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场改造日志[经营]》二千四

2、第 2 章（修）

　　海族！

　　柠檬怎么也没想到，爸妈居然招了个海族房客！

　　人们曾长时间依赖液压、气动、齿轮、内燃机。直至机械时代发展至巅峰，电子信息时代才崛起，进入如今的‘机械电子时代’。

　　在机械旧时代，人类曾将眼光投向海洋，研制出能在水下呼吸的机械鳃。装有这套呼吸系统的人类得以久居海底，建立起自己的国度，从此被称为海族。

　　人海两族时常竞争资源。直到地球环境恶化，两族才携手探索星际移民。可十年过去，族裔间的裂缝依然存在，海族也鲜少出现在陆地上。

　　柠檬是个好奇心过于旺盛的姑娘，热衷于研究各种非人生物。此刻，一个海族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柠檬震惊过后，忍不住向那机械鳃瞟。

　　注意到她的视线，韩汜善解人意地问：“没见过海族？”

　　“没有。”她激动地绞着手指，“太酷了！”

　　韩汜难得哽了下。
　　这姑娘的反应好像同常人不太一样。

　　很快——

　　“听说你们的首都叫亚特兰蒂斯？你去过吗？”

　　“我出生在那里。”

　　“你们真有两套呼吸系统？”

　　“是的。”

　　“......”

　　柠檬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像是坏了刹车的重型运输车。韩汜谦和礼貌地一一解答了，显得极为耐心。

　　“到了。”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三楼。

　　柠檬打开客房中朝南的一间，道：“这是你的房间。妈妈早就打扫好了。我住在隔壁，有需要可以跟我说。”

　　客房延续了朴素温馨的风格：能延展、调节高度的机械床。偏暖调的木地板，墙角放了琴叶榕，桌上有房主备好的欢迎卡片，另外一侧还有那种暗藏机关、能拉开无数小抽屉的老式梳妆台。

　　然而细看之下，还是能瞧见拱起的地板，皲裂的白瓷砖，以及掉落的墙漆。

　　门外的机械钟忽地敲响八下，8只机械鸟飞出来，发出鸟鸣。

　　柠檬想起浴池中的客人，忙不迭往楼下赶，“我还有事，那个，明天见！”

　　.

　　那天晚上，柠檬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缩在新房客胸前，搂着他脖颈撒娇地轻蹭，揉乱了他整洁的白衬衫。

　　对方搂住她的腰，微热的呼吸落在她额头，像是一对交颈亲昵的天鹅。

　　她喜悦地唤他的名字，陷入他浅蓝色的眼，那是他的家乡留下的烙印。这双眼睛曾在海底两百米以下的暮光区游荡，同训练有素的沙丁鱼与珊瑚群落为伴。而如今，里面满满地只印有她。

　　男人的喉结滚动，嗓音低沉沙哑。
　　得到了回应，柠檬码足了劲儿地往对方怀里钻，发出哼哼唧唧的怪声，恍如一只咕噜咕噜的猫咪。

　　韩汜轻笑，热气喷洒在她耳际，胸腔也随之震动。

　　......

　　翌日清晨。

　　柠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昨晚第一次见韩汜，却梦到与他亲亲抱抱，还拼命往对方怀里钻......

　　她早故的外婆曾说，梦境往往带有预示的功效。柠檬认真思考片刻，觉得还是接触接触再说。

　　她对着窗台上的向日葵发了五分钟呆，才浑浑噩噩地去洗漱，最后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下去。

　　谁知，她恰好瞧见韩汜离开。
　　斯文儒雅的青年学者正举着一个油腻腻的煎饼，迎着阳光打量，像是从未吃过这玩意儿。

　　想起梦里的场景，柠檬不禁撇开视线，被衣领掩住的脖根红了起来。

　　韩汜浅浅望来，冲她笑眯眯地颔首，然后走出了大门。

　　柠檬的一声‘早啊’，就噎在了喉咙里。

　　“柠檬！”厨房里传来柠檬妈的声音：“吃饭了。”

　　柠檬连忙跑进去。

　　腰身粗胖、村妇打扮的柠檬妈脸色红润地站在小电炉前，娴熟地煎荷包蛋。金黄蛋液嵌在模具里，呈现出完美的圆形，噗嗤噗嗤地滋着油声。

　　她俊逸的落魄贵公子父亲贴着自制山羊胡，穿着一尘不染的长袍，举止风雅。柠檬爸自认“山间一贤”，道号‘静心’，最爱的诗是‘陋室铭’，且视金钱如粪土。

　　初见柠檬父母的人都遗憾，柠檬爸这朵高岭之花怎就插在柠檬妈这坨牛粪上？认识久了，他们会感慨柠檬妈怎能忍受她爸这样的软饭男？尽管如此，两位结婚25年了，感情在看衰的目光中愈发炙热。

　　被香味引来的蚂蚁在围攻桌上的防尘罩。

　　柠檬拂开，见罩子里躺着块煎饼：被蛋液包裹的面饼里挤满培根，土豆泥以及柠檬妈秘制的甜面酱。饼上撒着黑白相间的芝麻。瓷质茶杯里倒了热气腾腾的红茶，边上还有一小瓶鲜牛奶。

　　她家虽然穷，但父母总能将粗茶淡饭过出诗意，所以柠檬觉得自己很幸福。拿这份早餐来说，土豆和蔬菜都是自家种的。红茶包，芝麻、和牛奶也是精打细算的柠檬妈乘打折季团购的。

　　瞧着丰盛，实际上花不了多少。

　　“太好吃了！”
　　她两腮微微鼓起，像一只捧着果实的小松鼠。

　　柠檬爸瞧见女儿的模样，摸着胡子感慨：“都18了，我家囡囡还是个孩子样哦。”

　　“也不找工作。”
　　柠檬妈补刀。

　　柠檬吐吐舌头，装作听不见。

　　她今年大学刚毕业，在钱途与理想间选择了后者，读了冷到北极的生物环保。由于移民大潮崛起，多数人类选择放弃苟延残喘的母星，环境保护变得无关紧要。

　　踏入就业市场后，她迅速地发现几乎没有对口的工作。曾经的学霸不得不留在浴场帮忙。

　　其实并非找不到工作，只是她打心底地抗拒。
　　工作意味着戴上束缚，变得进退有度。她那些幼稚、孩子气、偶尔疯癫的举动，在工作岗位上都成了不成熟的表现。

　　如果改掉那些，她还是柠檬么？

　　“据说新来的小韩家境不好。”
　　柠檬妈将碗碟放进水槽，使劲拍了两下。四周顿时伸出七八个机械触手，乱中有序地清洗。

　　“那怎么租在我们家？”柠檬爸难得问了俗事，“房租不便宜吧。”

　　“据说他考上航天工程博士后，拿了海族政府的奖学金。但他身体不好，所以选在芒慈休养，希望我们能多照顾下。”

　　柠檬妈麻利地将洗净的碗筷打出来：“这还用说吗？他是财神爷，人也礼貌懂事，我肯定要供着呀！”

　　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毛茸茸的蓝猫蹿进来，身后跟着湿漉.漉的大金毛。蓝猫在沙发前拐了个弯儿，跃上吧台，昂首挺胸地将嘴里的东西放到柠檬面前，然后撒娇地贴着柠檬蹭了一通。

　　——一只巴掌大的黑蜘蛛。

　　柠檬爸瞥见，脸色顿时青白交替，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柠檬妈用铲子遮住他眼，回头同柠檬使眼色。

　　柠檬只好捏着蜘蛛，踩着瓷砖特有的纹路，跃进庭院。

　　远远地，能听见父亲歇斯里地的嚎叫。

　　“这虫窝没法呆了！”
　　“不等酥茶了，咱们今天就开始改造！”

　　.

　　柠檬爸年轻时养尊处优，几乎是踏进这里第一天，就动了改造的心思。

　　这套房子是柠檬妈妈家的祖宅。由于建造时间过久，许多结构与用料都已腐坏。比起阿摩市黑白灰的落地窗公寓，这套乡村宅邸着实上不了台面，更没法吸引到品味被养刁了的年轻血液。

　　柠檬爸将计划书投映在空中：

　　“老宅改造有4步：先进行整个房子的改造，包括拆墙、换窗户、刷漆、以及重铺地板。其次是浴室及卫生间，接着是庭院，最后才是软装。我建议先拆一楼的墙。”

　　“那我们得先把一楼物件清到仓库里，否则家具都搞脏了。”柠檬妈妈总是解决实际问题的那位，“正好把平时不用的都扔了。”

　　柠檬家面积不算小，可冗余的家具、饰品、杂物却在视觉上令空间拥挤杂乱。

　　三人戴上防尘口罩。柠檬爸搬运沙发，桌椅，以及茶几。他按下沙发背后的机关，几米长的大沙发瞬间开始蜷曲，自行叠成一个方块。他两手抱起，大步走出去。

　　另一边，柠檬母女俩开始打扫零碎。

　　柠檬妈外表不惹眼，干起活来却十分麻利。
　　她没急着搬运，而是将物品一一分类：油盐酱醋擦净外壳，归到一处。软垫地毯叠成小方块，叠在一起；墙上五花八门的犄角饰品又是另一处。至于那些要扔的东西，则按照可回收，不可回收，有害分别收入垃圾箱，等垃圾车下周拖走。

　　她们在每个旮旯里都发现了闲置物件：发夹，皮筋，过期的茶叶，编到一半的围巾，干涸的圆珠笔，旧书报纸等等。这些东西既积灰又占地方，瞧着也有损美观。

　　柠檬妈颔首，她转眼翻到一个眼生的古董花瓶，火气蹭蹭地往上冒，“你爸又乱花钱了！”

　　那边，山间贤者一个趔趄，赶紧托着小桌板溜远了。

　　平日里，邮差送来的纸箱子都被柠檬妈一一压平，保存在地下室。此刻，这些浅棕的环保纸箱派上了用场。她俩将盒子展开，用胶带粘好缝隙，再将物品分门别类地放入。随后，柠檬妈拿来便签，在每个箱子上标好分类，方便日后寻找。

　　半天下来，客厅被收拾得七七八八，十几个纸箱子沿墙壁站好，堆成平整的两排。母女俩找来小推车，将纸箱子叠上去。小推车轱辘过杂乱草皮，来到后院仓库。

　　仓库的锁生锈了，钥匙转不动。柠檬去厨房拿了葵花籽油，往钥匙上细细抹，才转开了锁。
　　母女俩走进去，发现地上早积了厚厚一层灰，踩上去就能印出鞋底纹案。若不是戴着防尘口罩，有过敏性鼻炎的柠檬已经开始打喷嚏了。

　　“我们确实该早点收拾了。”
　　柠檬才意识到看似温馨的家暗藏多少垃圾。

　　她捧来柠檬爸乱买的智能家务机械人，这小家伙底部有两块杠杆控制的刷盘，能伸至两米远。此外，它清扫、拖地、上蜡也不在话下。但柠檬妈总觉得机械人不如她打扫得干净。果然，柠檬回去时，她已经撸袖子上阵了。

　　见状，柠檬放下机械人，揣着扫帚加入大扫除。仓库里顿时尘土飞扬，柠檬一边打喷嚏一边扫地，折腾得泪水直流。

　　下一刻，阴晴不定的山顶下起了暴雨。
　　柠檬爸正在草坪中央推五六个桌椅。听见他的惊叫，母女俩连忙冲过去救美。然而倾盆雨水下，他们搬运速度优先，家具很快被打湿了

　　就在此时，一只结实的手臂伸来，轻松地托起剩余的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