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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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印青蘅的地方，是在地下深处。
极大的阵法悬在半空，柔和的光散落而下，青蘅就在其中，被条条锁链缚住，半个剑身插在石中，周边隐隐约约闪现符文咒术，但它仍是剑锋凛凛，一如当初。
花间一踏进这里，便察觉到了似有若无的吸引力，他蹙眉：“青蘅？”
贺昃看着他，忽的握住他的手腕，一带，两人便悬空而上，虚虚落在了一个与大阵齐平的地方。
花间似有所觉地低头，他方才站的地方，已然被锋锐的剑风劈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贺昃这时才松开他的手腕，略垂了眼，声音有些冷，他道：“看来，的确是戾气深重。”
花间没说话，他的目光从那道痕迹转移到青蘅身上，喃喃自语：“青蘅……它是在怨我吗……”
怨我当初弃了它而去，怨我当初没能救它……吗？
青蘅自然不会回答，贺昃抬手，似乎想抱一抱他，但最终还是放了下去：“好了师弟，我动手了。”
花间点头，退了下去，他有些沉默地看着那柄剑，看着他的青蘅，与他相伴那么多年的青蘅，随他斩妖除魔的青蘅。
想当初，花间还是个小孩儿的时候，就已经对修行很有兴趣，测试后发现他天赋极佳，他爹便做主为他择了个凡界的修行学院，将他送了进去。
那时候他才五六岁，小孩儿一个，什么也不懂，就与亲族自此拜别。
再见面，就是他十五岁离开修行学院之后，拜入灵虚宗云凛仙君门下之前，他回了家。
他在学院里其实时常想，自己的家是什么样子，印象里，好像是许多人住在一处，小小的院子，吵吵嚷嚷的，平日里还会有破碎的瓦片跌下来。
况且，他那么小的时候，就被他爹送到了学院里，一晃十年都过去了。
一点也不好。
年少的花间曾经这样想，可是当他回到那个家的时候，脑子里灰白的印象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原来，那个院子并不小，宽敞又明亮，有缠枝花藤，有青墙黛瓦，有碧波如洗，还有温暖笑着的爹爹、亲人。
花间忽然就很欢喜。
夜里，已经满脸皱纹的爹爹拉着他坐在院子里，凡界正是夏日，夜晚挨着小池塘坐着，既不凉爽又有蚊虫。
花间使了个术法，凉风轻轻拂过，蚊虫消弭不见，他爹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笑了。
有明净如水的月光散落下来。，学院里的夜空永远只有术法升起的长明灯，花间顶着月亮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爹爹，你老了。”
他爹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是笑：“哪能跟你比啊小兔崽子。”
花间扭头去看他，目光纯粹，带着一点少年不知事的天真：“老师说，等我修成金丹，就不会老了，为什么你不可以？”
他爹用力眨了眨眼睛，似乎有水光闪过那双浑浊的眼，他乐呵呵的：“没机会啦。”
花间又转过了头，盯着月亮，不发一言。
直到他爹叫了他一声，花间才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却不见多少喜色：“您应该等等的。”
“等什么呀？”他爹闭上了眼睛，慢吞吞地说，“等不了啦……”
花间倏忽间，闭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他才抹去面上冰冷的水渍，哑声道：“等我修炼有成，为您寻续命的良药。”
等我，长大。
然而再也没机会了。
次日，他爹的葬礼开始操办，花间不懂也不会凡界的规矩，茫然地看着他们守灵、哭灵、摔盆、下葬，茫然地感觉到他在这世间上牵连最深的亲人，离开了。
后来，花间便遇见了青蘅。
是青蘅伴他度过了人生最脆弱茫然的时期，青蘅于他而言，并不是简简单单一把剑，一个法器，一只器灵与主人的关系，花间觉得，他们之间更像是朋友。
可是这位最重要的朋友，因为他的缘故生生受了三百年的苦楚！三百年！
花间闭上了眼，喉间忽的有些哽住，好半晌，才缓过来。
而贺昃已经解开了那座大阵。
锋锐的剑光一瞬间席卷了整个地方，花间身上自有护体灵光，将那些剑光尽数挡去，他上前两步，伸手，青蘅应声而来，被他握住。
花间看着青蘅，他能感觉到，不知是什么缘故，青蘅身上肆虐的戾气和怨气正在渐渐消弭，他轻轻吸了口气，才道：“青蘅。”
剑身一阵嗡鸣，随后一道虚影从剑身中浮现，那是一道青色的人影，隐约能看见素淡的眉眼，就像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水墨画。
它居高临下，看着花间，好半晌才开口：“你来了。”
它不用多说，花间已然心领神会，明白了青蘅的未尽之言。
青蘅这三百年间，原来从未怨过他，青蘅怨的从来是自己，它怨自己未能保护他，怨自己破不开封印找不到他。
明明契约还在，青蘅依稀可以感觉到花间的存在，然而大阵在此，它冲不破阵法，寻不回心上放着的人。
花间倏忽间落泪，滚滚的泪珠划过那张素白的脸，眼尾染上动人的艳色，他道：“是啊，我来了。”
青蘅笑起来，一如当初的模样，他回到剑中，不再说话了。
贺昃立在不远处，目光始终落在花间身上，看见那一串眼泪，心头一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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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花间忽的想起一事，问道：“对了，承徽君是为何来取青蘅呢？”
贺昃的目光在花间腰间的剑上扫了一圈，听见他问，似乎笑了一下：“因为魂玉又凝了形。”
花间恍然大悟。
魂玉，是修行之人用来储存一缕本源灵力的法器，一旦魂玉碎，则意为主人身死道消。
当初他神魂破碎没了肉身，符合“身死道消”这个条件，于是安放在灵虚宗的魂玉自然也就碎了，三百年后，他重聚神魂重化肉身，那魂玉察觉到他的灵力复苏，便又重新凝形。
贺昃察觉到这个，心里猜测可能是花间转世重生或是怎样，于是便想来看看青蘅的状况，毕竟契约在身的法器是能指引主人所在的。
谁知道正好在景阳城遇见了跟随指引来取青蘅的花间，也不必再走一趟了。
既然青蘅已经取出，花间自然是要准备走了，可当他夜里鬼鬼祟祟想要偷摸溜出去的时候，被贺昃当场拦在了院子里。
贺昃看着他，面色平静，眼神却不是那么一回事，花间一触及那眼神，仿佛望见了惊涛骇浪。
花间：“那个……我……”
贺昃一摆手，那柄拂尘还挽在他的臂弯里：“师弟，我知道，你这是要走了。”
花间一愣，贺昃继续道：“我也不拦你，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啊……”花间握着青蘅剑柄的手轻轻摩挲了两下，道，“问吧。”
一瞬间，花间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问题，例如什么“这三百年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重聚神魂的”之类的问题，但下一刻，贺昃一言，却仿佛在他头顶上劈了一道惊雷。
贺昃道：“我能不能跟你走？”
“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