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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关思宇提着东西走进张明亮家的院子,此时张明亮家显得破败而颓丧,而且到处都挂着白花和白布。他一走进去,张明亮家的老狗就叫起来,听到狗叫声,张明亮的姐姐,一个面黄肌瘦的普通农村妇女走出来。

      “您好,我是张明亮以前的同学。”关思宇迟疑着对她说。“就是昨天打电话的那个……”

      姐姐的眼睛有些红肿,面容憔悴,看起来疲惫不堪,听到这话还是急忙把他迎接进主屋坐。

      屋子里没有生火,到处都是一片冰冷,关思宇甚至看到墙壁上挂了霜。关思宇将礼物放在地上,里屋传来老人的声音:“香儿,是谁呀?”

      姐姐高声说:“是亮的同学。”她又对关思宇说,弟弟去世之后,老母亲就一病不起,现在见不了人。

      关思宇心情很是复杂。

      自从关思宇接了张明亮那通奇怪的电话之后,又试着给他打,连着打了小一个月,但是电话一直无法接通。张明亮一直以来是用一个座机和他联系,所以关思宇并不知道张明亮的手机号,他甚至不确定张明亮有没有手机。直到昨天,关思宇再度给他打电话,他决定如果这次还是没有人接听,直接去张明亮家里看看,结果这次居然有人接听,只不过接听的人不是张明亮,也不是想象中的坏人,而是张明亮的姐姐。姐姐在电话里告诉关思宇,弟弟被人杀害了。

      听了这个消息,关思宇浑身都颤栗起来,他以为是张明亮精神衰弱胡说八道的东西,想不到竟然成了真的。

      一开始的震惊之后,关思宇内心浮现出犯罪感。

      虽然情况略有不同,但是情节依旧相似,张明亮当时给他打的是一个求救电话,可是他却没有太当一回重要的事。

      如果他早点意识到,早点来张明亮家里,是不是有可能预防悲剧呢?

      而关思宇内心更加隐秘的地方,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的是,当年因为张明亮的关系,他差点被传销组织的人打死,虽然他并不仇恨张明亮,但是从此之后,他对这个人说的东西一直持有怀疑和警惕,不那么轻易地愿意相信他。

      不管原因如何,结果已经酿成,这件事情激起了关思宇心里隐藏的愤怒——张明亮的死无论如何都和他脱不了干系,他一定要找出来张明亮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到底是谁干的,也算是给他的姐姐和母亲一个交代。

      张明亮的姐姐让关思宇坐在主屋里的椅子上,桌子上放了茶水,自己则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关思宇简短说了他和张明亮的情况,但是张明亮打求救电话和他高中时候坑过自己的事情略去了,接下来他问了一下为什么电话一直打不通。

      张明亮的姐姐说,那个电话就是家里的座机,家里除了张明亮,她和母亲几乎不用这个电话,所以张明亮离开家之后,电话很快欠费,她们也一直没有缴费。直到不久前,她们收到派出所的传唤才知道张明亮遇害了,而这个时候,张明亮离开家已经将近一个月。在警察的帮助和建议下,她们母女才又把电话开通。

      说到这里,张明亮的姐姐仿佛意识到什么,直直地看着关思宇:“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情?”

      关思宇看到张明亮姐姐的眼神,内心涌现出愧疚,不敢与她对视:“算不上知道什么。他不是一直在县城的工地做建造吗,后来为什么没有去上班?”

      张明亮姐姐瞪大了眼睛:“他一直没有去上班吗?”

      关思宇抬起头:“你们不知道吗?”

      “他平时住在县城租的房子里,偶尔才回家。他上次离开前倒是在家里呆了一周多,他上没上班俺们也不知道。”

      关思宇抬起头看着屋外倾斜的天空思考了一会,然后又问道:“警察是怎么说的?”

      “俺们也听不懂,听说是他去找小姐,然后被来的小姐给杀了,而且据说在那地方还发现了一些毒品。”说到这里,张明亮的姐姐泪珠从眼眶里滚落,“俺和俺妈都不能接受,亮一定不会从事什么犯罪的事情,也不知道他得罪了谁,遭此横祸。”

      关思宇觉得姐姐和母亲对张明亮可能确实了解甚少,张明亮远谈不上是什么良民,如果张明亮算是良民,那自己可以拿十佳青年了,但是看到姐姐如此伤心,他又庆幸自己没把实话完全说出来。

      “警察来家里调查过吗?”

      “来过,但是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亮很久不在家呆了。”

      这时候里屋的门推开了,一位面色苍白的老人颤颤巍巍地扶着门框出现在关思宇面前。

      关思宇急忙站起来,这位正是张明亮的母亲,她应该不到五十岁,但是此刻满是沟壑的面庞、银白的发丝和佝偻的脊背显示出的却是一个耄耋老人的状态——在失去儿子的打击下,她老了三十岁。

      “俺说过多少次,都怪那个姓章的,他就不是什么好人,俺叫亮离他远点,亮就是不听!”

      “妈,您别胡说了,”张明亮的姐姐皱眉道,“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人家怎么会和亮的死有关系。警察去调查了,都说没有联系。”她转头对关思宇说,“有个姓章的,在公子坟村,他以前带张明亮干工程,后来两人两年多都不联系了,俺妈一直还觉得亮和他有关系。”

      关思宇愣了一下,公子坟正是瓦廊台镇下属的村子,他确实知道有一个姓章的包工头,在当地比较有名气。他问道:“那个姓章的,是不是叫章有怀?”

      张明亮的姐姐瞪大了眼睛:“你认识?”

      “不认识……但是听说过。”

      “孩子,”张明亮母亲看着关思宇,“他们都不信,就是那个姓章的搞死了俺的亮,俺是妈妈,俺最了解俺的孩子。警察说是没找到亮和他联系的记录,但是俺知道,他俩一定还有联系!”

      接下来张明亮的姐姐和母亲开始争执起来,张明亮的姐姐各种讲道理,说姓章的只是以前带弟弟干过活,并没有杀害弟弟的理由,但是母亲不管不顾,就是一口咬定是章杀害的。

      关思宇有点尴尬,他插进一嘴,请求让他看一看张明亮的房间。

      张明亮的姐姐这才停止和母亲的较量,将关思宇带进另外一间屋子。张明亮的屋子是个很小的偏房,里面除了那张老旧的木头床还算干净,其他的家具诸如箱子柜子等此时已经落了一层薄灰,看得出已经很久没有人住。关思宇打开柜子上的抽屉,里面装着许多张明亮上学时候的旧物,如铅笔橡皮书钉之类,另一个抽屉装着一些杂物,尺子胶带卷广告传单等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这个抽屉里,却有一张公用电话卡吸引了关思宇的注意。

      之所以关思宇会关注这张卡,是因为它和抽屉里的其他旧物相比,显得相对崭新,卡边也有磨损的痕迹,能看出来这张卡被打了很多次。

      关思宇拿出这张卡,翻过来,发现卡的背面用笔简单而凌乱地记着一个号码,因为多次使用笔迹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还能勉强辨认出数字。

      关思宇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刚才他脑子里一直模糊的东西此刻有了一点形状,他对张明亮的姐姐说:“这张卡我能拿走吗?”

      姐姐看起来十分不解:“那都是亮的旧东西,你拿去吧。”

      关思宇将卡用一张面巾纸包裹起来小心地塞进裤兜,接着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喂,是肖姨吗?”关思宇问,“我这里有点事情麻烦你,你有认识的后生跟公子坟一个叫章有怀的人干过的吗?文章的章,有人来了的有,怀抱的怀,嗯,对,没错,我需要那个人的车牌信息、身份证信息以及电话联系方式。至于价格嘛……我再帮您抬一个月的饮用水好吧?”

      BLACK浪花酒吧每天的凌晨一点就打烊,老板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服务员们收拾完酒吧的地面和柜台,会将椅子全倒扣在桌子上,关掉大厅的灯,然后陆续离去,留下老板最后检查一遍水电的阀门。

      检查完毕的老板从厨房走出来,顺手关上厨房灯,在店铺里唯一的光源消失之后,他越过黑洞洞的大厅,看到酒吧的磨砂玻璃门上有一个人的影子。

      有人站在门外。

      这个人站在门外一动不动,身影透过街道上的路灯投进酒吧的瓷砖地面上,诡异而颀长。

      老板以为是哪个员工还没有回去,回来拿东西。

      “进来吧,有什么忘带的了?”

      但是门外的人依旧一动不动。

      老板觉得很奇怪,他又喊了一遍:“你是谁呀?”

      这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爆响,老板转头看向窗户,发现是有人半夜不睡觉在外面放烟花爆竹。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门外的人还是那个姿势,但是靠近了玻璃门。

      一张逆光的脸按在磨砂玻璃上,隔着玻璃透出肉色。

      老板吓了一跳,非常愤怒,这个人是来吓唬人的么?他冲过去拉开门,正好又一个烟花升上天空。

      老板看到的是一张极其恐怖的脸,这个人有着一个软踏踏的大长鼻子和一张嘴角裂到耳根的大笑着的大嘴,配上这个人瘦长的身躯,像是从恐怖电影里走出来的鬼怪。

      老板先是吓得喊了一声,随后发现是一个带着面具的人。

      “你是谁呀?神经病吗在这里吓唬人?你快走,不然我要报警了。”老板不耐烦地说。

      戴面具的人沉默地走进来,老板想把他轰出去,但是他的沉默形成一种无形的压迫,逼得老板节节后退。

      更重要的是因为他手里握着一把刀。

      “你……你要干什么?你要钱吗!”老板的声音颤抖起来。

      这人冷静地将一只手放在身后关上门,将老板一直逼到吧台边,老板的后背碰到吧台的边缘停下来。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要多少钱?”

      来人说道:“我不要钱,你告诉我,这里是不是艾米丽客户服务公司交易毒品的地方?”

      “你说什么公司我不知道……”

      老板还没说完,只觉得腹部一凉,那把刀已经捅进去了。

      老板杀猪似的尖叫起来,但是他的喊叫迅速被淹没在屋外接二连三的鞭炮声中。

      在爆竹的乱响中,男人又问:“每天在你这里交易毒品的人,都有谁?”

      老板哭喊道:“我说我说,我不知道什么公不公司的,我这里是一个白货交易的中转站,人太多了我都不认识,其中为首的是一个叫姚文华的,他下面有几个小头,小头再负责将货散出去。小头太多了我就不认识了。他们给我好处,给我低价的白货和许多的钱,我就给他们提供场所。”

      “姚文华是怎么联系你的?”

      “我……我没有姚文华的联系方式……”

      面具男将手里的小刀一拧。

      老板再次哭喊出来:“哎哟哎哟!我错我错了……我手机里有他的联系方式,你让我看看手机行吗?”

      面具男用刀抵着他的肚子,声音依旧非常冷静:“你把手机给我。”

      老板颤抖着将手伸向口袋,面具男一只手攥着小刀,一只手去摸老板的裤子口袋。面具男将手机拿出来向屏幕看了一眼,老板一直在等着这个时机,他大吼一声,用力一挺身躯,张开双臂向面具男的脖子抓去。

      面具男果断地丢了手机,此刻他已经被老板掐住了脖子,两人靠着柜台互殴起来,这个柜台是有几个三合板拼接的,在二人体重的重压之下被掀翻,两人都摔倒进吧台里面,吧台里的酒架被撞倒,上面的酒瓶纷纷掉落,在地面爆炸,雪花一样的玻璃碎片和血一样的酒浆四处纷飞,窗外的爆竹声好像是在为这出戏剧做伴奏。

      老板由于腹部的伤口,体力已经远不如面具男,被面具男重力压在身下。他挣扎着去抓面具男的头,竟然将面具撕扯了下来。

      面具下面是一张十分中性且瘦削的脸,还留着长发,他的头发如今也在厮打中披散下来,如同魔鬼爪的藤蔓一般扒在满是汗水的脸上。

      这张堕落天使一样的脸是老板生前刻印在视网膜里的最后信息。

      面具男对着他连刺数刀,等到老板一动不动,才松了口气一样瘫坐在地上。他喘了两口气,又平静地爬起来,把那个手机从地上捡了回来。

      他打开手机——幸好手机是一个简单的傻瓜机,没有开机密码——默默地翻着通讯录,身后的窗户里烟花再度升天,宛如在脑袋上的光环,他的眼睛里反射着手机的屏幕光,眼神没有喜悦也没有愤怒,而是一种近乎殉道者一般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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