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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众口言 ...

  •   落月楼出事,妙乐坊亦没讨到便宜,隔壁摔锅砸盆之声惊扰了一群人过去围观,满坊的宾客走了十之八/九。
      老鸨这个恨,恨隔壁那破青楼非要大年三十儿整些幺蛾子,自家买卖做不成,还要拉她的妙乐坊共沉沦。

      落月楼的这场歌舞戏可谓是臭名远扬了,一夕间传遍了京城,成了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以前见面没话是聊聊天气,如今是一同骂戏里的那对狗男女。什么“男盗女娼百年好合,日后千万别出来祸害旁人”,总之能骂的都骂了个遍。

      骂着骂着,却又嚼出别的味儿来了。
      “这故事的前半段......怎地如此这般熟悉?”

      “您还别说,这仙女与战神一见钟情,定下终身,不久后战神却战死他乡,裹尸而归......这......”
      “这越听,越像是摄政王府的郡主叶玱,与她那未婚夫顾清檐的旧事......”

      “是有那味儿了,只是这故事后半段里翊圣真君的第四子却也对不上号啊......”
      “第四子,第四子......莫不是首辅大人家的小四爷......袁借篱?”
      “靠,伶牙俐齿偷奸耍滑......正是,正是!”

      就这么着,满城百姓口口相传,传着传着便成了望门寡叶玱背信弃义,不顾从前与少帅顾清檐的誓言,背地里与小她五岁的袁借篱通了私情。
      流言蜚语传播之速,远快过边关百里加急的文书,一夜间精准传遍了京城每个角落,满城风雨亦刮进了一向风平浪静的摄政王府。

      从送菜大婶传到膳房总厨,从伙房打杂的丫鬟传到来取安神汤的慕青耳里。
      慕青当时气得差点没将热锅给掀了,“你到底从哪里听到的这些子胡话,也敢在王府里肆意散播,若是传到郡主耳中,小心你项上的这颗人头!”

      那多嘴的丫鬟被郡主的贴身婢女吓得心惊胆颤,哆哆嗦嗦道歉,“慕青姐姐,我再也不敢了!”
      慕青仍气得手抖,托着汤药回房后憋了一肚子话,待服侍郡主梳妆打扮后,终于憋不出了。

      她是心里藏不住话的人,见自家郡主受了平白的造谣与污蔑,自难咽下这口恶气。
      慕青几乎是在哭诉,一口气将来龙去脉说了个完整,结尾还附加了几句谩骂,也不知是在骂传谣言的百姓,还是在骂小四爷。

      叶玱一面静静听着,一面将安神汤饮尽,而后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糖糕去苦味,有些含糊地说道:“你骂旁人也就罢了,骂小四爷作甚?”
      “若非是他,哪里会有这许多闲言碎语,污了郡主一身清白?”慕青忿忿不平。

      “那戏又非他所排,与我相同,他亦是受害者罢了。你若要骂,自去骂那写戏文的先生。”叶玱咽了糕,呷着茶静喉。
      郡主又是哪里不对劲,竟向着小四爷那混帐东西,慕青不依不饶,“奴婢不管,奴婢偏要骂他!”

      这小丫头一根筋,一副为了郡主要与天下为敌的模样。
      叶玱哑然失笑,磨着茶盖劝她,“流言止于智者,你何苦跟那群无脑傻子怄气?”

      叶玱目中无人惯了,一向是将外人的闲话抛诸脑后的,唯有睡前会思量几分,感叹那些谣言实在假得很。
      说到底,像袁借篱那种家世背景,日后铁定是要与同岁的贵女联姻的,又怎会对她这年华将逝、容颜将老的姐姐动心?

      至于她自己,她从未与顾清檐结过什么“今生只爱你一人,往后绝不另嫁他人”的誓言。
      一人先去,婚约便算自行解了,她从来都不是谁的附庸,只归谁一人作有,她要活得快乐才不枉旧人的希冀。若有一天她爱上旁人,亦会不顾一切地嫁之为妻。

      而这三年来,她一直都没有另嫁的原因,亦绝非因为什么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她无法再对谁心动,仅仅是因为她爱过骁勇的虎狼,看过他身披战袍、手握银枪时的风姿,深知他那满腔的忠贞热血和满身的铮铮铁骨,在世间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与之相比的灵魂了。

      年后的几日文馆修课,叶玱没什么需登门拜访的长辈亲族,干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卧在寝室里歇息。
      经了连日的安神汤药调养,叶玱的精气神明显提了不少,夜间不常入梦魇了。

      初七,文馆开课,叶玱与往日一样驱车而至,又由慕青的指引下进入学堂。
      孩童久假后略养了些懒散气,不过课讲得还算顺利,下学后叶玱慢悠悠晃到门口,一男孩蹦蹦跳跳地跟到她身后。

      “叶少妇......叶先生,听说你与袁家四哥有染?”
      听这恼人的措辞便是出自口无遮拦的杨幸黎嘴里,叶玱停步转身,用一双无神瘆人的眼瞳紧盯着他,“若叫袁家四哥听了你这无端谣言,往后多半不喜跟你玩了。”

      杨幸黎被拿捏了短处,当下咬着嘴唇争辩,“不是无端谣言,人人都这么说。”
      叶玱教育他道:“莫非史书没教过你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杨幸黎的确没听过亦未学过这典故,只是辩道:“真不是我瞎说,文馆的其他先生也这么传。”
      “其他先生?”叶玱微蹙眉尖。

      实际上,不只是其他先生,便是连文馆的总管主司都加入了三人成虎的行列。
      直到他将叶玱传到闲居堂了解情况,一口一个“郡主可直言,我必不会向外宣扬的”,叶玱才恍悟,古人说的“流言止于智者”都是些屁话。

      这世上从未有过真正的智者,人人都有各自的局限,不过都是站在己方之角度,作出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罢了。
      叶玱呷了口茶,指甲轻敲着瓷杯,徐徐道:“大人前日出入落月楼的事,我也必不会抖落出去。”

      主司瞪大眼睛,“天地良心,我何时去过落月楼,郡主莫要乱言。”
      叶玱抖了抖袖子起身,腕子搭在婢女手上,“既然大家都可以随便说话,我又何需礼让大人?”

      离了文馆坐上马车,慕青觉得自己险些气炸了肺,“先前只道是一些不懂事的白丁信那鬼话,现在看来,鸿儒也不例外,最可恶的是那落月楼,平白给郡主生事。这事必得告知王爷,叫他下令裁制了。”

      叶玱默然,手指使劲按在颞颥上。这场流言的传播范围之广,远超于她所料想。
      车轿行了不久,终停于王府门前,慕青刚要挑帘而下,叶玱忽道:“且慢,调转车头,去趟首辅府。”

      袁借篱作为流言的当事者,几天都未见其影踪,也不知他究竟作何感想,倒能这般沉得住气。
      如今蜚语横行,不便驱车入首辅府,叶玱命马车隔着长街,停在了距之不远不近的边角。

      首辅府同摄政王府相仿,一副海不扬波模样,紧闭着重门,半天也不见人进出。
      叶玱摇着纨扇,又等了一盏茶,终决定离去。

      说起来小四爷向来风流,从前便未因外界对其之微辞而有过半分收敛。
      想必这几日的绯闻同样无效,他多半亦未将这无端造谣放在心上。

      慕青依郡主之言落车帘,正放了一半,忽闻不远处一阵紧赶慢赶的快跑声,慕青复将帘子撩起观瞧。
      只见一短衫打扮的小厮快步跑至首辅府,叩门声大而急促,十数下后,大门被从里面打开,小厮气喘吁吁道:“快......快进去给老爷传信,就说四爷回城南私宅了!”

      开门的人应声,连忙进去禀报,慌乱间府门都没来得及关。那报信的小厮趁此机会得了片刻休憩,一边守着门,一边弯腰捶胸。
      只是还没歇多久,首辅大人便已经打府里出来了。

      似是刚下朝归家不久,首辅官服还未换、发上的獬豸冠亦未解,得了传信后便急匆匆赶了出来。
      遂有随从去后院调马车,速度稍慢,首辅等得十分不耐烦,锁着眉斥道:“牵辆马车也如斯费劲,既是如此慢,去把那黏他四哥的小东西也拽出来,一并带了去。”

      随从领命而去,慕青轻将帘放下,正要吩咐自家马车驶回王府,叶玱道:“不急回,一会儿跟着他们去看看。”

      小厮们知首辅大人不耐烦,手脚立刻麻利得多了,片刻后便将马车备好,又把正自读书的袁侨塞了进去。
      首辅这才一甩袍袖,坐入车中。车夫一个狠手将鞭子使劲抽在马背上,车疾驶出去。

      叶玱所乘香车随之而行,隔着一定距离跟着。因为行得太快,叶玱只觉车外的冬风刮得嗖嗖的,钻皮慑骨的冷。
      她将纨扇置在座边,用力紧了紧领口。

      到城南私宅时约莫耗了一炷香的时间,慕青安排车在街对面的一颗长叶树下停稳,依靠垂叶遮蔽着车身,免得被闲杂之人看到,落下口舌。

      首辅的车轿则停于私宅正门,下车时即刻便有门前侍从接应,三步两步迈进宅里。
      过了不多时,又有几个随从将车里的小东西袁侨拽出来,连拖带曳地弄进了宅中。

      慕青边看,边不停闲地向郡主描述。
      叶玱直被首辅一家搞得是云里雾里的,怎么也没想通。城南私宅到底是何种所在,袁借篱这数天来去了哪里,首辅为何行色匆匆地赶来,而且还带来了自己的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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