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Chapter 19.十重深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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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如书页翻飞而过，夜色如期降临，统治了这片神圣永不坠亡之地。
伊格费了些功夫，打探到肖维塔奇家族府邸的所在地。此时，他正斜靠在外塔楼的阴面，俯视这传承百代的居所。
肖维塔奇府邸占地面积极大，囊括了庭院、猎场与后山，百年前混战时代遗留下来的城堡仍存有遗迹，在后世逐渐改建成庄园的建筑里默然而立。
记住了大致路线后，他轻声念起咒语，长衣上的魔纹仿佛活物一般游动、亮起，辅佐法术的高效进行。下一刻，高挑的银发青年便失去了形迹，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乌鸦，它张开漆黑的羽翼，从塔楼一路飞入正殿的厅堂。
恢弘的彩绘大厅浸没在一片阴影中，画中人的面容在黑暗里模糊不清，却又因画师的精湛画技流露出宛若真人的凝视。夜晚时分，一个古老辉煌的家族大殿竟无人点起一丝光亮，只有装饰的镀金皮革和大理石雕像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乌鸦停在天顶的水晶吊灯上，安静而仔细地端详这一切。
衔尾蛇家徽被镶嵌在大殿的各处，毒蛇细长锋利的獠牙栩栩如生，令人心生寒意。金丝银边的鸢尾花图腾绽放在每一个角落，所有细节都流露出属于贵族的傲慢与雍容，昭示着肖维塔奇的荣光永不衰亡。
但这里并没有人。
不只是大厅，伊格感知到从走廊一直延伸到后殿，都没有人往来的痕迹。整座庄园仿佛一个幽灵居住的宫殿，时间在这里冻结，珠宝不曾蒙尘，华光不曾黯淡，只有画中不会老去的人们，静默地注视来客。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伊格有些焦躁，难道是尤利塞斯将他逃跑的消息传给本家，然后特地在此为他设下了陷阱？但凭他对尤利塞斯的了解，这个家伙是宁可死在外面，都不愿与肖维塔奇家族有任何联系的。
一个百年家族居住的府邸，晚上竟空无一人，这可真是恐怖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就在乌鸦晃着尾翼想办法时，清淡的幽香被风从庭院送进了大殿。伊格干脆不再胡乱揣测，而是扬起羽翼，顺着暗香从大厅飞进了庭院。
他停在一棵树蓊郁的枝叶间，谨慎地观察庭院。后山延伸出河道蜿蜒流入庭院，形成一个幽深的湖泊，怒放的黑莲花像美人温存的吻痕，一枚枚印在湖心，在寂静的夜色里暧昧横流。
一点波澜惊起，伊格下意识想要振翅飞离，却被身后的些许动静慑住心神，一时间竟忘了逃走。
——枝叶间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他安静隐没在纷乱的叶影里，注视乌鸦尾翼轻颤。
伊格猛地转过身，细小的瞳孔里映入对方的影子。漆黑短发的青年双手拢在胸前，双臂从指尖到肘部都缠着绷带，他正斜倚在树干上，一条腿曲着，另一条自然垂下。
他侧首看向伊格，肤色在月光下呈现出病态的白，黑发则凌乱地拂到耳后，露出一双幽蓝的眼睛。一枝疤痕上纹就的黑莲花顺着脸侧攀至眼尾，蹁跹绽放，让原本端正英俊的面容浸染上妖异之色。
他先是静默不语，而后缓缓勾起唇角，“……你好，外来者。”
那枝莲花随面部肌肉抽动，纤细的纹路竟显出几分不似人的鬼魅，整个笑容因此变得扭曲起来。青年怪异地伸出左手，向高处做了个握手的动作，过于细长的五指张开又合拢，像一只窜动的蜘蛛。
“嗖——”
一支冰箭破空而来，伊格迅速跳到一旁躲过，此时乌鸦的形态已经不太方便，他干脆解除了变形术，抽出腰侧的直刀挡在胸前。
“……你好。”他模仿对方的姿态，嘲弄地拖长了调子，“……恺普勒西。”
“咔擦——！”
钉入地面的冰箭瞬间碎成无数短刺，裹挟着劲风袭来！伊格头也没回，只是张开右手五指，做了个抓握的动作，反向而来的短刺便被碾碎成齑粉，簌簌散落。
他并不进攻，而是挑了挑眉，“我承认是我冒昧，非常抱歉——不过你看上去也没有接受的打算？”
恺普勒西大笑起来，张狂中透着些许病态，他弓起背脊，像只掠食中的兽类，轻巧地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到湖心的位置。黑莲花随着惊起的波澜婀娜摇摆，却在下一刻彻底凝固。
雪白的冰从他足下扩散，短短几秒钟就将整片湖面冻住。堆积起来的冰层像是积木一样被他肆意堆叠，还未完全冻结的湖底水翻卷着掀起，以势不可挡的力道，呼啸着向伊格袭来！
恺普勒西张开手臂，缠着绷带的手弯成怪异的姿势，无数水晶般剔透璀璨却异常锋利的冰箭在他身后交织成网，仿佛雄鸟绽开华美的尾羽，充满了耀武扬威的压制之意。
他深蓝的眸中泛起血色，笑容诡谲，“你很漂亮……所以我会让你美丽地死去。”
伊格站在原地，脚步都未曾挪动一下。他抬头看向月亮，在倾泻而下的冰冷光辉里，轻转刀刃。
伪装成元素魔法的黑暗屏障从阴影中悄无声息地滑出，汹涌的水流扑向屏障，却被整齐地切开——
不，明明水是无法被切断的。
恺普勒西瞳孔收缩得细若针尖，他操控的水与冰在撞上屏障的瞬间就被定格在了原地，充盈其中的魔力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抽出，残留的水和冰就像揉皱的纸张一样发脆发薄，最终被切分成极度细微的存在，雪花似地纷扬落下。
一身黑衣的青年缓缓摩挲直刀的刃，银发被月色与纷飞的碎片镀上一层冰雪。他优雅地倒转刀刃，收回屏障，瑰丽的紫眸中闪过莫测的光，“有兴趣谈谈吗？”
恺普勒西眼底倒映着青年的影子，高挑修长，却又格外单薄，仿佛湖心盛开的、美丽神秘的黑莲花，引得人愈发想将他折断，将那纤长的花瓣一片片撕下。
他眼底的血色浓重了几分，声音里流露出不加遮掩的恶意，“你身上有肖维塔奇后裔流下的血……似乎在脖颈的位置啊，是哪个疯子想标记你？我明明把他们都杀光了，不是吗？”
伊格下意识摸向黑色的高领，尤利塞斯血液凝成的锁链还留在里面，但他不知道恺普勒西竟然能感知到。
——这下麻烦了。
他竖起领子，冷静地重复道，“……有兴趣谈谈吗？”
恺普勒西隐没在暗处，宛若实质的阴冷目光牢牢黏在他身上，让伊格有些不适。
……就像被一条毒蛇伸出信子细细舔舐，注满毒液的牙轻轻擦过皮肤，带来一阵颤栗。
男人暗蓝的眼底有什么在燃烧，明明是冰冷至极的颜色，却仿佛墓地里飘摇的冥火，显出病态的狂热与森然，他合拢缠满绷带的双手，高高扬起唇角，整张脸呈现出狰狞的撕裂感，“你死去的时候，一定很漂亮。”
“轰隆——！”
雷霆般的轰鸣声响彻四周，蓊郁的庭院在喷涌的魔力里逐渐扭曲了形态。冰与水凝结的场从湖心强势扩散，凶悍地淹没了一切。冰蓝色的巨浪席卷而上，遮天蔽日，然后在盖过头顶的那一刻冻结，水流里攒动的泡沫仿佛一颗颗白色水晶，细密地镶嵌其中。
伊格惊愕地睁大眼睛。
“你试图伪装成元素系法师。”恺普勒西声音高昂，侧脸纹着的黑莲花更显出几分扭曲之态，“但在真正的元素系法师面前，这就像小孩子的把戏一样荒唐可笑——显然，你的力量来源于光或暗，那么你无疑属于禁咒流派，毕竟那群腐朽的老东西只会这么教导你们。”
夜色笼罩的庭院在崛起的冰冻巨浪间消去形迹，冰与水铺天盖地袭来，把世界封卷成极寒地带的冰洞。半透明的深蓝主宰了伊格的视野，他此刻便置身于这魔力凝成的冰洞中，脚下有暗河涌流而过，发出低沉的呼啸声。
而在冰封的洞壁里，保藏着无数具宛若生人的尸体，他们无一不显现出鲜活的情态，脸上的惊诧、绝望与恐惧仿佛五彩斑斓的面具，间或夹杂着奇异的微笑与虚幻的幸福之色，构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展馆。
“欢迎来到我的场——十重深冻。”恺普勒西张开手臂，神情疯狂而肆意，就像恣睢的暴君审视自己征服的土地，“你是为数不多的到访者之一……或许你应该好好看看这个地方，毕竟它将成为你永眠之地。”
……永眠。
伊格垂眸，指尖轻抚过冷金的刀背，金属的冷光伴随符文闪过的痕迹倒映在他瞳眸里，流露出彻骨的寒意。
“被识破了啊。”明明上一刻还在珍惜地抚摸刀具，下一秒，他却毫不留恋地把冷金随手抛到地上，那把威名赫赫的古董直刀就这样滚了几圈，落进汹涌的暗河里，“虽然是把好刀，但总归不如血镰用着顺手……反正已经暴露了，那么，把你杀掉就好了吧。”
深红刀柄在他手中凝结，弧形的锈色利刃弯折弹出，血镰宛若一头嗜血的野兽，咆哮似地在他手中嗡鸣。伊格划破右手的脉搏，让血线淌在刀刃上，刹那间这活物般的金属便显现出通透的亮红。
他竖起镰刀，刀锋直指恺普勒西，微笑道，“你们家族的人，似乎都很想让我陷入永眠。”
回答他的是瞬间塌陷的冰层。
巨大的蝠翼从背后伸展而出，伊格跃至空中，振翅间便掀起一阵劲风，他高举镰刀，朝着层层坚冰狠狠劈下！
恺普勒西飞身退到十几米开外，他合拢双手，大笑起来，“果然不是人类！很好，我的收藏品里正巧还差个血族！”
在他十指扣紧的瞬间，洞壁两侧的冰层突兀地挤压而出，向伊格撞来！无数被斩断的冰屑迸裂飞溅，伊格收回刀势，流淌的血液化作华光散落，拥簇在他足下，仿佛猩红的花朵层层绽开，露出剧毒的内里。
黑暗的障壁平缓滑出，把冰墙整齐切割成片，再从薄片化为齑粉。伊格蝠翼扇动，像只灵巧的雨燕，顺着冰层的缝隙一路飞至恺普勒西的退避之处，凡是阻挡身形的冰都在血镰的扫荡下粉碎，墙壁里的尸体也成为坚冰的陪葬品，被暴戾的血族撕扯得七零八落，断肢散了一地。
然而恺普勒西却了无一丝惊慌，反而兴奋地双手发抖，他亢奋得不似常人，连声线都带着颤意，“果然……跟你相比，那些都只是残次品，你才是最值得被我收藏在冰洞里的……完美之作。”
伊格抬起了镰刀。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Chapter 19.十重深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