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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薜达向文件盖下签章，雪白纸张上那枚鲜红的印是个造型奇异的图腾，仔细一看方能辨出那是个变型的“薜”字。
“发出去。”薜达收好印，按下电话免提通知索卡进来。
“最近风声比较紧，通知大家，做完手上这批军火买卖就暂时收手。”薜达揉了揉眉心，棱角分明的脸上有明显的倦意。
索卡接过文件，点了点头，“是，我这就吩咐下去。”
他转身刚要走，薜达却叫住他，“索卡……”
索卡疑惑地回头。
他看见他年青却威严的老板眉头紧拧，他轻敲着桌面，光可鉴人的橡木书桌就发出砰砰砰地响声，象是在表示他心中的踌躇，“米娜那边有什么新情况？”
“唐小姐自从上次公开演出后，广受评论界赞誉，现下已有多个舞蹈团想邀请她加入，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巴黎歌剧院的芭蕾舞团。”
薜达的眼睛漾出一丝笑意，“我就知道她一定行，可笑那丫头却一点都不自信。”他的眉头象吸饱了水的叶子般熨贴舒展开来，连刚硬的脸部线条也柔和了许多。
索卡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最近唐小姐好像没什么心思放在这上面。”
“哦——”薜达挑挑眉，“怎么讲？”
“唐小姐好像有什么事，一连在舞蹈团请了五天假。”
薜达的脸色微变，有些似阳光照不到的坡地般渐渐阴了下来，“请了五天假？”他一字一句地缓缓重复，看向索卡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为什么？”
索卡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您不是曾经吩咐让把所有对唐小姐的监控都撤了，所以……我们所有的消息都只能从侧面了解。”
薜达锁紧眉头，思忖一番，又问：“上次舞蹈团里有人传言她靠人恐吓才当上女主角，那事查得怎么样了？”
“布洛尔那小老头说是几个团员私下里传开的，也找不到源头，而且因为顾忌动作太大会让唐小姐知道，也不好问得太明显，所以……”
房间里沉默下来，墙角摆放的古董钟嘀哒嘀哒地摇摆着，单调而枯燥，索卡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紧张。
“当—当—当……”几声突如其来的长响打破了沉静，惊得索卡一凛，他转头一看，时针指向晚上8：00。
薜达目光沉沉地看住他，“索卡，最近墨皇会里暗流涌动，华人和洋人两方势力剑拔弩张，为了安全，你还是继续派人跟着她，我要知道她的一切。”
“是。”索卡答。
薜达冲他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他有些疲倦地往椅背上靠了靠，闭上了双眼。
索卡知道老板累了，前晚为了等一个重要电话，他一夜没睡。索卡不想吵到他，他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出门。
“不要让她知道。”身后传来的声音带着浓浓倦意，索卡推门的手停了停，他悄悄转身，老板仍然靠在椅子里一动没动，仿佛刚才那句话出自他的幻听。索卡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如果要问老板最关心的人，唐小姐必定排第一。他轻轻应了声，为他静静掩上门。
* * *
苏柏看看手表，时针指向10：00，他和米娜乘坐的巴士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那玻璃窗上积了车内的热流，便结出一层薄薄的霜。满车的人都在昏昏欲睡，米娜也靠在他的肩头，她卷翘浓密的睫毛阖在洁白的皮肤上，发丝散乱地贴在脸颊。
苏柏忍不住抚过她的秀发，触手柔软滑顺，凉凉的犹如丝缎，他的手指从她深栗的发间轻轻穿过，指尖一转，那缕发丝在指缝中轻巧地打了个转，滑了出去，手上便留下一股淡淡的，好似茉莉的清香。
米娜好像感应到什么，她的睫毛颤动几下，轻轻睁开了眼睛。苏柏看着她微笑，“你真是能睡，是只有福气的小猪。”
米娜脸一红，连忙坐起身，她笑着说：“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苏柏，我们快到了么？”
苏柏将窗上的雾气抹了抹，向外望了一眼，车窗外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下面尽是密麻麻的松林，沉沉的一眼看不到尽头。巴士还在一路向上，远处满山的青松翠柏，枝枝桠桠挂满了一篷篷的白雪，像一团团流浪到人间的云。他说：“是啊，我们快到了。”
他们选了Chamrousse滑雪场，下车后，迎面而来的空气凉丝丝的，带着一股子干净的冰雪甜香，沁人心脾。满眼尽是一望无际的银白，天边的浮云散开，久不见面的太阳乘机探出了头，照出一个晶莹明亮的无瑕世界。
“身体前倾，把重心放低，就这样……”米娜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响在空旷的雪地里，认真的样子象个最专业的教练。苏柏乖乖按她的指示，一丝不苟地照做，路过的游人看到这对漂亮的少年男女，都不由得露出会心地微笑。
米娜教得很细心，苏柏上手也快，他身体的平衡感极好，两三个来回后已基本掌握了要点。
“不错不错，果然孺子可教，你进步神速啊。”米娜眉开眼笑地挥动着滑雪杆，秀气的瓜子脸被寒风吹出两团嫣红。
苏柏踏在雪板上回头一笑，“那，我说唐老师，咱们可不可以换滑道了，老是这么15度的小坡滑起来没意思啊。”
米娜挑挑眉，“行啊，那我先给你做个示范，你好好看着。”
她坐上缆车，将两指并拢点在额间，俏皮地冲苏柏行了个礼，接着唰地一下拉下帽子上的防光墨镜，动作飒爽潇洒。
缆车开动，象个小小水晶球，包裹住微笑的米娜自苏柏眼前冉冉升起，渐渐变作一个看不清的小点。
苏柏站在山下等着她，山顶的皑皑雪峰白得刺眼，他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睛。他在一团刺眼的白色中寻找米娜的影子，而此时的米娜已乘着缆车去到海拔2250米的顶峰。
她今天穿了身红色羽绒服，苏柏想像她站在重山尽雪中的样子，那一片火红一定宛如天边最艳丽的火烧云，他不由微笑。
米娜站在顶峰，一阵风吹来，带起袅绕如带的层层云雾，眼前白茫茫一片，她看不见山下面那个人，只能凭着记忆里他的位置挥了挥手。
他就在山下等着她，站在那里，不会消失。
米娜心中一甜。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身体前俯，两膝微曲，将两支滑雪杆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向山下，向那个人所在的地方“飞”去。
是的，那种自由的感觉就是飞翔，那种急切的心也是飞翔，米娜如精灵般穿行在或浓或薄的云雾中，轻若无物地极速下滑。风声簌簌地在她耳边呼啸着，冰冷的寒气刺得她鼻腔涩涩地痛，但是她感到无比的快乐。雪板滑过，哧哧声不断，刮起一篷四溅飞扬的雪雾，米娜穿过层层云雾，看着眼前逐渐清晰了的那个人影，嘴角浮出一个微笑。
苏柏看着她极速地滑下来，象一只火红的鸟，那样灵巧，那样轻盈，她划着弧线，身后扬起满天的雪雾，努力向自己飞过来，这一刻，有一种叫作骄傲的东西充盈了他整颗的心。
“苏柏……哈哈哈……”米娜一边笑一边冲苏柏大声喊着，心里正得意，不料乐极生悲，斜刺刺竟然从雪地里冒出来一个小孩，怔怔地拿着一只蓝色单橇站在那里。
“啊……”急速下来的冲力绝对可能伤到这个孩子，米娜急得用力一转，努力避开了那个孩子，可脚下两支长长的雪板却打了架，她一下找不到平衡顿时身体一歪跌倒在雪地，一骨碌了滚了下去。
“米娜！！”苏柏看到眼前这措手不及的突发事件，吓得心跳几乎停止，连忙冲了上去。
米娜滚了好几圈，终于停在距离苏柏二十米处，她的冲力太大，被半埋在了厚厚的积雪中，苏柏只能看到火红的一角。
“米娜，米娜你还好吗？”苏柏冲到她身边，用力拨开纷乱的雪，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无比后悔今天自己约会的提议。如果，如果她因此出事……苏柏喘着气，不敢再想下去。
他的手终于触到她温热的脸，苏柏小心翼翼地将她半抱在怀里，轻轻拂去她脸上的雪，“米娜……”他焦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嘴唇也在抑制不住地哆嗦。
米娜头晕脑涨地睁开眼睛，看到苏柏一张面如死灰的脸，她一时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落在了他怀里，一脸困惑地问：“苏柏……”
苏柏没让她把话说完整，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作失而复得。他猛地抱紧她，将自己温热的唇压在了那张浅粉的樱唇上。他狠狠地、报复地、恋恋不舍地吻着她，吞噬着她所有的气息，有一些热热的东西顺着眼角溢出，滑到他嘴里，又转到她的舌尖，在他俩唇齿间流连，象咸咸的海水。
米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惊得全身僵住，他有力的心跳砰砰砰地响在她的耳际，他的怀抱有股说不出的清新，就象春天里的原野……米娜闭上眼睛慢慢微笑起来，呵，原来爱情早就潜伏在了身边。
苏柏的唇慢慢由狂热绝望转向爱惜缱绻，他轻啄着她的唇，由唇角到唇心留恋地、反复地来回辗轧，良久才缓缓离开了她。
米娜的脸上漾着霞雾般的红云，她慢慢睁开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水波流转。
“米娜……”苏柏有点窘，“我，刚才……”
米娜危险地眯起眼睛，“如果你敢说对不起，我就一脚把你踹到雪堆里！”
苏柏眨眨眼睛，笑了，“我只是想说，我刚才差点被你吓死。不过，你既然还有力气把我踹进雪堆里，应该是没伤着。”说着说着，他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不过，米娜，以后不要再玩这种危险的游戏了。”他的眉头拧得紧紧的，有些焦急地看着她，呼吸之间有暖暖的白气呵到米娜脸上。
米娜眨眨眼，忽然伸手在他眼角一抹，指尖沾上一点湿，她侧头看了看，转向他，笑问：“这是什么？”
苏柏的脸唰地红了，顿时破功，再也摆不出严厉的样子，他尴尬地顾左言他，“米娜，你还是应该去医院做个检查……”
米娜却紧紧拉住他的手，她说：“苏柏，你不在的时候，我就是这种感觉。我四处去找你，才发现自己对你一无所知……后来，我和叶荣华听到警察说有个中国留学生死在了马塞，他们说那个人可能是你，我们赶去马塞认尸……”她咬紧了唇，眼底涌出一片晶莹，“你现在，能明白我那时的心情吗？”
苏柏幽深的黑眸闪过惊讶，感动，还有愧疚，他慢慢反握住她的手，将她柔软的手掌包进自己的掌心，然后，他缓缓地，似宣誓般地保证：“再也不会了，米娜，我再也不让你为我担心。”
可是，就像老天爷在嘲笑他一般，苏柏忽然感到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难受，身体里好象住了个邪恶的魔鬼，它不受他控制，它疯狂的在他身体里叫嚣、翻滚，一寸一寸地咬噬他，苏柏的头开始变得沉重，皮肤下似乎有千千万万只虫蚁在蠢蠢欲动……
不，不行！苏柏的心底升起强烈地恐惧，他狠狠地掐自己的手心，他绝不能让米娜看到自己毒瘾发作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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