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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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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本是依托汴京城中原本宰相府旧址重修的，保留下来的雕梁画壁虽有些磨损的痕迹，但色彩都被漆刷一新，倒也鲜明灼目。完颜洪烈似乎挺热衷于收藏宋人的书画，瓷器，零零散散从前厅摆到了内庭。回廊厢阁间，穿着窄袖胡服的婢女微低着头，极为安静守序地穿梭忙碌。看到包惜弱就都停住，恭敬的称一声：“王妃。”
看来，这位王爷真如书中所写对自家老婆甚是钟情，宠爱到过犹不及的地步……
夏苔忽然萌发了一种唏嘘：若是十多年后没有机缘巧合，比武招亲；没有杨铁心登门质问……包惜弱她会不会和完颜洪烈继续这么平平静静，相敬如宾的生活一辈子？她当初同意嫁他，就当真没有一丝动心？
不过，到底只是如果而已……
人生，又哪有这么多如果的？……
前方的白色的人影绕过一个精致的门廊，驻足回头，
包惜弱拢了拢肩上的白裘，温婉的容颜轻柔一笑：“此处就是偏厅，二位不妨先坐坐，稍后便由吴总管来接待二位。”
王妃此事做得确实妥帖，先给足了他们面子，然后再让管家塞些银子打发了他们两个平民，双方皆大欢喜。
可见已是给杨康这小子善后的老手。
不过小白若是这么好打发，她就枉做三三她们那么多年的老幺了……老幺老幺，必要修炼成妖——
夏苔朝霸下觑了一眼，慢悠悠地传音道：“还不想回山上，我们再这王府里玩两天如何？”
霸下刚刚在这市井厮混了小半天，兴致正浓，自然好骗得很。
于是六公子很仙风道骨地开口：“这位姑娘，我们不要你的银子。”
包惜弱诧异的睁大了秀目，不知是该为这人不知礼数称她为“姑娘”而怒斥，还是为居然真碰到个敢在王府滋事，不知分寸的平民而作难。完颜康更是虎视眈眈，握紧小拳头，只待他娘放手就要给这家伙一顿老拳。
夏苔抚额,无语沉思中——
同样一个人，几百年之间差距咋就这么大咧？
说他笨，偏偏一眼就看透了该王妃的用意；
可是说他聪明，这着实背弃了她的是非纲常……一路走过来，居然还能把包惜弱叫成姑娘……
六爷，你确实也是只不同凡响的神仙。
当事人终于也从着静谧的空气中嗅出几分诡异来，六公子不解地看向小白。
小白嘿嘿地干笑几声，撑着脸打圆场：“民女原和堂弟原住在终南山的一座道观里，从未下过山，所以有些不通世情，还请王妃不要降罪。我们并无叨扰尊府的本意，所以王府也不用体恤我们。”
霸下的眼角刷过夏苔的脸侧，亦带了几分笑意点了点头：“正是。还请王妃恕罪。”
包惜弱舒了口气，轻声端庄道：“不妨。”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睫毛颤了颤，拍了拍杨康的肩：
“康儿，你先回房乖乖读书，娘一会儿来看你。”
糯米团子几番不甘地滚了小白二人两眼，终于撅着嘴，拽了娘亲的袖子，腻歪道：“我要吃桂花糖。”
包惜弱伸手顺了几下团子黑溜溜的头发，微笑着开口：“好。”
夏苔看着杨康的金丝小袄消失在内院里，忍不住轻轻说：“世子真是好福气。”
包惜弱愣了愣，伸手拂过丝毫不乱的发髻，难得的带了几分局促道：“让二位见笑了，妾身有些问题不明，二位请随我来偏厅。”
一旁的小厮恭敬地上了茶和点心，垂首侍立一旁。
包惜弱姿态优雅地款款落座，温声吩咐他们退下，然后剔了剔茶盖，吹散了面上的热气，迟迟不再开口。
夏苔拣了块核桃软糕递给霸下，自己则笑眯眯地呷了口茶。
她不自觉地从玉虚子那儿学了一点，沉默有时候比言语更震慑人心。
对面王妃终于开场般的清了清喉咙：“你说终南山上的道观，可是指全真教？”
2
夏苔几不可见地噎了一下，这……着实不是她的本意。
“全真教？”霸下顿了顿，瞟了一眼小白，倒没有接口。刚才夏苔说他们是从 XX 山 XX 观下来的时候他也有一时间的闪神，不过后来想想这丫头大概是为了权宜行事，也就没留心。现在看来，莫非真有其事？
小白看到六爷的目光里已经赤裸裸的写了几个大字：你骗我？！莫非你原来就是这儿片的？
loli顾不得把清茶吞下去，急忙摇头，霸下好歹算她在宋朝的长期饭票，万万不可被莫须有的罪名给吹走了。
包惜弱一石激起千层浪，自己也有些诧异，她本来以为这句话问出去无非两个结果——
要么，二人矢口否认。
要么，坦诚相告……
无论如何，她或许就能找到那个丘道长……或许，也就能知道，那人……的消息。
总以为，风雪夜归人该算是她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的，哪里会愿意去回想？……可是，直至今日她才发现，
原来只要是一丝希望，自己都不敢放过。
真的，哪怕只有一点点……都不敢遗漏啊……
夏苔解决完霸下，开始苦思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全真教啊……如果认了，他们估计就能在不久的将来传说中难缠的丘老爷子，难保不会发生狗血的认亲不成，拔刀相向事件。众所周知，丘处机他，咳咳，脾气不好；
可是如果不认的话，不就等于没得玩了？！
这个想法深刻的震撼了小白此时极度空虚的大脑，并且长时间的盘踞不前。
于是她油然而生一种无畏感，看着包惜弱七分真诚，三分做戏的说：“我二人并非全真中人，不过是住在终南山下的一个大石窟里，不过鄙师祖在世时亦曾与该派师祖王重阳有过点头之交。”
王妃对这段话听得浑浑噩噩，霸下……亦是如此。
不过对方到底抓住了一个重点：点头之交。
交情再浅薄，也还是交情。
当口述快过脑速……
小白终于认识到它的弊端了= =
居然会把自己安插到活死人墓里去，换个角度讲，她诚然是个人才。
不过这样也好，就算丘处机来了也戳不破她的牛皮，说不定还要为了王重阳，林朝英那点“点头之交”对他们礼让三分……
说到底，一切的一切中最重要的是——有的玩啊！
夏苔越想是越激动的——得益于夏朔那堆成厚厚一大摞的杂书野史，她可谓在金大侠武侠小说的滋润低下茁壮成长起来的新一代好少年。对射雕九曲十八弯的剧情，说不上烂熟于心，但摸个十有八九是没问题的，所以——她之于这个世界，正好比操控了终极秘密武器的老boss，掌握了先进核武器的工人阶级，来一个瞄一枪，来两个杀一双啊！
小白胸中亮闪闪的奸笑不可避免的表现在了她看着包惜弱贼光闪闪的大眼中，如果可以她很想冲过去很玄妙地朝这位大金王妃摇摇手指：“你，的相公没有死滴；你的儿子，被自己拍死滴——”
当然在现实中，这种可能她想都不要想。
霸下很有技巧地挡住两人各怀鬼胎的热烈对视，斟酌着问：“王妃有何指教？”
包惜弱笑了笑，不咸不淡地问：“那二位可认识全真教的丘处机丘道长？”
小白已经很想牛气冲天的哼一声：就知道你要问这个~
她抿了口茶，刚想张嘴。身侧忽然响起霸下很清灵的声线，吐出很决绝的三个字：“不认识。”
她只好无比顺从地打一个哈欠，朝包惜弱含蓄地笑笑。
对面包惜弱脸色微黯，已经不想再留人。突然鼓起的希望被一下子戳破，一时间很难再装作若无其事。
十年前就应该看清楚的事情，时至今日，她的梦也终该散了……
或许是对方目光中的凄凉太明显，夏苔眨眼间就觉得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那种悲哀；又或许是福至心灵，她的胸口中忽然萌发出一种冲动，来不及思索就已脱口而出——
“王妃殿下，我也有一事想要问你——”
很好，她果然还是适合说国语。
包惜弱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世子他……可愿习武？”说出来的时候夏苔忽然觉得自己像已经为这一刻谋划了很久，嘴角忍不住的微微弯起。
……夏朔以前总是对她说：做了才后悔要比为了没做而后悔强太多，阿苔，人有时候要学会跟从自己心的意愿。……
跟从自己心的意愿吗？爸……阿苔确定这一刻，我是真的，真的想要拯救着这一家三口……毕竟没有人注定，生来就是别人的陪衬……
不是吗？
包惜弱愣住，片刻之后柔声说：“若他有意，王府自然会给小儿配备武师。”
她自己并不喜欢和江湖中人有过多牵扯。武林，终是朝廷触手难及的地方。对一片不知深浅的领域，她如何会放心把儿子交出去？说她成见也罢，既有丘处机的前车之鉴她就该明白，侠肝义胆，护不了儿子的一世平安……
眼前两人不过是偶过的路人，连出处都交代得含糊不清，叫她如何相信他们值得信任，而不是为了诓骗钱财，别有居心？
况且，若他们只是为了钱财倒也好打发，但依如今看来，远不止如此。
夏苔清清楚楚地看到对面包惜弱眼中裸露的怀疑，心里难免小小的受挫了一下。她的一片好心，只怕还得被这位王妃的三味真火烧一烧，验一验到底有几分真，方能修成正果。足以见得，杨康这小子着实有一个巴心巴肺为着他的娘，忒得好福气。
幸好小白骨子里有种越挫越勇的气质，她挺直了背抖出十二分真诚对包惜弱说：“习武虽非人人必需，但对世子而言却很重要。兵士不需精神的武功，靠的是战术和整支队伍；而就普通人而言，不会武功，就会将个人之力减到最小。现下宋金南北割据，正值民族存亡之际，多少武林雄豪想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武功胜在单打独斗，他们所趋之途无外乎刺杀金人中的权贵险要。世子日日混迹于市井之中，若无一技傍身，危险就要大得多。对方若是本着同归于尽之心而来，纵你身边有多少护卫也难保防不胜防。何况护卫们会的多是粗糙的拳脚功夫，遇上高手便稚拙如幼儿，如何能护得住世子？这点王妃不会不明。如若现今殿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世子平安，就不该断了他的臂膀，以次充好，不是吗？”
沉默良久，包惜弱板着脸孔开口：“姑娘的意思是你的武功便属上乘？”
夏苔松了口气，话说得很满：“世子筋骨清奇，本就适于习武。论内力我或许比不上绝顶高手，却可保证他无论遇上谁都能抵挡下三十招，为自己谋得一个脱身的机会。”
她说的这番话，似乎终于让包惜弱动了心，她顿了一会儿说：“空口无凭。姑娘如何证明所言非虚？”
小白忍不住笑了，她早就等着对方开口问这句话，来一次惊世骇俗的“胸口碎大石之逆流妖法版”，没想到还真给了她这么个机会——
夏苔一脸淡泊地抬起左手，飞快地在空中划出一个不甚明显的法阵，把捏在手心里的符纸燃烧殆尽，然后伸出食指直指厅角的一个青瓷大花瓶，勾了勾——
沉重的瓶底震了震，忽然开始一扭一扭地朝她挪过来。奈何夏苔很明显不懂欣赏人家扭腰摆股的妖娆姿态，隔空往花瓶头上打了一下，抬抬手指，恶声恶气地命令人家：“离地。给我好好的飞过来。”
几秒之后，这只需要几人抬的宝贝花瓶终于委委屈屈地降落在厅堂中央，快要靠近小白的时候还瑟缩着往包惜弱那里躲了一点。
霸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最后大神还是于心不忍地站起身来，走到花瓶旁，不动声色地挑断了小白和它之间的法术维系。
夏苔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
包惜弱经此业已信了几分，被糊弄地真相信夏苔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的武林高手。
她点点头问小白：“姑娘要的报酬是怎样？”
夏苔学着霸下也很仙风道骨地昂首：“俸钱我想按月支取，至于多少……王府可以看着给。”
她这话说得忒有水准，一方面标榜了自己视名利如浮云，另一方面王府这边若给的少了，反而显得不够道义。着实阴险了点。
包惜弱想了一想，软下声说：“这件事我还要和王爷商量一下，三日后姑娘和这位公子再来，王府会给你们一个答复。如果没问题，月钱必不会少了二位。”
夏苔见此事水到渠成，基本算是板上钉钉了，自然开心得很，一下就从椅子上蹦起来，“如此我们就告辞了。”然后转身，
一巴掌拍在霸下肩上：“走，姐姐请你吃顿好的去！”
包惜弱端着茶碗的手一抖，一口茶差点噎在喉咙里，一边暗自庆幸康儿幸好不是个女娇娃，否则交给这么个师父，以后难保嫁不出去；一边站起身，温婉的笑着送这俩个“勾肩搭背，哥俩好”的江湖儿女走出内庭。
“以后，小儿习武就拜托给二位了。他生性顽皮，还望姑娘多多管束。”包惜弱抬抬手，让管家赶快送他们出府。
小白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临出门一脚还不忘回头朝王妃挥挥手手：“王妃殿下，再见哈！”
对方抿抿嘴唇，张了又张，最终还是做不到回她一句什么古怪的“再见”？
3
拐过一个街角，霸下忽然停下不走了，拽住小白的袖子，张嘴：“我不要教那个傻团子。”
与此同时，完颜府东厢的小书房里爆发出一声惊天巨响，完颜康一手抓着一条糯米糕，一手把一支毛笔狠狠地插在习字簿上，瞪大眼睛朝娘亲口齿不清地嚷道：“我才不要那两个大坏人教我！”
……
……
小白回头僵硬地阴笑道：“为什么不要？嗯哼？！”
本小姐费了那么多口水，死了若干脑细胞才在这个内忧外患的时期争取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国家公务员”，你个吃白食的老神仙凭什么拽得要死跟她说“不要”啊——
包惜弱放下手中的青瓷盘，柔声诱哄：“为什么不要啊？他们武功那么厉害哦，康儿不是一直像在天上飞么？又不想学了？下次后悔可不要怪娘哦~”
霸下一撇头：“不要就是不要，他那么傻！人又不可爱。”
……六爷，那么，你居然没有发现“傻团子”和您老那可贵的相似之处吗？
杨康听了他娘的话，陷入了沉思，桂花糕他吃了一块又一块，小心肝纠结再纠结，终于一掌拍在那根快要断掉的毛笔上，大吼一声——
“吃完了！我还要！”
……
这就是未来神雕大侠杨过那小子的亲爹，穆美人的亲亲相公……着实，让人扼腕不已啊~
念慈……你咋就看上这土鳖了呢？
小白怒了，一咬牙，一把把所有的豆沙团子和在王府装的点心都塞给霸下：“都给你了！——听好！我要当完颜小康的师父，打击他，磨砺他，把他培养成在新一代妖人教育下成长起来的坚韧炮灰，踹翻老丘，秒杀郭靖，横扫东南西北中神通，笑傲江湖，称霸武林——让逆流宗的妖法在这片浆糊一样的乱世里发扬光大，知道不！挡我者——死。”言毕，威胁地挥了挥手臂。
“……那个新一代妖人，是指你吗？”霸下点点头，淡定地接过豆沙团子，边吃边问。
夏苔舒出一口气，腼腆地拍拍六公子的俊脸：“不是！是指我们两个。understand?乃明白否？”
“你每天给我做团子，要一个星期不带重样儿的。”什么叫小人得势？看看这个！霸下看着夏苔，凤眼眯得长长的，笑得很无害，但绝对是满脸的颐指气使，你能奈我何？
“……好。”夏苔瞪了他半响，委屈万分的妥协了。毕竟要培养一个天下第一出来，光靠她一个是绝对不行的。
六爷弯弯唇，很满足的把她先前哄他的话丢回去：“乖。哥哥带你吃好的去。”
小白；“……”小样，等我翻身了，╭(╯^╰)╮……
当晚，完颜洪烈回府受宠若惊啊——他一向矜持再矜持的老婆大人居然亲自下厨给他炒了两个小菜，把完颜洪烈美得逢人就笑眯眯，说：“你在哪儿做的啊/干了几年啦/这花修得不错不错啊/本王今晚要带王妃世子来这儿赏月啦/好好干哈/回头叫管家给你涨工钱啦/……”云云。
总之，包惜弱托他了一件很小很小的事——让完颜康同意学武，还是要跟两个他口中的“大坏人”学武。
这事对完颜大王爷来说很容易啊很容易，他很优雅地踱进杨康屋里，过了几分钟又很优雅地踱出来，对包惜弱风度翩翩的一笑：“办成了。明天就让那两个江湖人来王府教习吧。夫人……你陪我走走？……咳，本王还想多了解一下来教康儿的人。”
至于完颜洪烈到底是怎么比过三盘桂花糕的威力的我们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当小白他们在一次见到小康的时候，他会很乖巧很乖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