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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妙乐坊 ...

  •   叶玱用过膳,将镶金碗放在桌上,静坐了片刻,满耳听到的仍是父亲的怒斥。首辅办的事,实是触了他的底线。
      母妃、侧妃,以及二哥、三哥,皆是闷声无言,插不进去话,亦不敢对首辅有什么微辞。

      唯有叶玱扶着侍婢的手离了席,早早回了闺阁。朝廷纷杂,她听之无无意。晚上还要继续与那群娃娃纠缠,有这闲工夫,不如养精蓄锐。
      叶玱敛了眼睑,侧卧在床榻,手指不经意地托在耳侧,指尖来回挠着。

      细小的摩擦声引起了慕青的注意,“郡主可是耳后痒?今儿瞧见郡主挠了几次,难道起了湿疹?”
      叶玱听了这话,手指才停顿下来。是啊,耳侧为何总是瘙痒?

      慕青已凑过身来,撩起她遮盖的秀发检查,看了半晌后奇道:“没起湿疹,郡主皮肤皙嫩着呢,半粒小豆都没有。”
      叶玱微颦,手再次无意地搭在耳侧。冬风顺着窗棂的缝隙钻进来,纱幔波动,挡住寒气,只将轻柔的风送到她的面颊。

      这一觉睡得舒服,过了小半个时辰,自然醒了。醒后精神抖擞多了,思路也清晰起来。叶玱睁开眼时,恍然意识到自己的手,为何一直搭在耳边揉着。
      这都要怪那袁小四爷,好端端地非要凑到她的耳边撞她的耳坠,离得近时,鬓角的垂发刮在她的耳侧,故而才觉得痒。

      叶玱揉着太阳穴起身,坐到窗前拢了发髻。慕青取过金簪插于郡主的云鬓,“下周,川平王府的陆念郡主生辰,宴会定在西郊,邀了郡主过去策马。”

      “策马?”叶玱一顿。
      陆念喜欢策马是人尽皆知的,故生辰宴特意定了西郊的贵族马场,并不足为奇。三年前,叶玱同她是好姊妹,也善于骑术,一同约出去策马这没什么。

      然而经年已过,叶玱双眼已盲,策马太过危险,加之她性情大转,昔日的好友如今几近生疏陌路。
      但叶玱考虑再三,还是答应了下来:毕竟多年交情,只是去宴会坐坐,到时便借身体不适之名,避开不骑也就是了。

      晚膳后叶玱上了车,起程去往明文馆。助教已批改完晨测的试卷,晚课只需发下去,对考题加以讲解,还算轻松。
      这次小测,榜首不出意外,又是袁侨。而榜末同样不出意外,又是杨幸黎。

      时辰接近亥时,娃娃们哈欠连天的,下课后一溜烟地跑了个没影。叶玱动作缓慢地穿好外套,寻到了接应的慕青,两人悠闲地向外走着。
      出了文馆,本该是寂静无声的空地中却有些喧闹,只是声音不大,似从较远处传来。

      慕青探头向四周扫视了一番,未看到人影,想必是孩童在归家路上又打闹起来了。
      叶玱坐上马车,倚着靠背睡熟,不知睡了多久,听到慕青的呼唤声,她蓦地惊醒,问道:“到家了?”

      “郡主,出事了!”慕青压着声音,语气里的焦急却没压下去,“外面有孩子打群架,似乎是文馆的学生,这附近若是没大人看管,说不定要出人命的。”
      叶玱撩开帘,“扶我下去。”

      夜间的寒风凛冽,更凛冽的是稚嫩且尖锐的叫喊声,以及有身体沉重砸在地上的声响。慕青正要向郡主交代此刻的情形,却只看到她向前迈了几步,冷着声说了一个字:“停。”

      周围叫嚷戛然而止,僵持中,慕青伏在她耳边交代,“一共十个孩子,都是文馆馆生,九个打人,一个被打,被摔在地上的那个是......是袁侨小公子。”
      叶玱吩咐,“你去把他扶起来,带到咱们车上。”

      孩童慑于叶先生之威,都不敢造次,慕青办事麻利,将袁侨带走。叶玱负着手,再度向前迈了几步,“九个人,自报姓名。”
      没人搭声,叶玱再次说道:“最后一次机会,自报姓名。”

      孩童透着浑身的不情愿,却回复极快。
      “......冯瑾。”“关敬。”“贡波如。”
      ......

      “好。”叶玱颔首,“我会跟管事说,革除你们的学籍,通报各家,明日晨课不必来了。”
      说罢,叶玱转身快步走到车前,拍了拍车夫道:“走。”

      车后一群呼喊“叶先生”的孩童,几乎要把嗓子吼破了。叶玱阴沉着面孔,默不作声。车渐行渐远,将后面的嘈杂抛弃。
      车内的袁侨瑟缩在角落,低垂着头,学堂服装被那些疯小子都撕烂了,漏了后背的皮肉出来,粉嫩的小脸上血口子一个接一个。

      慕青取了车上备用的大氅披在他身上,“小公子为何和他们起冲突?”
      袁侨紧了紧衣物,小手环抱在胸口,没有回话,身体止不住地发出剧烈的颤动。

      叶玱虽知道他性格孤僻,一向少言寡语,是极不合群的,在校时就被那些孩童孤立。
      但没料到袁侨竟会被殴打至此。说到底,他是首辅大人家的幺子,本不该受这种窝囊气。那些孩童就算是欺负人,也没道理欺负到这等贵家子弟的头上。

      “送你回首辅府吧。”叶玱征求他的意见。
      原以为袁侨受了打击,是不愿说话的,没想到他却稍显卑微地乞求道:“先生,别送我回去,这件事不要让我父亲知晓......可以吗?”

      慕青听罢,只当他是男孩好面子,不愿意被欺负之事被家里人知道,当即认真劝道:“小公子,这种事情还是要让你家里知道为好。那些人疯惯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若是没大人护佑,再出现这样的事该如何是好?何况你身上伤势严重,应该尽快处理......”
      叶玱打断了她,问袁侨道:“不回府,你想去哪儿?”

      袁侨紧紧交叉着小手,都快攥出水来了,“去四哥那里待,他有止痛膏。”
      “四哥?”叶玱思索了一下,“是袁借篱吗?”
      “是的,先生。”

      “那......他在何处?”叶玱问道。
      袁侨似乎难以启齿,但在半晌沉寂后,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妙乐坊。”
      叶玱:“......”

      入夜的市井极为热闹,人来人往不绝,各家馆子争相拉拢商客,冬日里露着香肩的娇女们在楼上楼下晃个不停。
      马车在妙乐坊前停稳,叶玱硬着头皮走下来,牵着袁侨向里面走去。

      “呦,这位姑娘生得忒俊俏,是来享受春宵一刻的,还是来卖......”
      接客的老鸨话说了一半,要将手搭到叶玱肩上,却被身后的慕青一把拿捏住。叶玱冷然一笑,“袁小四爷在哪儿?”

      老鸨大抵是瞧出她们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立刻指着楼上道:“二楼包间,跟萧公子他们一起......”
      话未说完,三个人便已掠过她的身侧,踏了楼梯上去。老鸨耸了耸肩,暗自寻思,这位姑娘一定又是小四爷的某位小情人,来此捉奸的。

      包间布置得十分雅致,每间门上还各有各的名字。
      入夜,“倾香阁”内点着皎亮的灯火,与窗外的黑夜一暗一明。歌舞升平。正台上三个歌姬抱着琵琶,一面奏乐,一面眼波流转,媚色撩人。舞女露着楚腰与玉足,眉间点着红印。

      萧良左右臂各抱了陪酒的小娘,手揽过她们的腰身,捏着溢出水的酒杯,“老四,怎么不喝了?”

      袁借篱依靠着凭几,手臂搭放在酒樽旁,手指在檀木上轻叩,嘴角流露出随意的淡笑,“时辰不早,该走了。”
      萧良显然醉得不清,手里的酒杯没拿稳,跌落在毛毡,浓烈的酒浸在小娘身上,“不准走,说好今夜不回去了。”

      小娘一边抖落着身上的水迹,一边附和道:“小四爷别走啊,萧公子这才刚喝了几杯,您可别扫了他的兴。”
      袁借篱只是浅笑,捏起杯盏又抿了半口,望着台上半遮面的歌女出神。

      小娘容不得这样的贵客毫无兴致,立刻便脱离了萧良的怀抱,摇着柳腰走过来,勾起他的下颌,将金樽在他眼前晃了又晃,“再来一杯?”
      袁借篱嘴角的浅笑逐渐变为了哂笑,抬起手臂抚在她肩上,酒杯轻碰了过去,“请。”

      仰颈,烈酒灌入喉,半杯酒流下,身后的门忽然被拉开,冲进来的风将阁内的纱帐推开。
      小娘反应最快,回眸瞥去,只见门口一前一后站着两个姑娘,旁边还跟这个矮个头的男孩。

      “呦,这是?”小娘拍了拍袁借篱的肩头,“小四爷在外面又招惹了妹妹么,还真是绝美,只是与整张脸相比,这双眼着实缺了点姿色。”
      这般形容,袁借篱不用回头去看,便已知道来者何人。徐徐望过去,看到的果然是冷面的冰山郡主。而在意料之外的,是她正牵着的浑身青红的袁侨。

      有人蓦地闯入,歌舞在骚乱中暂停,萧良略迟缓地反应过来,用手撑开眼皮,探着脖子看了半天,伸出手点着叶玱道:“叶......叶妹妹!”
      与此同时,袁借篱唤道:“袁侨,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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