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Chapter 17.会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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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艳的光线罗网似地纠缠在身后，伊格自上而下地俯视宿敌，眼眸在这滚烫的白金色里呈现出红水晶般的光泽。
“你畏惧死亡吗，尤利塞斯？”他就像一条色彩艳丽的毒蛇，凑到对方耳畔嘶嘶吐信，“你恐惧失去费尽心血得来的一切吗？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一着不慎就会落入深渊，你害怕吗？”
尤利塞斯双唇微张，眼底逐渐晕开一片深海。他嗓子被伊格掐伤了，声线沙哑道，“……我害怕。”
“很坦诚嘛。”伊格挑眉道，“那就把锁链给我解开，不然就由它拉着我们一同下地狱。”
在他的钳制下，亲王垂下眼捷，眼尾敛成一条深暗的线，仿佛画家传神的笔触。光顺着拉开的帘幕漫了进来，像暴突的泉水，又像涨潮时的浪，汹涌地要将这里灌满。
“……伊格。”尤利塞斯声音轻得像一扯即断的丝线，极度的虚弱让他脸上呈现出死人一般的苍白，“你想让我陷入濒死，利用我那一刻本能的杀意，来反杀我。”
“不，不——”伊格虚假地笑了起来，“我可不敢杀你。鬼知道你和黑暗之主做了什么交易才获得现在的一切，我暂时还不想激怒神明，甚至你会不会死我都没有把握——”
尤利塞斯平静地打断他：“不是黑暗之主。”
……？！
伊格瞬间睁大眼睛，他猛地把面色苍白的宿敌扯进棺材里，半个身体压在对方身上，声音几乎变了调，“你说什么？！”
受制于人的亲王径自低笑起来，神色竟显出几分诡谲的温柔。他垂眸注视自己的后裔，用一种安抚的语气道：“别慌……毕竟没有人没规定这个世界只能有两位神祇。”
伊格拽住他的领子，厉色道，“另一个神祇是谁？！”
“游走于黑暗光明之间，掌控平衡与原初的主宰——”亲王弯起唇角，“祂的名讳在编年史中被抹去，其神威却从古生大陆盘踞至今。在诸神鼎盛的时代，信徒尊称祂为‘混沌’。”
伊格心中几乎翻起惊涛骇浪，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逼问：“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是上个世界的了？那你大费周章倒转时空，到底想得到什么？”
尤利塞斯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伊格，你认为上个世界的我是赢家吗？”
“废话。”伊格冷冷道，“我一死，索兰奇氏族必将分崩离析。而你作为圣战的功臣，被加冕为教皇都不是难事，更何况你当时实力强盛，有什么事做不到？”
尤利塞斯眯起眼睛看他，眼底满是晦暗之色，片刻后竟放声大笑起来，露出森白锋利的獠牙，沙哑的声线里充斥着嘲弄。
他很少有情绪这么外放的时候，因此显得有些违和，就像披着人皮的恶魔，不小心蹭破了伪装的、略显僵硬的皮囊，深入骨髓的恶意与疯狂便从伤口倾泻而出。
伊格惊愕地注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宿敌，而后被对方反手攥住了腕骨，听那人一字一顿道：“那你认为，上个世界的你为什么会死？”
“因为你杀……”伊格想当然地脱口而出几个音节，下面的话却蓦地卡在了喉咙里。
他隐隐感觉到，尤利塞斯特意询问他的问题，答案并不会那样简单。
“……因为你太强了。”尤利塞斯接下了他的话，意味不明道，“你的实力已经到达了这个世界的顶峰，所以你必须得死。”
黑发红眼的血族睁大眼睛，无数纷乱的猜测涌入脑海，他努力抓住头绪，断断续续道：“光明与黑暗……平衡……我过强的实力打破了平衡，所以我……死了？”
“在名为混沌的神祇掌控的平衡下，必然有一个光明阵营的人获得与你同等的力量，然后将你杀死。”尤利塞斯抚上伊格的手指，暧昧地穿插在指缝间，声音轻而坚定，“……我不允许你死在别人手上，所以这个人必须是我。在你死后，同样打破了平衡的我也会遭到制裁——我会死于黑暗阵营的某个人手上。”
伊格怔愣了一瞬，“那你为什么还——”
——还活着？！
在那瞬间，剧烈的日光照射进窄窗，像个影子一样静候在门边的雅宾瞬间发动了禁咒，黑暗的枷锁弹射而出，仿佛游动的蛇群遮蔽住窗口，光线灼烧的声音咝咝啦啦地响起。
伊格回过神，猛地展开蝠翼，阴影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把光隔绝在外。
“啊……”血族猩红的瞳孔几乎竖成一条直线，他松开对宿敌的桎梏，情绪不明地看着对方，“都怪你啊，尤利塞斯。本来想快点送你上路呢，没想到差点真就去地狱陪你了。”
虽然有禁术阻挡阳光，虚弱的身体状况还是让尤利塞斯不可避免地受了伤。他擦净嘴边的细血丝，眼神掩不住疯狂与狠意，“只有你能杀死我，伊格……我不允许除你以外的任何人夺走我的性命。”
伊格抱着肩，扯了扯嘴角，“你可真是个祸害，尤利塞斯。杀了也麻烦，不杀更麻烦。”
蓝眼睛的男人竟笑了起来，“多谢夸奖。”
“行吧。”伊格粗暴地把他拖进棺材里，重重合上盖板，“不想灰飞烟灭就老实呆在里面。”
被关进棺材的宿敌没了声音，可能已经被迫陷入沉睡，以恢复损耗严重的力量。伊格转向一脸事不关己的雅宾，敲了敲棺材板，“你的禁术符文设在哪儿？”
雅宾踢开近门处的地毯，露出里面用暗紫晶石粉勾勒的复杂阵法。伊格瞥了一眼，十分不满：“为什么你画了五层内嵌？这样改起来很烦啊。”
法务官冷冷道：“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一套内外嵌就能发动禁术吗？本来‘暗压迫’就是七层，我能无损减到五层已经算是奇迹了。”
“我就勉为其难认为你在夸我了。”伊格竖起食指，红眸中闪过幽光，“另外，你的变形术怎么样？能变成蝙蝠以外的生物吗？”
“……不能。”雅宾忍无可忍地推了推眼镜，“麻烦您搞清楚，我的职务是索兰奇法务官兼禁咒指挥使，工作范围仅限于文事和杀伤性禁咒布施，不包括变形这种奇奇怪怪的要求。”
“好吧。”伊格打了个响指，雅宾识相地变成蝙蝠，倒挂在他大衣的高领上，“本来想把你留下监视尤利塞斯的——反正这家伙不能杀你——现在看来还是带着比较方便，毕竟我们马上就要见到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了。”
刚刚安分下来的蝙蝠瞬间怪叫起来，“吱吱吱——吱？！”
“我果然还是喜欢你不能说话的样子。”伊格逗弄着声带形态改变、只能像蝙蝠一样吱吱叫的雅宾，手上飞快地改装法阵附魔点，一个传送禁咒的雏形逐渐显现，“沃伦那小子就鬼多了，变形术使得一套一套的，还能保留人形的发声结构——话说以你的性格，做这种事要是没联系他，简直不可思议啊。”
最后一条符纹也排布完成，伊格拍拍手，把魔力注入其中，“日记本带上了，蝙蝠也带了，嗯……除了这个锁链不该带，没有其他东西落下了。”
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霎，改装完成的传送法阵爆发出耀眼的光，将伊格整个吞没其中，锁在脖颈上的血链被高度扭曲的空间生生切断了接口。与此同时，窗边封锁的黑色链枷被光迅速腐蚀，正午耀眼的阳光照射进来，把华丽的大殿映得空空荡荡。
大殿骤然失去人声，此刻一片寂静，只有细尘在光线下乱舞。
“咔哒、咔哒——”
紧紧闭合的棺材忽然发出震动开合的声音，一只手推开盖板，露出了里面脸色苍白如鬼魅的男人。他起身离开棺材，黑长的发披散在后，仿佛阴森涌流的暗潮。
略长的衣服下摆拖曳于地毯上，纠缠成扭曲的形状，尤利塞斯伸出右手，锈金的亲王权杖在他指间凝出影子，而后开合成弓的形状。
他转向窄长的窗，那足以使任何血族毙命的日光轻缓地拥着他，巨大的蝠翼哗啦一声在身后展开，然后被光线一点点腐蚀，化成飞灰消散在空中。
“好久没见到阳光了。”
尤利塞斯伸出另一只手，让光汇聚在手心，自言自语道，“……真是刺眼。”
璀璨的光环绕在男人周身，属于血族的身体开始缓缓地消亡，只是在血肉破碎之际，新的□□便迅速凝聚起来。在这迷乱一切的光线里，他仿佛散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下一秒便要像他的蝠翼一样灰飞烟灭。
随着新身体的逐渐形成，他身上血族的气息慢慢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光明之力。日光织就成一席白金圣袍，披戴在男人身上，尤利塞斯手握长弓，望向升至中天的烈阳，弯起了唇角。
“那些容器真是不安分，偏偏又不能杀了他们——”他垂下眼捷，似乎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这种少见的情绪与他平日里的冷淡十分不符，竟显出一种微妙的病态，“看来我还是不够心狠，如果早些对他下手，也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他又想起那个精心修建、用途暧昧的地下宫殿，它的主人在狠狠摆了自己一道后张狂出逃，并且卷走了心腹，像极了一只尖牙利爪的凶兽，稍不注意便会破笼而出，到处肆虐。
“没关系。”他低语道，”只要修建了……总归会排上用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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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斯塔科领地外围。
沃伦戴着微笑面具，一声不吭地蹲伏在阴影里。他接到雅宾的消息赶来，却被城堡内部强烈的光明力量逼退，只能在外围观望。
黑发少年的第一反应是亲王新收的后裔叛变，然而他很快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刺客极为出色的远距视听让他发现光明之源并非是伊格，而是……他所效忠的亲王殿下。
沃伦烦躁地用匕首在空中胡乱划着，雅宾先前告诉过他，现在的亲王并不是曾经接纳他的那个，沃伦最开始拒绝相信，但又被诡异的现状搞得十分迷惑。所幸雅宾做事周全，提前给他留下了追踪符咒，他定了定神，干脆顺着追踪符咒一路跟了过去。
沃伦半张脸毁容，声音沙哑，身形瘦削，年龄也永远停在了十六岁。但他精于刺杀与探查，甚至能感知到法阵咒语运转的痕迹，专门负责处理氏族里的黑活，在潜伏、藏匿与追踪上是一把好手，有时候就连伊格也察觉不到他的踪影。
沃伦在前往的途中就发现这是一个改装过的空间禁咒，由于施术时间仓促，传送距离并不遥远。少年最终在法术痕迹的消失点截住了伊格，他原本想隐匿身形，却被挂在对方领子上的蝙蝠吸引了目光。
他攥紧了匕首，蹙眉道，“……雅宾？”
伊格双手拢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站定，挂在领口的蝙蝠连滚带爬地从他身上翻下来，化成一个青年的模样。
雅宾弓着背，半边身体都倚靠在树上，咬牙切齿道：“……亲王殿下，您的禁术可真是十分稳定啊。”
“临时改装，凑合用吧。”伊格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的样子，“给我们的新朋友解释一下？”
雅宾勉强定了定神，扶正眼镜问沃伦，“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匆忙赶过来？”
“……城堡里有强烈的光明气息。”沃伦撇过头，不情不愿道，“力量的源头是……亲王殿下。”
“他可不是亲王。”伊格面色微冷，“尤利塞斯转变成了圣职？这下麻烦了啊。”
雅宾向沃伦简短地作了说明，黑发少年按住脸上的微笑面具，露出另一半截然不同的表情，他信任雅宾，却一点也不相信眼前这个懒散的青年。
“我们的小朋友还是这么谨慎多疑啊。”伊格凑近少年背后，摸了摸对方黑软的头发，戏谑道，“尤利塞斯现在这个样子，你肯定是回不了领地的。不如先跟着我，一旦发现异动就当场将我格杀，不错吧？”
沃伦毫不客气打掉他的手退到一边，他还是不习惯有人从后面靠近自己。少年的目光中满是狐疑，他盯了伊格一会儿，冷冷道，“你好奇怪。”
……？
伊格大声反驳：“你以前可从没这么说过我！”
雅宾颇为头痛，沃伦的年龄用血族的计法算甚至只有个位，却经历了许多非人的虐待，言行间总流露出令人心疼的老成。伊格一直把他当成小孩对待，哪怕那些高难度的任务完成得再漂亮，他总会给沃伦一些特殊待遇——索兰奇高等后裔中最长的休假、时不时送过去的蛋糕甜点，以及精致可拆卸的机械制品。
伊格冷哼一声，虚张声势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沃伦，施展变形术藏在我身上——不然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少年握着的匕首缓缓松了开来，他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在城堡初见的反感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艰难地思忖片刻，最终还是收起了武器，变成一条细小的毒蛇缠上伊格的手腕，两颗注满毒液的獠牙对准了对方的脉搏，充满威胁意味。
伊格恶趣味地弹了一下他坚持戴着的面具，那张笑脸同样被缩得小小的，非常艰难地罩在毒蛇三角形的脑袋上，竟显出几分滑稽感。毒蛇恐吓般地作出要咬的姿势，却被反手捏住了七寸，只能僵着尾巴一动不动。
红眸的血族转身对法务官道：“看看人家的变形术。雅宾，你竟然输给了一个小朋友。”
法务官忍无可忍道：“……您该干正事了，亲王殿下！”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褐发血族化成的蝙蝠便呼啦啦飞到他肩上，报复似地把爪子狠狠刺入外衣，倒挂在了他的肩膀上。
伊格拎着两个生气的手下，勾起嘴角，“……那就干正事吧。”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Chapter 17.会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