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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长敛半卷酒家旗 ...

  •   缇陵西市有一巨大的马集。缇陵地处中原,本应该以耕畜为主而不是马市盛行,但毕竟是一座边城,行商之人也多喜欢在此地交易。故自曾拭任城主以后便开辟了缇陵马市的先例。
      恒源马铺,是两年前入主西市的,两年间东和西并扩大经营,如今已经能鼎足于此。不久前刚选了新址,乔迁之喜,特意举办一场马赛以瞩众目。
      左三条街,顾名思义,马集的三条街中最左边的一条,西市最大的特征就是马集,不是因为有多著名,单单只是大而已。但是街道远不比东市的多和杂,因此兜转不多时就能从三条街走到目的地。
      也许是宣传到位,恒源大门前停了许多的马车,或繁或简,但盛况是肉眼可见,那大门虽有些简陋,好在大的像山寨的山门,也有气派。
      走进去就是两间大马棚,些个骏马低头吃草,样子俊美且肌肉健硕,专门用来吸引客人的眼球。再往里是单独的一件大屋子,有人在里面进进出出招待客人,客人在此屋中稍作歇息后便取了牌子往后院的马场去。恒源如今的马场应当是缇陵最大的了,足足有十几间房子那么大,马场外围更是摆了许多的桌椅,远望去就声势浩大,十分下本。
      马场两端是两条连接马厩的长形通道,赛马之时从两端行进,何人先到达彼端敲击锣鼓则为赢。这种比法不仅靠马的矫健,更要看人和马之间的配合。申时三刻马赛准时开始。
      两名赛手手执马鞭驱马过通道立于起点,待三声锣鼓,鞭扬缰紧,马嘶鸣,飒鬃如风,飞驰起,二者交错之时,蹄健如洪奔,一枣红骏马四肢强健有力,奔腾之时扬蹄如飞,步不沾地,马上之人身伏于马背,近终点时,鞭稍微撤,鞭柄击锣,锣声响后马立刻停缓,前蹄几扬才刹稳马步,缓入通道,片刻之后又一声锣响。
      当赛时,观众屏息不出,立如僵石,此刻皆见胜负,欢呼霎起,倾没云霄。
      许笙寒坐在茶馆的雅座上,无聊的听着会楼底下的人说书,说的是什么江湖奇事,但它通通都不感兴趣。
      当一个人本来想做一件事但是没做成事,他无论干什么都会惦记着第一件事。就像现在它如同一幅没有灵魂的皮囊一样坐在这里心底却想着不远处的马赛。
      他手心里的两枚铜钱都被捂热了还带着汗珠,只能扔在桌面上他哼唧两声想着反正都没什么用了。
      曾拭就坐在他的身侧,不言不语的品着茶。
      “城主,你不觉得无聊吗?”
      曾拭没看他,只是坐的端雅。
      “人心有杂念,才会觉得无聊。”
      “我的确心有杂念,这书说的也太没水准了,要是我是那为民除害的擒虎人我肯定先诱敌而不是喝了酒就去揍。”
      “江湖传说,都是捕风捉影得来的,不必当真。”
      “既然没什么用,不如咱们别听了呗?”
      对于他的话,曾拭略有不快,厉声说道:“人多的地方往里挤,危险的地方非想去,是你一贯的毛病吗?”
      许笙寒再不敢言,但是却并未放弃,两只手把玩着那没铜钱,或转动或堆叠,又或蘸了茶水在桌面上写画,不多时他竟又用它敲起茶杯来,且声音越来越响,以至于扰了曾拭。
      曾拭发怒将茶杯狠狠摔在桌上,茶水洒了出来。
      “你胡闹些什么?还想挨揍是吗?”
      许笙寒回道:“不想,就是想去看看。”
      他就屈着身子待在自己座位上,耷着眼皮,无精打采的,这会儿看到曾拭生气又往别处躲了躲。见他委屈的模样,曾拭无奈的摇了摇头,许笙寒见他也无可奈何,似乎是觉得自己太可怜了,顿时从颓废中又清醒不少。
      “你等着回去领罚吧。”
      曾拭长出了一口闷气,投向许笙寒的眼神似是在开口说,你没救了。许笙寒何等机智,立刻反应过来,随手抄起那两枚铜钱朝身边最近的窗户扔去,又立刻坐好,为曾拭添茶。
      “不去了,不去了,能和城主同行,我三生有幸。”
      曾拭动了动鼻翼,沉声说道:“以后别动不动就什么三生的,真正能能让你有幸三生的,怕还未遇见。”
      “嗯。”
      此时茶楼的门忽然被人狂的狠踹了一脚,随即便听见有人怒吼。
      “谁他娘的暗算小爷?”
      许笙寒悻悻的往曾拭身边躲去,好在掌柜的一眼就认出了那铜钱的出处,好一阵劝,那人才拿着铜钱嚷着去看马赛了。
      不得不说,许笙寒还是心痒痒,便多了一句嘴:“那铜钱也挺珍贵的。”言下之意皆是惋惜,但到曾拭所理解的便不是那个样子了。
      “又死灰复燃了?”
      许笙寒心里一阵烦闷,空了好半天才开口解释:“不是,就会奇怪为什么把铜钱给了我们,许是看城主长的好看。”
      曾拭的手顿了,虽不愠不怒也不言不语,却总让人心悸。许笙寒别过头,暗自嘲笑他开不起玩笑。
      吃过两壶茶和两盘点心,许笙寒盯着肚子欢快的出了大门,他本来不开心的心情竟然随着要离开而轻松许多。
      “走吧。”
      “去哪,回城府吗?”
      “恒源。”
      曾拭自顾往左三条街走许笙寒虽不解但是也跟了过去。
      “城主刚刚说去哪?”
      “去恒源。”
      “城主要带我去看马赛?”
      “此时应该已经酉时了,马赛已结束,现在去当没有多少人。”
      “那……我们还去干什么……”
      许笙寒小声嘟囔着,表达自己些许的失望。
      “马赛没什么值得看的,不过是请一些专攻之人表演,马好不好还需看货。”
      许笙寒嘴上应承着是,腿上也跟着,但心底还是打着算盘,觉得马赛看的就是个好玩刺激,谁管马好不好了。
      走到恒源门口,便被人拦下来。
      “二位马赛已经结束,正在清场,二位这是……”
      “看马。”曾拭道。
      “好二位先做歇息,一会儿就好。”
      那人引他们二人进去,又是递茶,许笙寒直接拒了回去。
      不多时,有一掌柜带着他们到了后面的马场,马场的两端都有好几间马棚。曾拭私下里不知道恨那掌柜的说了几句什么话,那掌柜的面带春风引人去了其中一间,位置也不算显眼,只是其中的都不是高头大马,更不像是赛马。
      “二位,这些都是从西岭运来的宝马,平日里都舍不得拉到赛场上比试的,看看这蹄健,个个是精校健硕,简直是马中极品,不说千里日成,也得是健步如飞。”
      掌柜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这些个马,许笙寒不是很懂,看马總确实不像是中原马,可是若真的是西岭宝马,必然价值不菲,更何况,西岭的马大多是充为军马,十分少见于市井。
      曾拭拂过一匹的背,靠近那马的眼睛,安静地摸了摸他腹部的肌肉,奇怪的是,那马竟任由曾拭抚摸。
      许笙寒上去一掌拍在了马头上,马受了惊吓,嘶鸣着蹬了蹬腿,甩了甩头,扭掉曾拭的手,躁动不安地抖着身子,瞪着曾拭。
      曾拭回头瞪许笙寒。
      “瞪我什么,我也要看看它脾性怎么样。”
      掌柜的憨厚地笑了笑,说道:“无事,此马并未被驯服,当然会有些脾气在的,而且伯乐识马识的是底子,烈马经久砺,行上的人都知道。”
      曾拭对他这一番话煞是满意,许笙寒心底不服,嘲他仿佛就跟自己是在行的。
      “我要一匹最好的马,现在就要。”
      见曾拭真的要买马,许笙寒随口就喊:“我也要一匹最好的马,现在就要。”
      “呵,你求财用赌,手中只有五十筹,拿什么买一匹上好的西岭马?”
      “城主要了,我也想要。”
      掌柜的听见城主二字立刻变了脸色,霎时又恢复正常,上前劝导道:“二位不如先看看马如何,再做定夺,至于价格如何,几位可以留下住址,我们自会将帐送到贵府亲结。”
      曾拭道:“不必,人在江湖之中,居无定所,买马便是代劳求逸,不是观赏收藏,不必如此麻烦。”
      “既然如此,不知二位谁来结账?”
      许笙寒咽了咽口水,刚才还跃跃欲试的喉咙此刻憋着发不出声来。曾拭回头瞥了他一眼,轻蔑一笑,对着掌柜做了个请。掌柜立刻会意,引着曾拭去帐台。
      一匹马,还是西岭的宝马,虽逊千里,但矫健骁勇,说什么也得值百金,许笙寒跟曾拭半个下午,真不觉得曾拭身上揣的有钱。而且,明明有人要买最贵的马,那掌柜的陪的笑容,怎么看也看不到成交的喜悦。许笙寒又想着,曾拭买马肯定是一时心血来潮,到时候他骑着马走了,留自己一个人走回城府,肯定会奚落自己一番。
      想着想着,许笙寒往门口走,身后忽然有人叫自己大名。
      好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自己了。
      “许笙寒——”
      又是一声,他回过头,是曾拭牵着两匹马朝他走过来。
      “城主?”
      “怎么?发什么愣?今日夜开城门,出去转转。”
      许笙寒呆在原地。
      “你陪着。”
      曾拭将缰绳递给他。
      “从西门出,是一段近山的长坡,最适合跑马,走吧。”
      曾拭也不问许笙寒愿不愿意,甚至许笙寒会不会骑马都不提,就跨上马背,握起马缰,蓄势待发。
      这样的心血来潮,许笙寒着实吃不消,曾拭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刚才看马的时候还是起码的时候,他□□的宝马似乎是吃错了什么药似的,乖顺的可怕,许笙寒就不太幸运了,马儿一会儿尥蹶子,一会儿又不走了。
      缇陵的西门,是护城河城内分流的出口,也算是缇陵的一个围口。
      城外原野山坡绵延,起伏不断,驱驰其间,颠簸得很。
      “城主,”许笙寒吃力不讨好,最后气喘吁吁,“这马不好。”
      “怎么不好?孤买的马怎么不好?”
      “确实是城主买的,但是真的不好。”
      许笙寒在坡上下马,去拉曾拭的缰绳。
      “城主,咱们换换吧。”
      曾拭扯掉他的手,嗔怪道:“不换。”
      “你怎么如此小气?城主看上去擅长驯马,而我不才,此马倔强,有劳城主帮忙调教。”
      “不行。”
      见曾拭不答应,许笙寒心里气,伸手就攥住马脖子上的绳索,一手薅住鬃毛,惹得曾拭□□之马哼哧着扭着身子,前蹄抵住地面,后蹄逐渐离开原地,曾拭以为许笙寒没多大的力气,也不妥协,生生掉了个头。
      许笙寒松了松手,去没有直接拿开,他的马看着他们胡闹,悠然吃着草,二人盯着对方看了看,许笙寒突然把马头拉低,在它耳边说了不知道什么话,那马后蹄不再躁动,摇了摇马背,昂起头,将曾拭掀了下来。
      由于没有想到,曾拭毫无防备,落地前顺手抓住许笙寒胳膊,连带着摔在了地上。好在曾拭压着许笙寒,他倒是没伤着。
      “你怎么这么倔?”
      曾拭翻下身,有些焦急地伸手去拉他。
      “快起来。”
      看曾拭没有生气,许笙寒松了口气,也从地上爬起来。曾拭不沉,但毕竟是大男人,他的胸口也被曾拭的胳膊肘砸的不轻,有些麻木的疼痛。
      “那马太坏了,”许笙寒指了指还在不远处吃草的那匹马说道:“我实在受不了,走两步,停一步,我就算是走回去,也不和他一块儿了,还请城主成全。”
      “你刚才跟马说了什么?”
      曾拭也看见许笙寒的小动作,也十分好奇,莫非是什么新鲜奇怪的巫术。
      “什么说的什么,无非是骂街的话,要是我真会什么马语,说完就早早躲开了,还会被你连累吗?”
      许笙寒摆摆手,他确实没办法控制马匹,要不然也不可能被第一匹马驮得心发毛,情急之下急中生智,冲着马耳朵就是几句混话,要是马不急,他下一步可能就要咬耳朵了。
      “以后不要这样了,危险。”
      曾拭冷冷地说,但也不急恼,许笙寒不起来,他也就干脆坐在他身边。
      “知道了。”许笙寒拍拍沾在衣服上的泥土,悄悄转过身去,他二人此刻正坐在坡顶,不远处云兴霞蔚,晚鸟垂飞,风景怡然,远处还有一抹山岱。
      “那是山吗?缇陵有山吗?中原会有山吗?”
      “为什么没有?缇陵西北有一山脉,其余脉逾此,山岭丘势之下,有几处地势峻拔些。”
      “哦,”许笙寒软软地躺了下去,“天气真好。”
      许久,他听见自己身边的人呼吸逐渐重起来,随后又动了动身子。
      “城主,你最近身体好些了吗?”
      曾拭一时没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疑惑地看向他。
      “你那天晚上……”
      “没事了。”
      “那便好。”
      许笙寒继续沉默,他们二人身份不同,地位也不同,在一起好像没有什么话可说。
      “缇陵的酒好喝吗?”
      “嗯?”
      “缇陵的酒,好喝吗?”
      曾拭点了点头,懵着脸说道:“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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