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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冀州的战场分出了胜负,曹操胸有成竹,对邺城围而不打,只等守军前来议和。雁门军诸将把眼前的局势看得明白,却对将来的安排存有疑虑,借着到大帐探病的功夫,明里暗里试探张辽的态度。张辽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伤势甫一好转,便去见了曹操。此事他不曾与荀彧商量,出营时也未遣人告知。他当然清楚身为雁门军统帅,自己与曹操必然很快会见面,但他希望至少这一次,荀彧不要在场。

      眼下冀州已尽在曹操的掌握中,邺城亦是囊中之物,官渡的大捷刚刚过去,正该是胜者志得意满的时候。可张辽这一路在马背上环视曹军的营地,从哨岗、营帐到军械战马,目之所及皆是一派肃穆严整。士兵们行动利落,精神抖擞,目不斜视地各司其职,没有一人闲谈喧哗或是松弛懈怠。从他们身上看不见半分骄矜与浮躁,反而有一股蓄而不发的锐气。张辽自幼在战乱中长大,什么样的队伍都见过,也识得真正的好兵。从前他只听说曹操善于用兵,今日亲眼观其军容,才知传言非虚。

      过去三年,高顺之死与西凉军的覆灭一直是张辽最大的心结。可当终于见到曹操的时候,他的心中却反而有种释然之感。如今他的心结已成了死结,他走这一趟也并非是要与谁为难。他来只是想看看,能让荀彧倾力辅佐的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雁门军自入关以来,转战千里,战无不克,平定冀州该当首功。我已上表陛下,拟封你为都亭侯,任荡寇将军,除雁门军本部兵马外,冀北六郡所降的兵马也都归你节制,文远以为如何?”

      曹操早就有心向张辽示好,封赏的圣旨其实已经捏在手里了。只是雁门军内该如何分配,他本想先听听荀彧的意见,却没想到张辽来得比荀彧还快。且他二人竟没有同行,曹操除了意外,还觉得有些麻烦。他想起郭嘉从雁门军大营返回后,曾说起埒县之事恐另有隐情,今日张辽独自前来,便是印证了郭嘉的猜测。可这件事就连郭嘉也没能从荀彧的口中问出实情,这让曹操在面对张辽的时候,也不便再从荀彧处入手了。他不能过多地提及荀彧,却又不能彻底回避。若非考虑到荀彧的处境,他是真的很想问问这两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辽听对方提到冀北六郡的兵马,心里的最后一点担忧也终于散去。比起加官晋爵的虚荣,增兵是实打实的奖励,冀北六郡加上雁门军本部,他手中的兵马已经足以令参与此战的任何一位将领眼红了。然而他并不认为曹操是出于对自己的倚重才这么做的。他既非曹氏亲族,亦非其心腹盟友,十分清楚自己在局中扮演的角色。虽然尚不知对方如何看待他的西凉军背景,但从过去的经验来看,若非因为信任荀彧,曹操也不会对他如此大方。曹操今日对他的态度,便也是对荀彧的态度,这才是大战收官时张辽最想知道的。

      只要荀彧返京后能够顺遂,张辽并不关心鸟尽弓藏之祸是否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于是道:“冀北之战,皆因将士们在前方浴血杀敌、舍身忘死,文若于后方筹谋调度、力克难关,方得以全胜。张辽忝掌帅印,份所当为,不敢居功。当初我军奉旨出关,曾向河东郡王邑借粮,向西河郡张杨借兵。若无二人忠义为国,慨然相助,边关之战亦不会如此顺利。西河军副将陈挚自随我军出征以来,忠诚不二,恪尽职守,屡立战功,堪为表率。我军所辖幽、冀二部,虽临故土却以国难为先,奋勇坚决,殊为不易。还请司空奏明圣上,论功行赏,博厚抚恤,以慰将士们的报国之心。”

      曹操见他考虑得面面俱到,且没有一句虚伪浮夸之言,越发欣赏其为人。可张辽的态度不卑不亢,甚至带着几分隐忍的疏离,这让曹操觉得麻烦更大了些。倘若时机得当,他原是打算将西凉军覆灭的内情告诉张辽,以彻底根除可能存在的隐患。虽然荀彧曾向他保证过张辽的忠诚,但若不亲口把话说开,亲眼见到张辽的反应,他心中的疑虑便不会消失。可今日张辽的态度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便只能暂且收起这份心思。张辽有所不知的是,曹操的识人之能更在治军之上,他几乎立刻就看出来,张辽既不在乎别人的赏识与笼络,也不在乎自身的前程,他在乎的是荀彧与雁门军的未来。

      曹操试探受阻,明白眼下不是个好时机,便不再深谈下去,笑道:“文远勿虑,你既为雁门军统帅,对雁门军各部的赏赐自然是由你来定。至于文若,”他有意顿了顿,果然见张辽神色微动,两道明锐的目光直直地向他看来,“圣上对他寄予厚望,有意擢升他为尚书令。此刻圣旨已经在路上了,不日便到军中。”

      ***

      张辽没有在曹营久留,归来后也不回大帐,而是直接到了荀彧帐中。荀彧得知他去见曹操,一直默默悬心,这时见他气色比前两日好了许多,伤势总算是稳住了,微微松了口气:“你的伤刚好,骑马时还需小心些。今天肩膀还疼吗?”

      张辽的目光落在他的眉眼上,那双柔亮的眼眸中明明白白写着担忧,但他却不确定那究竟是为了什么,低声道:“抱歉。”

      荀彧知道他是为见曹操一事,刚想说自己担心的不是这个,又听他道:“我今日去见他,并非为了追问旧事。我既答应了你,就一定会遵守承诺。”

      荀彧怔了一怔,只好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他从不疑心张辽背诺,亦不担心曹操失言,虽然张辽这么做,说明过去的事情从未真正过去,但刚才在等待的时候,他所挂怀的也唯有张辽一人而已。自从那日听了荀琬所言,“思虑过重”这四个字便如千钧之石压在他的心上。荀琬请他为张辽开解,他又何尝不想理清两人间的症结。可是从前他接近张辽的内心有多容易,如今就有多困难,明知张辽对他误解已深,可他却不敢再轻易触碰对方的伤心事了。想来当初张辽在面对他时也是一样地望而却步,只是今日易地而处,个中滋味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张辽见他怔住,也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坐下:“曹司空有军令下来。”

      荀彧把思绪收了收,先叫来荀琬替他诊脉,又将备好的药汤端到他面前,在碗边放了两小块饴糖:“趁热喝吧,喝完药再慢慢说。”

      张辽饮尽药汤,捏了一块糖压在舌底,然后从怀中取出邺城地图,在案上展开:“为迫守军早日归降,司空打算绕城开凿壕沟,引漳河水隔绝内外。若还不降,便放水淹城。”

      荀彧在他身边坐下,看了看图上所注的工事位置,道:“袁尚、袁熙素来不睦,现下分头向北而逃,就算得以苟安一时,将来也必再起争端。审配等不到援军,日久城内定会生变。咱们若在此时强攻,反而会激起守军的斗志,绝非上策。只不过这开凿的工事就在城下,动手时还需防范守军的袭扰。”

      张辽便道:“这壕沟不必急着挖好。可先挖一条浅沟,放上几日,待守军松懈后,再乘夜疏浚加深,引入河水。我方才与司空议过,此事由两军同时进行,一夜可成。”

      荀彧点点头,也认为此计可行。两人将雁门军的部署商定完毕,张辽又道:“司空还说,圣上决定召你回京,出任尚书令,近日就会派人到军中宣旨。”

      荀彧蹙起眉头,心中一时烦乱无比。任职之事他曾听郭嘉透露一二,倒不算意外,却没想到事情会来得这样紧急。眼下邺城战事未了,张辽的状态也令人忧心,他纵然牵挂洛阳的朝局,却也不愿在此时和张辽分开。可是圣上催他回京必有缘故,曹操在邺城又脱不开身,若回去迟了,恐要误事。

      张辽见他神色凝重,问:“有难处?”

      荀彧握住他的手,沉默地摇了摇头。

      张辽便不再问,轻轻将他揽过,在他肩上拍了拍:“左右这里没有要紧事了,早些回去也好。只是冀州初定,路上恐有兵匪,我让洛阳部抽调人马,送你回去。”

      荀彧低低地“嗯”了一声,靠在他的怀中,任由思绪飘浮:“关外的麦子快熟了吧?不知今年收成如何……”

      张辽听他提到雁门,心头却是另一番滋味。嘴里的糖块可以驱散药石之苦,可心里的苦涩却不减反增。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平静地接受一切,然而真到了割舍之时,才发现这有多么艰难。如今他已经退无可退,亦不知自己还能为对方做些什么。他只知道会在他喝药时为他准备饴糖的人只有眼前一个,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再有了。

      ***

      圣旨果然来得很快。先是对雁门军上下的封赏,以及对阵亡将士的抚恤,接着便是任命荀彧的诏书。张辽派兵将荀彧护送回洛阳,自己却因战事留在了冀州。此后月余,邺城陷落。张辽奉命接收了冀北六郡的兵马后,便也率本部人马班师洛阳,进京复命谢恩。

      三年前张辽和荀彧带着羸弱的队伍离开洛阳,远赴雁门,京中的人都以为他们走的是一条死路,用不了多久就能听到其兵败身亡的消息,却不料他们不仅活了下来,三年后重返洛阳时,两人的地位也已是今非昔比。当初张辽孤身南下洛阳求援,被朝中大多数人视为董卓一党,若非觉得他还有些利用价值,他们连看也不屑多看他一眼。可如今他身负战功,手握重兵,朝中官员就算无意趋奉讨好,却也不敢再轻易得罪他。更何况论及身份权位,他家中那位刚刚升任尚书令的坤泽尤在他之上,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轻忽的,因此他的人马还没到洛阳,各路试探与示好的书信就已经递到了军中。

      荀彧比张辽先回,入京后依然住在将军府。这府邸被赐给张辽之前就已失修多年,张辽住了没几日,完婚后便与荀彧北上,又空置了三年,实在算不上一个好住处。周全原想劝荀彧回荀府去住,等这边修葺好了再搬过来,或者干脆就不搬了——荀彧入主尚书台时,圣上已予其开府之权,与其和这旧宅子过不去,不如将来直接住进尚书府。至于张辽,向来只要一张床榻就够了,住哪儿都是一样。然而荀彧却是不肯,就连开府的事也暂缓下来,执意要等张辽回来再说。

      张辽回京时,府里已大致收拾停当,尽管还远远达不到周全的要求,却已比三年前舒适多了。但张辽只匆匆住了一晚就又去了城郊大营,此后便一直留在营中安排冀州军的善后。他心事沉重,有意回避荀彧,而荀彧则是真的很忙。他刚到尚书台主事,每天下朝后要忙着交接,先前离京三年,荀府也有不少事等着和他商议,此外还得应付各怀心思前来登门拜访的官员,是以每每忙到一日将尽,才发现又一日没见到张辽。两人虽都在洛阳,却反而不比在军中,一连数日也没能见上一面。

      这天荀彧又忙到掌灯时方回,一进家门便听说张辽也回来了,已经在府里待了一个下午。他径直回到房中,果然见张辽正倚案而坐,手中握着一卷东西,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荀彧好些天没见到他,心中欣喜,叫了声“文远”,在他对面坐下:“军中的事忙完了?今天还要出城吗?”

      张辽抬起头看看他,轻声道:“我在等你。”

      荀彧被他这一眼看得心头一颤,喜悦之情还未表露便已荡然无存。方才光线昏暗不及细察,此刻在灯下看去,才发现他眼尾泛红,眼里带着血丝,竟是黯然神伤,心力交瘁之态。如此伤怀绝望的模样,荀彧从前只在埒县时见过,却又似乎和那时不同。他微微倾身,将手覆上那人的手背,问:“发生什么事了?”

      张辽摇了摇头,轻轻把手抽回,然后挺直背脊,端正身姿面对眼前的人。

      今日他进宫面圣,回府后就在这里等着荀彧。他把该办的事都办好了,该在御前奏禀的话都禀明了,在等待荀彧的几个时辰里,他已经把心底的纷乱一寸一寸地彻底抹平。可是,当他终于面对荀彧时,却依然不知如何开口。他用力握紧手指,逼迫自己稳住心神,不要移开视线:“今晚还是去军中住……六郡兵马亟待整顿,我明日就要出发去冀州。”

      “怎么这样急?”荀彧吃了一惊,此事他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却不知张辽为何要瞒他,“那你何时才能回家?”

      张辽不答,只是静静望着他。荀彧承受着他眼神的重量,忽然明白过来,张辽真正想说的不是当下,而是将来。

      张辽见他神色变了,知道他已领会自己的意图,又慢慢说下去。

      “文若……自我记事起,身边就没有亲人。大哥走后,这世上便只有你真心对我。当初你我奉旨成婚,原是逼不得已,可过去的三年,你待我恩深义重,爱我护我,助我良多。那样的日子,从前我不敢奢求,今生有幸得之,都是因为你……此情此意,我必珍重一生,永铭于心。”

      他说得艰难而郑重,荀彧却听怔住了。他已经隐隐猜到,张辽为何要说这番话,可他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震惊又茫然地望着张辽,对方每说一句,他的眼里便湿润一分,直到泪水盈满眼眶,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入关前我也曾想过,要与你携手终老,白首不离。可世间之事,又岂能事事尽如人意……文若,我知你胸怀天下,有社稷之才,济世之心,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使之动摇更改。我虽有私心,却也掂量得出二者对你孰轻孰重,从未因此埋怨过你。只是如此一来,我亦有违在大哥灵前立下的誓言,我……我愧对大哥的在天之灵……”

      言及此处,张辽只觉剜心之刑也不过如此,眼泪再也忍不住了,随着哽咽的话语断断续续地滴落下来:“你的深情厚意,张辽此生无以为报,今后再难的事,也愿意豁出性命为你一试。但我们……我们还是不要再做夫妻了。”

      他强抑住手上的颤抖,将手里的东西缓缓推到荀彧面前。荀彧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发现那竟是一封和离书。

      “当初在雁门关上,我说过待战事结束,就还你自由……今日进宫,我已向圣上请罪,这一切皆因我而起,圣上宽仁,更不会迁怒于你。”

      这不是他一时冲动做下的决定,而是他在埒县得知真相后就已做出的选择。那日他自昏迷中醒来,命悬一线,肝肠寸断,可脑中却是无比的清醒。那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在荀彧的心中,没有什么比天下的安定更加重要。为全其志,张辽愿意退一步。但他也知道退这一步,是以葬送两人的缘分为代价的。而此后他为荀彧挡下陈挚的刁难,力排众议继续发兵冀州,乃至后来抱伤上阵,数月的征战,都是怀着这样的心境一步步地走来。每走一步,都如履刀锋,痛入骨髓。

      在关外的两年里,他曾无数次设想过两人的将来,却不料兜兜转转,他们最终竟回到了三年前翻越雁门关时,他对荀彧许下的那个诺言。

      “文若……今生能得你相伴一程,我已别无他求。唯愿你平安顺意,万事称心,再也不用过担惊受怕,左右为难的日子。”

      “你……好好保重。”

      说完,他不忍再向荀彧多看一眼,起身就走。

      荀彧的全副心神都在他身上,见他一动,目光也紧紧跟随着他,不假思索地起身追上去:“文远!文远,当年的事,当真不是司空所为,你再信我一次……”

      他一向端庄持重,从未有过如此失态之举,即使当初在军中突遭变故,也不似这般心乱如麻,惶惑无措。然而此刻为了留住心爱的人,便是尊严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放下了,一把抓住张辽的袖摆:“文远,你不要走……”

      张辽脚下一顿,只能回头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皆是满脸泪痕。荀彧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的人,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转圜的希望,可张辽只是咬着牙关,任由泪下如雨,决然的眼神却没有分毫的松动。

      他的神情终于让荀彧找回了一丝清醒,手上的力气也随之卸下,慢慢松开了手指。

      张辽言出必行,在关乎两人的事上,未曾有过一件出尔反尔,或以玩笑戏之。今日他既立约在此,那便无论别人如何哀求,都已注定无法挽回了。

      荀彧收回了手,却不舍得收回视线,只盼他能在眼前多停留一会儿,哪怕片刻也好。但张辽再无一言,转身走了出去。

      荀彧望着他的背影在模糊的视野中渐渐远去,指间还残留着那衣袖的触感与余温,可胸中却只剩一片空荡冰凉。直至那身影终于消失,才蓦地呕出一口鲜血,伏倒在地上。

      今日今时,他方才明白张辽的“思虑过重”究竟是何缘故。那人猝然离开尚且令他痛彻心扉,心神俱碎,此刻推己及人,只要想想张辽在这数月间所受的折磨,自己的这点伤心又算得了什么?

      是他太过愚蠢,明知张辽已是心结难解,心伤难愈,却还一再地瞻前顾后、隐瞒心迹,以致白白浪费了最后数月的相伴,令挚爱之人因为他的过错而承受这样的煎熬与痛苦。至此覆水难收,他焉能不悔,可现在他还有什么资格请求张辽相信他,为他留下来?

      他伏在地上,以袖掩面,将喉中的呜咽也一并掩去了,只是无声地流泪。心痛到极处,有好一会儿眼前漆黑一片,意识不明,亦听不到任何声响。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又慢慢恢复清明,却见周全正扶着自己,脸上尽是惊惶关切之色。

      “小主人?……小主人!”

      荀彧借着他的搀扶起身,回到案边,细看那封和离书。熟悉的字迹映入眼中,书上并无一字是对他的怨怪非议,却又字字如刀。看到末处张辽的签押,犹再亲见他转身时的决绝,荀彧双手一颤,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周全看见这封约书,才明白荀彧为何会如此,却又不太明白:“小主人,这……他这是何意啊?!”

      凡是与两人朝夕相处的仆从,都没有人会怀疑张辽对荀彧的情意。就连一向对他抱有成见的周全,在此刻亲眼见到他手书的时候,也丝毫没往恩断义绝的方面去想,呆了片刻,震惊道:“难不成……难不成,他还是要去杀了司空吗?”

      荀彧轻咳一声,缓缓摇头:“他不会杀司空……可正因为他不会杀司空,所以他……他也不能和我在一起了。”

      他话音未落,低头又咳出一口血。周全见他脸白如纸,襟上血迹斑驳,纵有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先压下了,就要起身叫人。荀彧按住周全的胳膊,依然只是摇头。那和离书的签押处有为他留下的空白,他凝视良久,直至脸上泪痕渐干,终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全叔……取笔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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