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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萝卜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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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饽饽揣着新鲜出炉的健康证乐呵呵地回参馆。
从有意识开始,他听父母、陶爷爷以及其他云什山上的精怪们谈论起自己的身体,总是用先天不足,寿命不长等诸如此类消极的词,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能和“健康”这两个字扯上关系。
罗饽饽想好了,等发了工资请一天假回一趟云什山,一是给陶爷爷买点礼物,二是带上健康证拿给云什山上所有精怪瞧一瞧。
他畅想着那些精怪看到健康证后一个个露出羡慕的表情,不由得笑出声来。
“你傻笑什么呢?”杨语拉住快要和玻璃门亲密接触的罗饽饽,“走路都不看路的吗?”
罗饽饽回过神来,摸摸后脑勺顾左右而言他:“杨语,参馆里怎么有股奇怪的味道?”
“我们运气好,刚刚赶上中午饭点。”杨语走到后厨门口嗅了嗅,“看来梅归延正在给你准备萝卜宴呢。”
“萝卜……宴?”罗饽饽慌了,他对生萝卜的气味很熟悉,但从没闻过熟萝卜的气味,所以刚刚没认出来。
难道梅归延看出来自己是只萝卜精,暗搓搓地给一个下马威?
“对啊,用萝卜做十道菜,煎炸烹煮,烤焗蒸炖,怎么好吃怎么来。”杨语解释。
听到那一个个烹饪方法,罗饽饽汗毛竖起,双手抱腰忍住眼泪问:“为什么要做萝卜宴?现在市面上的萝卜都是反季节的,吃下去对身体不好,而且萝卜吃多了会放屁,还有……”
他绞尽脑汁想多说一点吃萝卜的坏处,但脑子里一片混乱。
“正好,我最近没怎么吃蔬菜,有点便秘。”杨语说完想拉罗饽饽进后厨看看。
但罗饽饽伸出另一只手抱住门框死活不肯进去,他不想看到同类的尸体被这样那样,虽然陶爷爷说过,成了精就不能把自己看作是普通萝卜了。
杨语突然明白了罗饽饽心里在想什么,太少接触人类社会的精怪或多或少都有这个毛病,只好安慰他说:“这是我们参馆的传统,我当年入职的时候梅归延给我做了一顿洋芋宴,没什么的,习惯就好。”
如果精怪不能把自己和未成精的同类区分开,在人类社会只会寸步难行,所以这场萝卜宴也是能否入职参馆的考验之一,甚至比有没有健康证还要重要。杨语没想到罗饽饽反应那么强烈,不敢说出制作这场萝卜宴的真正目的。
罗饽饽却想岔了:杨语的名字跟洋芋接近就给他做洋芋宴,所以我是因为叫罗饽饽才特意做一顿萝卜宴吗?
他那小心脏的跳动又回到了正常频率,又自我安慰萝卜是萝卜,我是我,只要没被梅归延发现自己精怪的身份就好。陶爷爷连他树上的蟠桃都可以摘给我吃,我当然也不能阻止人类吃别的萝卜。
做好心理建设的罗饽饽松开门框跟着杨语进了后厨,正好看到梅归延切掉一根白萝卜的叶子和根尖,然后削起皮来。
他下意识抱住头缩起脚汗毛竖起,不肯向前一步。
杨语见状,知道要给罗饽饽一点时间适应,于是走到梅归延跟前挡住他。
“走远点。”梅归延表情嫌弃,转身走到另一边。
“怎么买那么多萝卜?一顿好像吃不完。”杨语像块狗皮膏药一样贴上去,努力不让梅归延削萝卜皮的手暴露在罗饽饽的视线范围内。
“便宜。”梅归延惜字如金,再转。
杨语再贴。
梅归延不说话,继续转转转。
杨语也沉默,跟着贴贴贴。
“你俩在跳交谊舞吗?”应惑崇也进了后厨,拿出手机点开音乐APP问,“要不要给你们放一首背景音乐?《cry me a river》怎么样?”
“不要!”
“不要!”
杨语和梅归延异口同声拒绝。
在这段时间里,罗饽饽一直盯着操作台上已经装盘的炒萝卜丝拌萝卜丁炖萝卜汤,越盯越觉得这些萝卜跟自己好像是没什么关系。他又看了眼被梅归延削光了皮的白萝卜,似乎没一开始看到时那么触目惊心了。
“我先把这些菜端到员工包厢去吧。”罗饽饽主动请缨。
小兮说过,作为一名新员工,眼里要有活,做事要主动,这样才能更快地融入集体之中。
“我们一起吧。”杨语看到罗饽饽真的不害怕了,由衷为他高兴。
两只精怪各端一盘萝卜,勾肩搭背上楼去。
剩下应惑崇和梅归延相顾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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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盘萝卜上齐后,参馆的四名员工一同落座。
看到大家开始动筷子,罗饽饽问:“老板不来吃饭吗?”
小兮说过,老板不在时可以偷偷懒划划水,老板在时要打起精神假装忙碌,最难的是不知道老板什么时候出现,所以要时刻关注老板的动向。
“我们送完餐后老板在中途下车,说是要去处理其他事务,让我先回来。”应惑崇回答完后,夹了块腌萝卜吃起来。
罗饽饽想起老板早上也没喝人参味水牛奶,现在又不来吃午饭,心想是不是因为得了懒癌晚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干脆为国家节约粮食。
真是太伟大了,老板不愧是老板,思想觉悟就是高!
“罗饽饽,我先给你盛碗萝卜汤吧。”杨语心想罗饽饽一直不动筷子,可能还是有些抵触心理,千万不能让应惑崇那只爱打小报告的虫子看出来,于是给罗饽饽盛了碗没有一块萝卜的萝卜汤。
罗饽饽接过这碗清可见底的汤,突然想起在某本书上看到过,在饭前喝汤有助于消化,心想杨语对自己真好,于是拿起调羹一勺一勺慢慢品尝起来。
还别说,这萝卜汤的味道真不错,可惜杨语漏盛了萝卜,不过没关系,等喝完这碗自己再去盛一碗带萝卜的汤好了。
而杨语看到罗饽饽小口小口抿着汤,心想罗饽饽太可怜了,不想喝还逼着自己喝下去,这样下去不行,等罗饽饽喝完汤又要面对其他九盘萝卜,太残忍了。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方法,就是有点伤身体,不过为了罗饽饽豁出去了,于是像秋风扫落叶一般吃起萝卜来。
刚刚咽下一块腌萝卜的应惑崇还在回味那酸甜的滋味,本想请教梅归延这萝卜怎么腌的,看到桌上的萝卜在急剧减少,赶紧抓起筷子和杨语抢起来。
而梅归延在他俩的带动下,夹萝卜的速度也跟着快起来。
一分钟后,十盘萝卜被三只精怪一扫而空,刚刚喝完一碗清汤抬起头的罗饽饽愣住了。
怎么就空盘了?他还没吃饱呜呜呜。
“没想到萝卜那么好吃。”杨语捂着肚子夸赞道,其实他只顾着用最快的速度往嘴里塞萝卜,根本没尝出什么味道,说这句话只是为了掩饰自己不正常的就餐速度。
幸好另外两只精怪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干饭速度也比往常快了许多,要不然还真不能保证在罗饽饽喝完汤之前把桌上的萝卜吃干净。
现在罗饽饽不用面对“同类相食”的两难境地了,真好。
“的确好吃。”应惑崇打了个饱嗝,“我看厨房里还有萝卜,要不明天也吃萝卜吧。”
杨语一拍桌子:“不行!”
应惑崇问:“为什么?”
杨语答:“每个新员工只能有一次专门的宴席,不要坏了参馆的规矩。”
胡吃海塞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他怕自己身体吃不消。
应惑崇又问:“参馆什么时候有这个规矩了?”
“没有吗?”杨语说,“既然这样的话,为了公平起见,大家都追加一次专门的宴席,现在参馆里除了老板资格最老的就是你应惑崇,其次梅归延,然后我,按照顺序明天吃萤火虫,后天吃玫瑰盐,大后天吃洋芋,大大后天就吃萝卜,怎么样?”
没有精怪想吃虫子,也没有精怪喜欢生吞盐巴,最后第二次萝卜宴宣告失败。
“其实虫子和盐巴吃起来倒还好。”应惑崇想起了往事,“还记得那个被老板赶走后到处说参馆坏话的水致吗?”
“记得,当时那顿水蛭宴我根本就不敢吃。”杨语突然觉得有些反胃,“别说他了,说点好玩的。”
“那有一个叫熊卯的应聘者你们没忘吧?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根本不能抓来做宴席,最后无缘成为我们的同事,太可惜了,我对熊猫还挺感兴趣的。”一向冷淡的梅归延难得多说了两句。
罗饽饽捂着肚子委屈巴巴地听他们讲往事。
小兮说的果然没错,新员工会被老员工合起伙来欺负,现在他们合起伙来让自己饿肚子。
可是小兮说过,遇到这种情况,心里再委屈再愤懑再无奈,也要装作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努力融入其中,等老员工真正接纳了自己,情况就会好很多。
于是罗饽饽试着加入聊天:“那我们老板叫什么?”
“我们居然还没给罗饽饽介绍过老板的名字,罪过罪过。”杨语对罗饽饽说,“老板名叫任深。”
罗饽饽不敢置信:“人参?!!”
杨语:“对啊,所以我们参馆是卖人参的,其实应该叫shen馆的,只不过客人们习惯叫can馆就这么叫下来了。”说到这儿杨语像是想起了什么,拉着罗饽饽离开员工包厢往楼下走去,“忘记给你看我们参馆的镇馆之宝了。”
“镇馆之宝?”罗饽饽刚刚被老板的名字打击到,又被镇馆之宝勾起了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