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chapter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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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霸下领着心情半明媚半忧伤的夏苔逛了阊门街大半圈，夕阳红透了半边天最后终于消失不见。
等到夏苔终于记得抬头看一看天的时候，只剩了青黑色薄云飘在天边影影绰绰，行人透射在地上的斑驳暗影被一步步慢慢踩散，琉璃瓦灯一盏接一盏在眼前兜兜转转。她垂眸拿起摊边一只绣了金线的小红布老虎捏在手里，忽然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自己哪点像个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历经两个世纪的现代人啦？从小被扔到方丈山上和一帮食古不化的妖人一起学道术，说得最多的不是“弟子”就是“本姑娘”，终于离开了却又落到宋朝这个早八百年的乱世来，旁边还跟着一个古董万分的“神仙弟弟”（咳咳，其实他老得可以做你祖宗了……），她其实就应该认命地也做一只古董吧？
正所谓：与天斗，与地斗，其傻无比。老天要操心天下那么多事，哪里下点大雪，哪里发点洪涝，哪里有空来管她一个小小的妖魔？
何况就像司命那时候笑她说的：“便是我一个被贬了职的神仙，也能叫你今生过得不甚美满。我乐意哪里划点儿叉，哪里画个勾，叫这天下寒窗苦读的书生多半考取不了功名，生了好闺女的人家最后却要跟个乌龟夫婿……你又能奈我何？”
她那时候气不过，反唇相讥：“是啊，你能改尽天下人的命数，却独独控制不了你自己的命数，说到底，有什么好得意的？”
文昌当时听她说完居然没再接话，但绝对是恼恨地瞪了她一眼。
现下看来，她过去一个月来能过得这么坎坷，许是与他公报私仇脱不了关系。
夏苔越想变越觉得司命那家伙对不起她，看看手里的老虎又开始念叨“小白”不知道怎么样了，Tiddy……又怎么样了？很多胡思乱想她一直压在角落里，却又不能控制它们偶尔跑出来提醒她——她是怎么着，被丢到了这里。
她不知道那个人对她是什么……
不知道最后他和她粉墨登场，一起演的那出生离死别有几分假意，真情?
不知道他最后说的话她该不该相信，当时是被吓糊涂了才能接受是师父下的手，现在想想又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师娘要生孩子早就生了，又何必等在逆流宗渡天劫的当口？何况他前一秒还在说要她跟他走，下一秒却放任手下一剑挑断自己的心脉，这和他亲手杀了她，恐怕再没什么分别吧……
冷静下来，她只要闪过一下念头都会觉得自己傻得可以，当初……怎么会觉得跳下来比较好呢？真是为了不让他为难？还是……有太多的事情她除了逃避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落得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残酷一点看，她原来不过是个自私懦弱，牵扯不清的胆小鬼。没有为父报仇，没有和鬼族拼命，为死去的同门报仇，甚至没有逼问过她为什么非死不可，没有砍了那只挡住自己的手，要那柄暗剑的主人一命抵一命……或许因为对面是陆子眠，所以她什么都下不了手，也所以……她输。
不是没有想过再遇到重婴她会做什么，
她想过，
真的有想过，
她会要他死。
如果那个再也不是陆子眠，她一定会要重婴死。
他弑师屠门，其心当诛。虽然她可能还没靠近鬼族的王殿，就已经被某个不知名的大巫师给毁尸灭迹了……忽然想起霸下早上对团子说的几句话：“你这孩子怎么傻成这样。”……“明明打不过我们，不是送死？”
如果六爷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一定会一本正经地点着她的鼻子说：“你这妖怪怎么这般傻？我见过的妖怪没一个傻成你这样的。”……
——嗤，以为她见过的神仙就有呆成六爷你这样的吗？……这家伙。
霸下瞟到一旁夏苔手里抓着一个红红的东西，脸色阴晴不定地转啊转，把对面小贩吓得满头大汗，不知道该提醒这丫头片子付钱，还是直接叫街口的薛郎中把她带走哈……只好伸手包住小白杵在外面勉强可以当做抢劫证据的爪子，抬眉朝一脸“没想到居然还有同伙”夸张表情的小贩安抚地笑笑，一抖袖子拿出半块银子搁在原来小布老虎的席位上，转身，拉着小白就打算抬脚走路。
“客，客官……！”袖子忽然被一把拽住，霸下不解地回头，夏苔之前不是跟他说凡人只要有了银子都会比较好说话的吗？怎么他第一次实施就遇到了例外？
“客官，我找不出这么多钱……“小贩苦着脸，可怜巴巴地翻白眼，默念：敢情这两个怪人一搭一唱就是要来砸他场子的吧……一个假惺惺地抢劫来吓他，另一个打算用银子砸死他是吧？！哼！有钱了不起啊！小贩的草根精神彻底爆发了，决定如果霸下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他……就要用男人的拳头来说话！哼——！
然而霸下继续不解中，正打算再来一句“不够吗？”之流的话，幸好夏苔这时候回了神，及时阻止了他——
但是阿苔说了一句更要不得的话，她学着电视上想要讨女主欢心的风流公子哥样儿，很豪气千云的一挥手，说：“没事，不用找了！”
……
……
额，额，额(⊙o⊙)…为什么对方不仅没有像电视上演得那样两眼放光，连连称谢，反而一脸想用银子砸死他们的表情啊？
是她哪里演错了吗？不是吧……着气势，这身段，这银子，咳咳，虽然没有一个亮闪闪的元宝那么耀眼，不过买一个布老虎应该绰绰有余啦，还是说……劳动是无价滴？
小贩按着摊子的手攥紧又攥紧，脸憋得血红，终于爆出了胸中一腔怨气：”你大爷的老子从来是一份买卖一分价，谁要你的臭钱啊！没有零钱，回去拿啊，老子还不稀罕你买我的老虎了呢！你大爷的——”
小白当即就想不买了。这只老虎她本来也没想要的，纯属误打误撞啊……被人骂成这样，也忒冤枉了点！
于是夏苔清了清喉咙，调整了一下语序，做了一下古今翻译，终于把国粹中的精华发挥到了极致，扯开嗓子吼了一句：“令堂的——！”
……
几乎是同时，霸下开口问：
“这只老虎和你大爷有关系？额……莫非是他做的？真是……真是，好手艺。”
小贩瞪着眼白和眼黑愣了几秒，终于——晕厥过去，不醒人事了，，，……
小白尴尬地咂了咂嘴，不知该怎么办的瞥了霸下一眼，喃喃：“我不知道他抗击打能力这么弱啊……怎么办呐，六爷？我们居然才下山一天就气死人啦，以后谁还敢带你下山来哈，会被衙门押回去秋后斩立决的啊……”
就在这时街口响起晴天霹雳的一声：
“乾坤朗朗，何人竟敢在此伤我大宋子民！”
夏苔其实不知道她可能还没被衙门拖去斩立决，就已经要和此刻横戈挡在街口的某某干上一架了，正是——
道士何苦为难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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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某某，无外乎就是丘处机。
夏苔看看杵在自己面前两丈开外的拂尘，再瞄一眼丘道长背上斜插着的宝剑——作为一柄道士专用剑，它不幸居然只有剑鞘是桃木的，实在是令人扼腕的不敬业啊……
小白眨眨眼，痛心地顿悟——她想要和对方来一句：“同道中人哈！喝一杯去？”……的美好幻想，它，终究只能是个幻想了……
夏苔抿了抿唇，朝被白白的拂尘头挡住下半张脸的老丘“友好”一笑，竭尽所能地以示无辜。
丘处机手腕一抖，一柄拂尘收放自如地在对手面前划了个圈，却仍旧指着小白没有后移半分。
他这几天好不容易寻着了故友杨义士的遗孀和独子，尾随了一程正打算与两人相认，却发现他们的身份竟成了金狗的王妃和世子，他本想在王府附近再盘桓几日探查些情况，若是那女人真为了富贵荣华屈从了金狗，让杨兄弟的遗腹子认贼作父，他必要杀之而后快以慰故友在天之灵。
先前看到这两人鬼鬼祟祟地从金狗的府邸偷溜出来他便心生疑窦，不出几步又撞见他们当街小人得志般地用银子侮辱戏弄老实的宋国商贩，当下胸中义愤填膺就要上前叫他们给一个交代——江湖中人习得一身好武艺，自然是要仗剑江湖伸张正义，方才痛快淋漓，否则他就算枉让众人称一声“长春真人”了。
不过小白和霸下这一遭被盯上，给老丘拿来伸张正义委实冤枉了些，所以霸下看也不看挡在两人面前气势汹的“凶器”，一手牵了小白，一手挥下丘处机顺势扬起的袍袖，恍若无事地就要低头扎进街角一旁觥筹交错，鬓香衣绯的金满楼——此处号称“京城第一楼”的汴京头号销金窟，一顿稀松平常的酒宴动辄便能要了一名五品大员半月的俸禄，不消说平民百姓更是连进堂一观都属难得。
丘处机平生最恨这般国难当头还沉溺于纸醉金迷中的小人，心中的怒火霎时又窜高了一个头，无奈霸下这看似轻飘飘的一压却不知为何让他一瞬间失了气力，等气劲再次冲破阻碍盈满指尖却已失了先机，对方僭越几步，眼看再一步便要踏入那人头攒动之处。
丘处机试问从二十岁出道以来何曾受过这样的无视，何况还是两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儿？一时间急怒攻心，背上的宝剑游龙似的击出，斩向两人交握不紧的双手——
夏苔一片怔忪中听到风声从耳后迫近，急忙转头去看，见丘处机这么不依不饶地砍将过来心中也是不耐，不过她转念想想丘老道在射雕中也算排的上号的混得风生水起，处一道的人都死透了他还毫发无伤，鸿运指数直逼排名第一的郭老大啊……日后还指不定和自己成了了不得的同僚关系，断然是不会在现在被他们两个无名小卒灭了的，于是——
撇撇嘴甩手，心想：算了，放就放呗，谁让你大爷捏……
谁知就在她指尖滑出霸下掌心的前一秒猛然一紧，霸下拇指紧扣在她小指柔软的指节上，眉峰微皱，目光冷冷扫过夏苔不争气妄图私逃的右手，落在老丘挥来的剑锋上。凤眸微微挑起的眼角一扬，两簇邪火骤然在丘处机的拂尘中心和背后的桃木匣上燃起，以迅雷之势直取老丘的右手和耳际，霸下孩子气地弯弯唇，在小白的惊呼声中伸出两指就要隔空绞断对方探来的剑刃。
丘处机还算反应灵敏地立时丢下拂尘，转身去扑打背上的火星，怒瞪着二人痛骂一句：“何方妖术！”夏苔刚压下六爷要毁人家宝贝兵器的“利爪”，本已掀唇开始念控火咒，听到他这句话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住嘴憋了几秒，欣赏了一下老丘被烧得鸡飞狗跳的惨状，然后满意的继续念咒——
所以，等到丘处机混身再没那诡异火舌肆意翻卷的时候，他的拂尘不幸已经被烤成了一节节黑糊糊的渣渣。老丘头顶冒烟地挥舞着这根“被烧秃了毛的鸡毛掸子”，气得双脚一跺地却指着这两个满脸无辜的罪魁祸首骂不出话来。
夏苔眨眨眼，一脸标榜着“是我救了您老，您要感谢我啊，千万不能动手！”的神情；
霸下漫不经心地扫了老丘一眼，忽然勾起嘴角，潜台词是如果对方敢翻脸，他大可毫无顾忌地再烧一次，让你连“鸡毛掸子”都没有……六爷无声的威胁完，喜滋滋地又把小白的手包进掌心里，摇了摇，大有再一次扬长而去之势。
幸好百姓的眼睛是嚓嚓亮的，他们这般小动干戈一下招引来了一圈热心的大宋子民围观，此时就有正义者扶着悠悠醒转的小贩挤进圈子里给长春真人助威，小贩睁开眼第一句话就让暂且暗暗地都想休战的老丘和小白都下不来台了——
小贩振臂一呼：“这位道长一定会赢的，为大家伙讨还一个公道的，大宋是不会败在这样的势利小人手里的！”群情激昂之后，他两眼一闭又倒下去了……
这，就只能意味把对战双方的私仇升华到公演的程度了……
夏苔和丘处机齐齐不着痕迹地瞪了又昏死过去小贩几眼，然后互相对视几秒——
小白率先不负众望地大喊一声：“臭牛鼻子，纳命来！”
老丘紧随其后，高吼出声：“妖道！休要逃！”
再然后，观众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好！好啊！终于开打了！”
霸下恼怒地握了握落空的右手，又在老丘身上放了一把邪火，在又一次窜高的起哄声中再一次肯定了：凡人真是一种麻烦的族群。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chapter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