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警察们又问了关于伍嘉佳的亲属的情况,问完老罗带警察去看了他们的员工登记表和罪哥丢失的存折号,现在那张折已经冻结挂失。警察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关思宇表示要和罪哥谈点私事。

      刘洪峰点点头:“那我在楼下等你。”县刑警一会要直接回县局,于是他们先走了。

      两位美女将刚才茶几上的茶撤走——基本上一口没动——又给关思宇单倒了一杯茶,然后站在一边看着。老罗马上走过来将两人领走。老罗和两位美女走后,罪哥用下巴一点:“说吧,什么事?”

      关思宇既没喝茶也没坐,而且不客气地从茶几上拆开的软包里抽出一根烟,又从自己刚才坐着的沙发上捡起一dupont点着了,站着抽起来。

      罪哥像吃了苍蝇一样看着关思宇。

      “你实话告诉我,伍嘉佳到底从你这偷了什么?”关思宇说。

      “我说了,二十万现金,我总不能和警察说假话吧?”

      “我看你前段时间急得那个样,还以为他抓你卖白粉的证据了呢。”

      “怎么可能。贩毒是要掉脑袋的,虽然我不干净,底线还是有的。我没那么蠢。”

      “那区区二十万对你来说不至于……那二十万到底是干嘛的?”

      罪哥看着关思宇,露出的笑容意味深长:“你在关心我?”

      “少废话,问你正事。”

      “我在科技园旁边盘了一块地,上个月送去国土局审批……”罪哥说到这里顿住,看着关思宇,关思宇明白了。

      那二十万不是用来买地的,而是为了拿标,所以要以现金的形式来拉拢……因为说不清这笔钱的用途,还会牵连一些罪哥不想拉进官司的人,所以罪哥一直也没有报警。

      “伍嘉佳知道?”

      “那当然了。所以丢了二十万钱事小,他是不是还活着事大。”罪哥平静地说。

      关思宇压低了声音:“这种事怎么能让一个保安去做。”

      “我说了,我没安排他,谁知道存折怎么到了他手里。”

      “伍嘉佳会不会拿了钱存在自己的账户下,然后再转账出去……”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的身份证在之前办事的时候押在我这里。”罪哥说着,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他现在除非将钱交给别人,他自己是不可能开户转账的。”

      关思宇看着他,罪哥果然是一个冷酷的人,连为自己办事的人他都不完全信任,还留了后手。

      “伍嘉佳偷了你的钱,他现在死了,还有谁知道他手里有钱?”

      “付子。这事就我、老罗和付子,付子被我开除了。至于上席陪酒的女人,她们是不会干这种事的,她们都不知道有多少钱。”

      “付哥确定被你开除了?不是干掉了?”说到这里,关思宇突然咳嗽起来。

      罪哥笑着从他手里抽走吸了一半的烟,放到自己嘴里吸起来。

      “毕竟也是跟了我很久的,我没有那么绝情,只是开除之余顺便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

      关思宇看着罪哥。

      “你不能再点一根吗?”

      “你抽过的比较甜。”说着还咬了一下过滤嘴。

      “你真恶心。”关思宇说,他又要拿一根,那个软包被罪哥眼疾手快从茶几上抽走了。

      关思宇耸耸肩转身要走,罪哥突然说:“要不别走了,今天陪我过一宿,明早我开车送你回去。”

      关思宇转过头:“你有病吧?”

      “我这两天心情不好。”

      关思宇看了罪哥一会儿,摆了摆手:“我都说了你做梦,别想了。”

      罪哥叼着烟低头笑了,挥挥手让他走。

      关思宇刚拉开办公室的门,迎面就撞上了刘洪峰。

      “你怎么在外面?”关思宇惊讶地问。

      “我刚想起来我有个本忘了拿……”刘洪峰一边说,一边看着罪哥。

      罪哥含着烟,将沙发上一个黑色的皮本丢过来,刘洪峰敏捷地抓住了,道过谢转身走出去,关思宇跟在他后面关上门。

      关思宇有种奇怪的感觉:刚才刘洪峰一直在门外偷听。关思宇看着刘洪峰有点僵硬的后背,以他对刘洪峰的了解——虽然刘洪峰表情和语气没有什么变化——这个后背暗示了他有点不开心。

      瓦廊台派出所只有一辆老警车。原来一辆都没有,这一辆还是孟所向上级好说歹说,从县里里匀过来的,现在被刘洪峰开过来了。既然是配合县局调查,也不能算公车私用。能不以罪犯的身份坐警车,关思宇坐在副驾驶上觉得自己倍有排场。

      两人沿着国道穿梭,路过一条大河。夕阳西下,天幕血红,水浪缓缓地层层翻涌,推向至水天交接的尽头,尽头处夕阳的光芒被水面反复折射,迸发出强光。此时桥上几乎没有车辆,刘洪峰将车停在应急车道上,走到栏杆边看着这云高水阔、波光华灿的河景。

      “没想到这里居然建了这么个大桥。”刘洪峰很感慨地说,“我记得小时候想去县里,要绕很远的路,从分河那里过。”

      “你离开家太久了,上大学的时候就建了。”关思宇说。

      “你还记得高一开学那年,这里发水,把分河那个小桥冲垮了,只能坐船渡河,后来有一批小混混堵在那里,专门收小孩的过路费。”

      关思宇笑了:“你那个时候长得太小,像初中生一样,还没有钱,不让你过河,上不了学,你急得哭得和一个女生一样。”

      “但是你来帮了我。”刘洪峰看着远处,“你把那帮小混混都打了一顿,我当时特吃惊,怎么会有这么能莽的学生,后来发现咱们居然还是一个班的。”

      “我明白了,所以之后你就粘上我,我就给你当了三年的保镖和自行车司机是不是?”关思宇开玩笑说。

      刘洪峰没有笑。

      “我从小没有父亲。”他说道,“我小时候长得也很瘦小,在村子里经常被人指着后背说我和我妈,我和我妈也没什么办法。”

      关思宇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知道刘洪峰的妈妈当年是瓦廊台有名的美人,改革开放的时候跟风进城下海,意外成为失足妇女,后来带着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刘洪峰回了老家。他们小时候,农村的风气还非常保守,关于刘洪峰母亲的流言蜚语也是一直不断。刘洪峰的爷爷奶奶都羞于认自己这个女儿,刘洪峰的舅舅后来考上大学,娶了一位城里姑娘,于是就与刘洪峰的舅舅一起离开了瓦廊台。但是在关思宇的记忆里,刘洪峰的母亲是一个很坚强的女人,她不解释,也不卖惨,而是默默地卖掉了自己全部的首饰和漂亮的衣服,挽起袖子成为一位勤恳耕种的劳动妇女,农闲的时候,就进城做打工做保洁,三十多岁的时候就有了白发,累出一身的病,皮肤又粗糙又黝黑,已经完全看不出年轻时候震撼十里乡村的美貌。

      其实如果她带着儿子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可能会生活得更容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刘洪峰的母亲还是选择留在家乡。刘洪峰从小就很懂事,他在高中的时候也是一个学习努力的孩子,关思宇记得他那个时候坐在教室的第一排,一般男生下课的时候喜欢去跑跑步、踢踢球,女生喜欢换座位和朋友聊天,只有刘洪峰一动不动坐在座位上看书,大家给他一个书呆子的外号。虽然刘洪峰非常努力,但是成绩却很一般。和身边总是有很多男男女女的关思宇不一样,刘洪峰几乎没有朋友,关思宇是那个时候唯一和他一起说说话、吃吃饭的人。

      “所以我那个时候,觉得你帅呆了。”刘洪峰继续说,“我从小就一直希望有一个、在我没办法的时候站出来保护我和我妈的人。我后来知道你也是单亲,生活比我还艰难,我更佩服你了。高中三年,你一直都是我的偶像,我觉得你活得真潇洒。”

      “……”

      “不过我高三的时候想法变了,我怎么能一直想着被人保护?我是个男子汉,我要自己保护自己,我还要自己保护我妈,我要做一个让别人不敢对我妈说三道四的人,所以我决定当警察,还没人敢在警察面前指指点点的。”说到这里,刘洪峰笑了,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关思宇,“我还想要保护你,我想帮你一起查出来红色桑塔纳的真相,当警察再合适不过了。”

      关思宇愣住了。

      别人都觉得关思宇是胡思乱想,关思宇有时候自己也这么觉得。关于当年父亲自杀这件事,他只告诉过刘洪峰。

      没想到刘洪峰很认真地把这件事记在心里,还为此选择去读警校。

      但是感动了没有三秒,刘洪峰突然很严肃地问:“你怎么会认识罪哥那种人呢?”

      他的表情立刻让关思宇想起自己初中班主任。

      “我上大专的时候认识的……”

      “在哪认识的?”

      这种刨根问底式的的问话令关思宇有点害怕。

      “当时我去他开的一家酒吧喝酒……”

      “他不是什么好人。”

      “他的确不是好人。”

      “你上次说的投资人是他?”

      “是。”关思宇说完闭紧嘴巴,刘洪峰看起来相当不开心。

      关思宇想起高中的时候,刘洪峰总是黏在他身边,但是关思宇总是和“那帮人”混在一起,去食堂打饭的时候还会有女生找他一起吃饭,每到这个时候,刘洪峰都很不开心,可是他从来不明确表示“你别去”,总是轻轻地告诉他“你去吧”。关思宇很在意他的感受,即使刘洪峰说“你去”他也常常拒绝这些人,虽然他不明白刘洪峰为什么不开心。

      可是现在与高中不一样了,高中的时候,一起吃饭的邀请拒绝就拒绝了,但是罪哥是关思宇得罪不起的。虽然他常常怼罪哥,可是真要说断绝关系,罪哥真的会打断他的腿。

      刘洪峰看着关思宇为难的表情,重重地叹一口气,扯开话题。

      “那天你讲了张放这个人之后,我就去红丽宾馆调取登记信息,回所里调查了一下,”刘洪峰说,“身份证果然是假的。”

      “那现在那个人彻底消失了。”关思宇说。“看来他也不叫张放。”

      “伍嘉佳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他是被人用刀刺死,然后被烧毁尸体,凶手一共只捅了三刀,其中两刀都是致命,所以上边认为这不是一起激情杀人,而是有预谋的。尸体和车都被浇上汽油,反复焚烧了两次,故意烧到现在这种面目全非的状况。”

      关思宇非常震惊。

      这个凶手,不仅杀死了伍嘉佳,还冷静地将他的尸体放到老奔腾的后排座上,开到空旷无人的苞米地里,用火焚烧他的遗体,生怕烧得不干净,烧了两次。去年他去殡葬馆帮忙抬东西,当时尸体在经过科学处理的焚烧舱内焚烧还会发出难闻的气味,他不敢想象在苞米地里用汽油燃烧人体会发出怎样猛烈的恶臭,一位可能几个小时前还是活生生的人,在烈火中就这样变成一堆扭曲的焦炭。这是一位冷静残酷、心理素质极强的凶恶之徒。

      “你们现在要怎么办?”关思宇不知道刘洪峰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一般说来警察的办案细节不能交代给外人,刘洪峰显然没有把他当作外人。

      “现在看,我们得联系伍嘉佳的家人,做进一步的核实,有必要可能要做一个身份鉴定。”

      “烧成这样也能鉴别出来?”

      “现在不是有个什么,DNA技术吗?但是县里做不了,市里也够呛,可能要送省里,甚至是北京。我也不知道烧成这样能不能鉴定。”

      “那大概得多久?”

      “那就难说了,至少三个月吧。”

      突然关思宇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揉了揉前额。

      “我觉得这件事有哪里不对劲。那张尸体的照片能给我吗?”

      “恐怕不行,这是重要的物证,不能给你。”刘洪峰眨了眨眼睛,“但是我也许可以给你一份复印件。怎么了?”

      关思宇说出了自己的困惑:“你说,伍嘉佳为什么会被杀?我们以前经常在一起喝酒,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一个非常老实本分的人,从来不与人结仇。”

      “是不是因为那二十万?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是现金,只要到手谁也查不到钱去了哪里。”

      “有人会因为见财起意,下这么狠的手吗?你也说了,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杀人。”说着关思宇的思路清楚起来,“如果是我见到一位手持二十万现金的人,我想抢他的钱,我把他杀死之后,我会直接埋到村镇附近的山里。现在秋天已过,很快就会立冬,除非特意去挖,不然根本找不到。这个凶手却丢到农民的地里,不仅烧尸体,还烧了两次。”

      “所以,凶手不光是为了抢钱,还有报复。”

      “伍嘉佳没有什么仇人。”

      “现在他有。”刘洪峰的眼神突然犀利起来。

      关思宇看了刘洪峰一会,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罪哥……”

      罪哥的确是一位报复性很强、下手非常狠的人,但他还是难以相信罪哥会为了二十万杀死自己店内的保安。

      “我觉得不可能,”关思宇说,“事实是罪哥一直没有找到伍嘉佳。如果他找到了伍嘉佳,只要把钱要回来就行,没有必要杀人。”

      “你一直在偏护他。”刘洪峰说,“现在他是最有动机的人。连办事不利的手下他都要给予教训,这个卷款潜逃的保安他难道就会轻轻放过?”刘洪峰突然闭嘴,他看到关思宇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刘洪峰果然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刘洪峰,我只是实事求是,倒是你刚才一直对他抱有偏见。罪哥不可能是凶手,我只能这么和你说。”关思宇的语气变得非常严厉。“你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不如想办法找到伍嘉佳的住处,查一查那二十万现金的去向。”

      说罢他转身步行离去,留下刘洪峰一个人站在晚风中困惑又惊愕。

      关思宇生气地沿着国道步行回家,天色如同舞台暗幕一般渐渐下沉,太阳坠入地平线,在天隅留下最后一抹血色。国道上空无一人,也没有车辆。走着走着关思宇逐渐冷静下来,没有那么生气了,仔细想了一下刚才的事情,开始有点懊悔。

      他看出来刘洪峰对罪哥很有意见,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自己也不应该因为他的胡乱揣测就发脾气。这么多年自己的坏脾气依旧改不掉,任性,冲动,容易动怒,罪哥也经常批评他。

      不然明天去派出所当面给刘洪峰道歉吧。

      这样想着,关思宇的步伐加快了。

      国道两边都是大片的田野,不久路过一片小树林,穿过这片小树林,前方不远就是瓦廊台镇。关思宇没注意的是,早就有一个人悄悄在背后盯上了他。来到小树林这里的时候,这个人发现了动手的时机,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从小树林里窜出来向关思宇背后刺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