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Chapter 12.幻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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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塞斯修长的手指穿过伊格的黑发，愈发衬得他肤色苍白如雪。他虽然说了要走，但字里行间都流露出缱绻暧昧的味道，摸索的指节仍停留在伊格脸侧，似乎并不打算离去。
伊格这才鲜明地感受到，幻境里那个扎着黑色高马尾的安静少年已经长得比他还高半个头，他蜕变得更为冷酷与强大，所以不会再被命运轻易摆布。
男人轻轻咬住伊格的耳垂，锋利的獠牙刺在某一个位置上，伊格下意识地挣了一下。
尤利塞斯搂紧他的腰，轻声道，“你这里有一颗小痣。”
伊格僵住身体，温热的气息拂过他颈侧，带来酥痒的感觉。他勉强集中了注意力，试图转移话题，“……你在我的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你小时候的样子。”拥住他的男人似乎轻笑了一声，“……很可爱。”
伊格瞬间戒备起来，扯住尤利塞斯的手腕，警觉道：“你看的是我几岁时的记忆？！”
“十岁到二十岁。”尤利塞斯并未隐瞒，而是挑了挑眉，“就是你一边咬牙切齿记笔记，一边与圣殿斗智斗勇的时候……嗯。”
……他刚刚是不是笑了？
伊格深吸一口气，决定来一记直球，“父亲知道我有记日记的习惯对吗？那么我之前的笔记本，您知道在哪里吗？”
他笃定尤利塞斯现在心情极好，不会跟他计较。
如他所料，尤利塞斯并未回避这个问题，而是饶有兴致地侧首看他，“在我这里。”
果然！
伊格强压下心头升起的暴躁，作出服软的样子，“那……可以请您把它给我吗？”
实际上他气得都快炸了，堂堂血族亲王——虽然是上个世界的——居然要低声下气地讨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想到这个伊格更生气了，但他不得不低头，因为就他目前的实力，和尤利塞斯这种进攻欲和控制欲都很强的人对着干实在不明智。他适当地表现出了臣服性，希望能避免引起对方征服的兴致。
可惜伊格不知道，别人这样做或许能在尤利塞斯面前蒙混过关，但如果是他，就绝对不行。
——因为他对尤利塞斯是特殊的。
黑发的男人静静注视着伊格，晦暗的蓝眼睛里盛满了他的影子。他抚上伊格的喉结，摩挲那个线条性感的突起，“可以，但你要拿东西来交换。”
“……”伊格沉默了几秒，刚想说些什么，幻境忽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在警告他们对自己的忽视。
尤利塞斯不耐烦地眯起眼睛，伊格看出这是他发怒的前兆，非常识相地闭上了嘴。
黑发蓝眼的亲王随手凝出一根细长的黑色箭矢，两把剑弯折扣合，拼接成一把弓的形状。他把箭矢搭上，拉满了弓弦，瞄准黑暗中的某个方向猛地射出！
“咔擦——”
幻境发出清晰的破碎声，像是玻璃狠狠摔落在地面上。霎时黑暗晃动不止，恐惧地散去，又在某个存在的威慑下不得不小心凝结起来，试图困住幻境中的两人。
伊格：“……”
……所以他是随时可以打碎幻境离开的吧？！
“摆脱幻境对我来说很容易。”尤利塞斯一眼看出伊格在想什么，收起先前的厌烦，颇为耐心道，“……但我必须走一遍。”
他没有具体解释，但伊格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过于古怪，以至于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他压下心中的猜测，追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走完幻境。”亲王冷淡道，“毕竟有人已经等不及了，迫不及待想招待我们。”
话音落下的瞬间，黑暗如潮水般地褪去，繁华的城市像话剧的背景画布一样垂落下来，转瞬间他们就身处喧闹的市中心。一条葡萄酒色的河流从城市中间穿行而过，两旁是林立如峰的建筑，它们大多修建得高耸阴森，阻隔住阳光，在街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这里是……”伊格甩了甩镰刀，笃定道，“红河。”
独角黑马拉行的车在街上来往不息，魔女、巫师和血族混迹在人群中走着各自的路，没有轰轰烈烈的猎巫行动，也没有惊恐退散的人们。这里的黑暗生物与普通人类维持住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勉强算得上是相安无事、互不干扰。
这在真实的世界里是非常罕见的。
伊格怔了一瞬，尤利塞斯神情自然地牵住他没握镰刀的左手，带他顺着人流往前走。
两人相处的气氛难得没有剑拔弩张，而是平和到近乎像是情人之间。路过一家地处中心的高级饰品店时，尤利塞斯半拥着伊格进去，挑选并买下了一根酒红色的发带。走出店门后，他低头对伊格道，“转一下身。”
在购买饰品的全过程里，伊格整个血族都是懵的。他从震惊到恍惚再到麻木只用了短短几分钟，当听见尤利塞斯的要求后，他下意识地照做，然后就感觉到自己略长的黑发被一只手挑起，轻巧地拢在一起，扎成一个短辫束在脑后。
伊格：“……”
尤利塞斯侧首端详了片刻，缓缓道，“很漂亮，能衬出你眼睛的颜色。”
伊格强行克制住心头涌起的异样情绪，假笑道：“……您开心就好。”
两人继续向前，人群涌动的方向是一座方形建筑，伊格实在想做点什么翻过刚刚那一页，就随手拦下一个人，“可以问一下你们去那里做什么吗？”
“你们是外乡人吗？”那人楞了一下，“这是我们本地的制度，可以卖血换钱。喏，就是那个大房子，据说是供给血族的，对血液有严格的要求，但给的报酬很丰富，所以很多人都抢着卖血。”
伊格蹙眉道，“这样不会衍生出一些中间牟利的灰色组织吗？”
“怎么没有呢。”那人说，“但我们这边查得很严，一旦发现就会被处死。一开始还有人干，抓得多了后就渐渐没人敢了。”
说罢，他就自顾自回到了前进的人流中，留下伊格站在原地思索。
“他想……构建一个血族与人类和平相处的世界？”三代血族注视着方形建筑前排起的长队，“不可思议……不，应该说是异想天开。”
息壤的人群中有血族穿行而过，他们身着华服，神情倨傲。人们顺从地为他们让出道路，伊格退到一旁的阴影里，看戏似地观赏这一幕。
“埃德温在他的领地实施卖血制度。”尤利塞斯在他耳畔轻声道，“过程和结果都不尽人意。”
“这是自然。”伊格弯起唇角，讽刺地笑道，“他低估了人性的恶。我可真没想到，受到黑暗之主亲自加冕的二代血族公爵，竟然会这么……天真。”
伊格注视着街上地位尊贵的血族与略低一等的人类，黑发垂落在他的额角，投下铅灰色的阴影。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黑暗生物与人类和平地生活在一起，血族位如权贵，享有优待，但不会随意狩猎人类，而是接受卖血者的自愿供给。
伊格如刀的眉目挑起，冰冷而锐利。他终于有了几分上个世界统领血族的亲王气场，沉沉的压迫感宛若实质环绕在周身。黑发红眸的青年直截了当道，“如果埃德温坚持这样做，那么他将死于后裔的反叛和人类为了获得自由而发起的抗争。”
尤利塞斯目不转睛地看着伊格，仿佛在欣赏他此时的情态，“新法规实行一个月后，埃德温的三代后裔第一个提出了反对，要求取消卖血制度。因为自愿供给的血液在不新鲜、不足量的同时，也不能满足血族对力量的需求。由于卖血能赚取暴利，红河的人口失踪数急剧增加，强制贩卖人血、占据自愿卖血名额的中间组织层出不穷，并且几个商会也暗中参与，让埃德温分身乏术。”
“我之前还在想，为什么红河外围游荡了大量的狼人。”伊格握住血镰镰柄，转出一个漫不经心的弧度，“应该是他把狼人这种吃人的黑暗生物拦截在了人类居住区之外，以便构建他的……理想之地。”
尤利塞斯抚上他的发，似乎无意地询问，“埃德温试图让黑暗与光明达到某种平衡。如果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战争。”伊格干脆道，神情懒散而冷酷，“和平向来建立在战争的基础上，没有两败俱伤，就没有休养生息。黑暗与光明永远不可能达到理想的平衡，只有分出一个既定的结果，双方才能安分一段时间。如果是我，我会巩固血族对人类的统治，封赏后裔，用绝对的力量将隐患扼杀在摇篮里。”
“真是……符合你性格的选择。”尤利塞斯意味不明地叹息道，“但你总会忘记神祇的存在，祂们互相制约，彼此牵制，确保对方不会成为绝对的主导，因此光与暗之间维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如果黑暗过度强盛，就会有光来撕碎它。”
伊格怔愣了一下，他总觉得尤利塞斯这句话意有所指，但还是本能地反击道，“那按照你的说法，能撕碎黑暗的光明，最终也会因为失衡而被制裁。”
“谁说不是呢。”尤利塞斯语调中透露出诡谲的温柔，他亲昵地揉了揉伊格的后颈，像是在安抚一只有些炸毛的小动物，“走吧，是时候寻找出口，打碎一个理想者的梦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Chapter 12.幻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