      霸下从夏苔出现那一刻收回了搜寻的视线,不情愿地哼了声,背过身去不看她;丘处机气得胡子一撇,握紧剑柄,虎视眈眈做蓄势待发状,就差喊一句:“你尽管上吧!贫道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夏苔歪歪脖子,深呼吸叹气:群众怎么就发现不了这两个人搞不好的劣根性呢?不把自己怎么搞残了,他们怎么心里就不舒坦啊……

      一柄灰不溜秋的短刀递到老丘面前,掂了掂:“丘道长,今天的一切原本都是个误会,这情况没人比我们和他心里清楚——”短剑的锋刃一转,指向在人群中一样耿直了脖子看好戏的小贩,寒光一闪,
      夏苔顿了顿,安抚地对着霍霍发抖的小贩一笑:“兄弟,我和表弟对你都绝没有不尊重的意思,我们确实是没带零钱,你的老虎很好看,若是你不嫌弃了,我二人到酒楼里换些散碎银子再来买它。我看这场误会长春真人为你我打也打了,确实是侠士风范,我们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给真人一个面子,握手言和做个朋友吧!”

      小贩见丘道长已被击倒在地,对方却还有一人健在,现下敌众我寡,自不好再叫道长为难,又听夏苔言辞诚恳有理,想来倒真像是自己多想了,闻言,急忙点头。

      夏苔礼貌回以点头致意,转身手腕一翻,收起刀刃对丘处机抱拳一揖,笑模笑样地说:“丘真人,江湖中人行事鲁莽,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我深感丘真人豪爽侠义,想和真人豪饮一番,化干戈为玉帛,不知可否?”

      丘处机见她一个女子已作出大度之态,也不好多与她计较。当下不计前嫌地挥挥手:“道友言重了,难得世间女子亦有如此气量者。贫道此前也略有鲁莽失礼之处,既是一场误会,在下自不会再多做纠缠,只是现下贫道有要事在身,与道友豪饮一番怕是不能,就此别过,他日有缘自当再痛饮三百杯,不醉不归!”

      小白拱拱手,拽住仍有些不甘的霸下不让他再动,笑道:“如此,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众人见戏已鸣金收场,兴致酣畅地赞了几句:“长春真人好侠义!”……“这位女侠亦是深明事理之人啊!”……“小兄弟好功夫!”……算是给了捧场谢礼,各自零落散了,也算在夜宵之前找到了新一轮的谈资,正胜似饮了一壶提神好茶。

      事后,
      金满楼二楼雅座,
      夏苔一手托着霸下水泡破开,惨兮兮的左手腕;一手小心翼翼地把从好比医药箱的六爷自己怀里掏出来的上品金创药撒在伤口上,看着霸下忍得远山眉紧皱,表情却强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忍不住嘴里“撕拉撕拉”地唏嘘几声,然后拍拍包在伤口上的纱布结呲牙咧嘴的笑:

      “通过今天的事,本姑娘总结出如下几点:
      第一,老丘其实是个人精,进退那个合乎时度,老谋深算,既没有太大损失又博得了一身美名在外;
      第二,他歧视女性。哼,什么叫‘世间少有女子有如此气量者’?,他看不到又不代表人家没有。
      第三,算算时间,丘处机应该是来找小康他们母子的。就是不知道见过没有啊……书里说他原本想杀了王妃姐姐的,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被吓到……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六爷你能不能不要硬拼啊……咳,当然我也知道你没使出什么神力,否则老丘一定早就没了。可是你一个大神仙,被一凡人烫了一手泡,说出去多没面子。一看你就很要面子的——”

      夏苔这边说的正欢,霸下见她一脸贼笑得像偷吃了蜜糖的老鼠样,抬手就要去拍她的头顶,不料又扯动了伤口,疼得眉峰一抽一抽地痛,夏苔急忙放下汤碗去捧他的手腕,抬头正撞上六爷满脸的怪样,忍不住“扑哧”一声又喷了出来。

      两人吃得正乐呵,一杆龙头杖突然敲在桌旁的地面上,几个大胡子的番人朝他们翻了个白眼,嚣张道:
      “快让位!这个位子我们小少爷看上了——”

      2
      换作平时小白可能就哄着六爷换了。
      可巧今天撞上夏苔和霸下心底那团邪火还没消下去,所以说他们其实倒霉就倒霉在老丘身上了。

      夏苔慢条斯理的搅了搅眼前乌漆嘛黑也不知道炖了什么东西进去的乌鸡汤,许久,挑出一根小指般粗细的人参须夹着,笑吟吟地对霸下说:“我道是什么东西这么难看,原来根擀面杖,也敢拿到姐姐面前来装相。”
      霸下顿了顿,手指微动,那根人参须一眨眼就插进了首当其冲的那个壮汉的鼻孔里,发出“噗”的一声脆响——六爷眨眨眼,直视夏苔憋笑憋得扭曲的杏眼,无辜道:“这才是货真价实的‘鼻子里插葱—装象’”
      夏苔捏着桌角平复了好一会儿,才脸颊泛红,两眼飞雾转头看着这几番人说:“你们的小少爷?何不叫出来看看?”
      她一边说,一边还响着某汉此起彼伏痛苦的擤鼻子声,声震整层酒楼,以至于所有兴致正酣,脸红耳热的食客都回过头来朝这桌观望几眼。

      众汉跟着庄主,少庄主横行西域多少年,欺行霸市,吃香的喝辣的,今日竟被两个白虏小儿调戏了,当下深觉士可杀不可辱,挽起袖管准备群殴之。

      夏苔扫了眼他们前移的脚,一脸深表‘你们那么不给面子,姐姐我也很无奈’神情摇摇头。伸手往桌面上猛然一击,象牙筒里的银筷子齐飞而出,最后根根笔直地插在众汉下一秒的预备落脚处。
      几个番人之间脚下忽然多出着许多筷子,是真的很无奈啊……为了不让自己的宝贝蹄子来个对穿,顿时所有人东倒西歪的摔作一团。

      夏苔指着他们很没形象地拍桌大笑,当然,你完全可以说她是故意的。

      在她一连串可以说很过分的举动之后,那位传说中“小少爷”终于忍不住现身了。
      小鬼踩着量裁精致的丝帛面绣线长靴一字步走到他们面前,宽大的白色披风微微扬起,带过来一阵说不出什么香味的冷风,他伸手拉了拉右手的及肘银甲手套,把三根手指轻轻柔柔地搭在桌子上,惹眼的桃花眼一勾:“你找我?”

      能把这一双浓密的睫毛翻飞的这么巧倒好处的,夏苔除他之外只见过何妍一个,所以她心里迅速作出评估:不是好惹的家伙,在段数上完颜康和他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正好比你拿一只乡野肉鸡和一只宫廷观赏类雉鸡作对比,不是一个用途的,完全没有可比性。

      霸下两根纤细的指尖在下巴上矫揉的敲打了两下,然后他突然双手一分,整个人完全放松地向后倒在椅子上。
      夏苔在某些点上很了解他,六爷的意思是:我不管了,你自己处理了。
      ……这个斤斤计较的老神仙!虽然他永远也不会承认自己为夏苔那句他斗不过丘处机的话耿耿于怀到现在,所以才临时决定放任自流,不管小白了。毕竟这说出去,确实,很掉面子。

      隔了几秒,夏苔打量小鬼的眼神,甚至可以说是带点好奇了。因为小鬼确实是个——美人胚子。不同于杨康那种粉頬红唇,秀丽到粗看看不辨男女的眉目,这小鬼的两条眉毛极为英气,一抖,就让你感到他的不爽扑面而来。
      ……是的,不爽,夏苔不需要任何人类的语言作解,也可以从那双桃花眼里读到这两个字了,足见得对方的怒气之盛,气焰之高。

      等夏苔不去指望见死不救的六爷之后,她就开始飞速地思考自己如何能用最隐蔽的手法解决掉眼前的……嗯,一二三四五,六,额,六个人。
      众汉们,对他们,小白只有几个字的评价:中看不中用。总而言之,就是拿来枪打出头鸟,帮老大顶一下头阵用的,对于这种敢死队,夏苔决定,无视之。所以关键就是,小鬼,夏苔一脸强作悠哉的神情扫了一眼小鬼三根手指刚刚离开的地方——它们就好像刚被人用碾子无情的摧残过了。

      夏苔想到,人生中很多事情都是需要一次性彻底解决的,比如生出来和死过去。
      在看到小鬼慢条斯理地从旁边抽出来的一把弯刀之后,她肯定了——这次也应该一样,没有阻碍的消失掉,而且再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夏苔放下汤匙,微微侧过身来,正对着剑拔弩张的六人组:“你们想怎么来,一起上,还是分批来?我们可以下去打,不要毁了人家金粉堆的酒楼。”何况人少的地方,她更好下手。

      五个壮汉这时候反应倒是很敏捷:“谁跟你分批来,兄弟们大家一起上,灭了这娘们的威风!”
      众汉很一致地挥臂呐喊以示决心,嘴里冒出几句叽咕叽咕的番话,小白一瞬间突然觉得他们很像小学生认真地排队做广播操,那么可笑的,突然,就下不了狠手了……
      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日复一日地她开始追寻那些简单单纯但冲劲十足的人,她羡慕他们,在每一个醒来的清晨,难眠的夜晚,在她的脸上溅上那些素未平生的人的鲜血之后。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庄主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毫不顾忌地冲在最前面,而这样的拗执,她早就没有了。

      再来看小鬼他们这一阵营——
      欧阳克从小跟着他叔叔,学到的粗略不过两样皮毛——
      一是武功,就凭他小小年纪能有力敌千钧的指力,就足以他沾沾自喜了。
      二么,……就是女人,无论欧阳克今年是不是刚满十二,他在怜香惜玉这方面深得欧阳峰真传——欧阳公子走在大街上,就像一大桶移动着的蜂蜜,一阵阵狂蜂浪蝶扑上来。只要是有姿色的,他全可以照单全收。对于这一点,欧阳克觉得自己就像佛光一样普照大地,普渡了众生,拯救了无数美貌空虚的闺阁少女,带她们奔向了一去不复返的滚滚红尘。
      且不说,欧阳公子此时年纪尚小,尚不知什么叫“情圣无情”,他自以为是很博爱的,而这,应该算一个优点。
      足以把他的专横和鲁莽都掩盖下去,所以他以为夏苔——作为一个长相还算耐看的年轻女子,应该义无反顾地投入他在白驼山庄的华丽后宫,而不是——在这里,和他争一个座位。
      本少爷就要坐这儿,怎么了?

      走下楼梯的时候,
      夏苔想,她要宽容这个冒失的小鬼和五个单纯的老爷们。
      欧阳克想,我可以搞定她,然后正当地享有这个位子。
      所以说——他们都还是小孩子。十二,十六岁的年华,在时过境迁之后,可笑地弥漫在一去不复返地那个夏末秋初里,没人记得,没人留意。

      汴京繁华的丰登流火中,映出夏苔瘦削的蝴蝶骨,安静地折在白纱下;流光剪影,映在欧阳克长密的睫毛上,也映在番人一撇撇的大胡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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