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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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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广发?”关思宇感到不可思议,反复。确认了一遍。
“是的,而且这个死者并不是车主。”孟所长补充道,“我们已经从车牌信息联系到了车主本人,他是河北衡水人,一个开采石厂的,有两辆车,这是他的旧车,一年多前被偷了。你还记得那个所谓的张放是哪里人吗?”
“他没有说,我也没问。”关思宇回忆了一下,“他说话没什么口音,我也听不出来是哪的人。”
有件事落实了,那个人确实不是这辆车的原车主。
关思宇心里很快冒出两个疑问。
第一,这车被偷了一年,那个叫张放的人用车的样子,却好像刚偷到这辆车。
第二,原车主在车被偷之后肯定报了警,警察一年多都没有找到吗?在河北被偷,现在出现在东北,中间车是怎么开过来的?如果走的高速公路,一定会被监控拍到。如果一直走的国道,那这一年多车被藏在哪里?
“你说红丽宾馆有登记?”刘洪峰问。
“有的。”
但是多半那个身份也是假的。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进来一个身材娇小梳着溜光马尾的女警,她叫贺加琳,是这个所的又一位基层民警,平时做文职,很少出警,也是关思宇熟人。她走路轻盈像个小兔子,看到关思宇,笑着打了个招呼,将一封文件放到桌子上。
“所长,县刑警大队那边在尸检的时候在死者身上发现了一个东西,他们把照片送过来,让咱们配合调查。”
孟所长拆开文件袋,几颗脑袋靠在一起,关思宇也好奇死了,忍不住站起来绕到桌子那边去看。
照片上的物品是一个烧得有些发黑的白石制小名牌,最底下一行刻着的小字是:蓝梦湾娱乐休闲会所,上面的大字被熏得已经有些不好辨认,但是关思宇还是看出“嘉佳”两个字。
关思宇的脑袋里嗡的一响。
伍嘉佳死了?
泊泉陵县是个中等体量的县城,蓝梦湾在县里一所名为“新玛佳”的商厦里。新玛佳是泊泉陵县最大的娱乐购物商业城,有八层楼,蓝梦湾占据了整整七八两层楼,是个集洗浴按摩KTV住宿于一体的娱乐休闲会所,也是泊泉陵县最大的娱乐会所。
蓝梦湾的老板就是关思宇和红姐口中的罪哥。罪哥在泊泉陵县城里不仅有蓝梦湾,还有几家酒吧和ktv,下面的乡镇也有罪哥的买卖,只不过蓝梦湾是罪哥最“有代表性”的产业。
蓝梦湾深处是——关思宇喜欢这么叫——罪哥的“老巢”,罪哥没有家室,百分之八十的无聊时间都呆在蓝梦湾。他在蓝梦湾里有个超大豪华办公室,平时他不是在蓝梦湾里娱乐就在是这里谈生意。这个大办公室是个套间,外间是会客厅,沙发茶桌各色一应俱全,其中那个藏饮料的大冷柜里面摆满了各种中式的和看不懂文字的外国饮料,房间另一头立着一个占了大半面墙的生态水族箱,里面养着凶残的热带鱼。里间是罪哥的办公室,是个密闭无窗的房间,三面墙都是从地板打到天花板的格子柜,里面都是罪哥的收藏,从中式古玩到西式猎奇,好似一间小型博物馆。办公桌上除了各种合同文件还有两撂奇奇怪怪的书和国外的色情杂志,在这堆当代工业纸制品中间伸出来的一面Y字型小国旗就显得特别无辜。无论是里间还是外间,都用白色大理石墙瓷砖和地砖装修,地上还铺了柔软的淡奶油色商用毛地毯。整间办公室乍一看奢华时尚,还整洁干净到冷酷无情,一尘不染,白得恍眼睛,东西都像有强迫症一样摆得整整齐齐,垃圾桶内一张废纸都没有,连办公室桌子上的文件和书都撂像书店的陈列一样。用关思宇的话说,整间办公室的风格能看出罪哥有多么变态。
会客厅内,罪哥独自占了一整张超长真皮沙发,翘着二郎腿,看着茶几对面同样长的沙发上坐着的客人:两位县刑警大队的刑警、刘洪峰和关思宇。他身后站着一位面色苍白黑眼圈的男人,那是帮他处理杂事的助理秘书,从脸色能看出来他平日工作压力有多大。关思宇知道他,此人姓罗,看起来病怏怏的,但是罪哥平日里工作多倚仗他忙里忙外,如果罪哥是慈禧,老罗就是李大总管。与之鲜明对比的是在房间角落茶柜上烹茶的两位蓝梦湾美女,都穿着快要包不住屁股的超紧身短裙,裸着圆润玉肩,半露□□,浓妆艳抹,一边沏功夫茶一边还在那骚首弄姿,看得出来能进罪哥办公室她们简直欣喜若狂,疯狂想吸引罪哥注意。
罪哥三十好几,或许快四十,关思宇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他本人却长得不像一个中年人。关思宇对罪哥的评价是“骚包一个”。他平日里很注重形象和保养,发型常换,洗剪吹染烫样样都玩,经常做皮肤养生护理,以至于他的脸庞皮肤看起来像三十出头,常年坚持游泳和拳击,练就一身肌肉,胸肌尤其发达,加上他天生高大魁梧,有点好莱坞电影猛男那个味道。罪哥相貌也相当英武,剑眉星目,目光如炬,嘴唇尤其丰满。
像罪哥这种男人岂止是单身贵族,简直是单身神祗,因此他身边一直莺莺燕燕不缺女人,这些女人也都勾心斗角想成为正宫,但是罪哥至今依旧没有家室。关思宇知道罪哥是个老色鬼,据他所了解的被罪哥包养的情妇就有六个,而且都为她们买了房子,至于那些一夜情的就不计其数了,他还知道有几个很骚气的小帅哥也是罪哥的相好。用罪哥自己的话说,玩成习惯了,没有成家的觉悟。可奇怪的是,罪哥这么多情人,却没有一个孩子。罪哥也没有自己的住所,他不在情人那里过夜的时候,就睡在蓝梦湾。
罪哥看了一眼照片上的名牌说:“是我们店员工的名牌。我们店员工工作时被要求把名片别在胸前的位置上。这个名牌是我找人定做的,纯天然大理石片的。”
“每个员工一张吗?”一个做笔录的刑警问。
“只有一张,丢了要补做。”罪哥把照片轻轻丢在茶几上,顺手抽出一根烟,却发现茶几上没有火,老罗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给他点上。
“这个伍嘉佳是你们店做什么的?”
“他是一个保安,在我这干了有半年,上个月的时候他突然不见了。”
“不见了?”警察停住笔,扬起一边眉毛。
“对,他卷了我的钱跑了。”罪哥吸一口烟,平静地说。
“做什么用的钱?大概有多大金额?”
“谈生意用的,大概有二十万。”
这个数额让在场的人除了老罗以外的人都张开了嘴巴。在泊陵泉,二十万能全款买一套县城中心区一百二十平的高级公寓。
“现金吗?”做笔录的警察严肃起来。
“现金。”
刘洪峰没忍住:“这么多钱为什么不以存款转账的形式?”
罪哥看了看刘洪峰,目光锐利如刀,饥饿的野兽看到肉食的眼神也没有这样凶残,刘洪峰顿时感到后脖颈上汗毛竖起来。罪哥看了他两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怎么做生意好像和这件事没关系。”
“能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吗?”做笔录的刑警一边问一边瞪了一眼刘洪峰,似乎在谴责他一个新人乱插话。
“也没什么特别的,我让当时替我跑腿的一个人把存折里的钱提出来给客户送去,谁知道他懒了,拿了存折就交给这个伍嘉佳去办,这个伍嘉佳在那之后就不见了,既没有回来上班,也联系不上,手机一直关机。这人我回头就开除了。”
“你怎么知道丢的是现金?”
“我去查了银行提款记录,存折上的钱当天就取光了。”
老罗顺势翻出手中的文件夹:“我这都有记录,存折号和具体金额。”
“当时为什么不报警?”
罪哥哼一声终于笑了。
“我没想到他是失踪,我一直以为伍嘉佳在他那呢。”他拿烟头一指关思宇。关思宇挺直了腰板,张了张嘴,似乎在说: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之前和这个伍嘉佳关系不错,他也知道伍嘉佳生活困难需要一大笔钱,我以为他们俩联手套我的钱,伍嘉佳知道关思宇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同意,玩我这种事他又不是第一次干。”罪哥话里有话,一边说一边坏笑吸着烟,盯着关思宇看。
关思宇脸都气红了。
“二十万,我再怎么……也不会坑这么多钱!我坑过你,但是什么时候坑过你的钱!”
罪哥看关思宇气得说不出话,无声地笑得特别得意。
“他生活有什么困难?”做笔录的刑警敏锐地发现这个信息。
“他父亲得了尿毒症,治病要花一大笔钱,他没有母亲,只有一个姐姐,智力有问题,嫁了到比较偏远的外地农村,姐夫是个瘸子,公婆身体都不好,只能捡废品度日。”关思宇说。
刘洪峰立刻明白关思宇为什么会和这个伍嘉佳关系比较好,单亲父亲加上困难的家境,让关思宇想起年少时的自己。好在关思宇读了个专科毕业,毕业后靠技术有个还可以的收入,而这个小保安很可能学业都没有完成就半路进入社会养活父亲和姐姐一家。
但是罪哥却再次笑出声。
“太年轻,他是缺钱,但是他缺钱不是因为家人得病。”罪哥又吸一口,将剩下一点烟按在玻璃烟灰缸内,这个烟灰缸大得像个小水缸,能在里面养小乌龟。罪哥的眼神里竟闪烁着哲学家一般睿智的光芒。“人不干好事,其动机必然不是好事。这么多年了,这条从没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