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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9、战火终熄定胜负,情字乱人生是非(中) ...

  •   也不知是谁突然惊呼一喊,火雷周围的人井然有序迅速退后,硬是在本就拥挤不堪的城墙内,给这一突然而来的不速之客、给挤出一小方空地来。

      然后就见一身手敏捷的士兵、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柄两尺大刀、从空中向下一斩,半尺刀尖斜砍入地,极其精准地将连着火花与火雷之间的一寸引线、砍成两半,然后一脚踩灭、还垂死挣扎燃着的火星,一脚踢了踢、只剩半寸白色引线的黑色“圆石”,瞬间,城墙内危机解除。

      而众人因早已习惯这样的危机状况,所以反应淡淡,自始至终都各自忙着各自手中的事,并未被这段小插曲给吓到,可朱娉婷与方云中却是例外。

      敌军火/药库早在七日前、便被秦似道炸了个干净,哪有什么火药火器进行远距离攻击,若真是有,方才也不会用石头作为投掷武器了,对此,在战场经历这么久的将士、包括叶寒早都知道,所以大家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反应平淡不见害怕;

      但方云中和朱娉婷今日是第一次来,自是不知,所以在方才“是火雷”一喊出声时,方云中便将来不及反应的朱娉婷扑倒在地,根据他从战场归来的友人所诉,若炮弹袭来时、应立即趴在地上,这样能有效减低炮弹爆炸的冲击。

      叶寒看着倒在地上紧紧相拥的两人,想着方才还两人还剑拔弩张、不肯和好,现在却相拥在一起共赴生死,叶寒与常嬷嬷相视一笑,这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起来吧,这火雷是个哑炮,不会爆炸。”

      叶寒与常嬷嬷上前,本想将朱娉婷与方云中从地上扶起来,可无奈这二人从未经过战事,被刚才那一遭凶险之事给彻底吓到了,都紧闭着眼趴在地上、不肯起来,尤其是朱娉婷,双手紧抓着方云中衣衫,缩在方云中身下一直瑟瑟发抖不止。

      “方云中,这火雷真的是个哑炮,不会爆炸的。”朱娉婷吓成这样,肯定是劝不动的,叶寒便只能先劝着、胆子比她稍微大的方云中。

      好似在证明叶寒所言不假一般,方才那砍雷士兵正费力从土里将大刀拔出,然后不怕死地、再将火星早去的火雷砍成两半,露出里面碎石细沙的里子,一点黑色的火药末都没有。

      方云中虚眯着眼,将这一切看进了眼里,这才放心扶着朱娉婷、从地上站了起来。

      “吓坏了吧!等会我就让常嬷嬷送你们回去,好生休息,睡一觉就好了。”叶寒轻声安抚着仍、余悸不止的朱娉婷。

      朱娉婷静站着不动,也不说话,满脸惊惶未落,神情却阴郁渐来,若暴风雨将来之前、乌云密布的天。

      她方才把话说得太满,紧接着就被一死炮吓得要死,做出如此贻笑大方的事,极强的自尊心接受不了自己竟做了如此丢面的事,所以朱娉婷总觉得这里的人都在嘲笑她:

      叶寒是棉里带针的“讥笑”,其他人是背后一套的“偷笑”,他们都在笑自己,笑自己胆小怕死,嘴上说着不怕死,转眼就能被一个哑炮给吓得半死不活,她虽气但又无处可发泄,因为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怪不得他人。

      方云中见朱娉婷一直木愣着不说话,以为她惊吓过度、还未缓过来,便扶着她轻声安慰道:“娉婷,没事了,我们现在就走,等回到育荫堂,一切都会好的。”

      叶寒她不能得罪,周围士兵她又无颜面对,朱娉婷本就处于满肚子气、却无处发泄的状态,刚好对她最好、最包容她的方云中撞上,给她了一个毫无顾忌、肆意发泄的出口,于是对着他大喊道:

      “谁要你管了!都是你,我站着好好的,你干嘛要把我扑倒,你怕死干嘛要带上我!懦夫,胆小鬼,走开,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朱娉婷一把推开方云中,边哭着、边朝城墙通道跑去,叶寒在旁边根本拉都拉不住,连忙对一旁常嬷嬷吩咐道:“你快跟上去,别让她做出什么傻事。”

      “老奴知道。”常嬷嬷说完便立即跟了上去,脚步虽快但心里却并不急。

      你看过谁情急失了理智的人,还会为自己选一条拥挤不堪、却安全十足的城内通道?也就是夫人关心则乱,怕朱家小姐真出了什么事,不好向朱老夫子交代罢了。

      朱娉婷的离开,若一滴水离开了一片湖,并未对城墙内的一切引起什么波澜,将士们仍各自忙着各自手头上的事,或抓紧时间休息,或安躺着静心养伤,谁会关心某个娇小姐发脾气,

      倒是在周围转悠、检查伤兵的大夫,会不时被朱娉婷的大吵大闹给影响到,但都只是好奇抬头看了一眼、便就离开了,城外战事这么紧、伤兵持续不断增多,谁有这个时间和心情、浪费在无关的人与事上。

      “擦擦吧。”

      叶寒将手帕递予方云中,方云中淡淡一笑,礼貌拒绝了,手抬起一方衣袖,细致擦去脸上的尘与土,可尘土拭净如水落,脸上的狼狈尴尬越发清晰可见。

      “娉婷方才只是一时冲动,说的都是气话,没有什么恶意,你不要往心里去。”

      战事纷纷杂杂持续了这么久,叶寒早已疲惫不堪,根本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处理这对情侣的小矛盾,所以也只能如现在这般,说些平白无用的安慰话。

      方云中明白,又微有无奈回道:“娉婷……她的性子就是这样,爱面子、自尊心又强,这么多年了我也早已习惯,没什么。

      不过娉婷方才所说之言、也并无全错,王妃您以一己女流之身,与城外敌军苦战周旋,劳心劳力保并州城一方平安,而我一堂堂七尺男儿却什么也不做,平白受安宁之禄,这委实让在下心中难安。

      还请王妃受在下一拜,就算是在下替并州城、替并州城城内的数十万百姓,还有在下自己,向您致谢致敬。”

      方云中终还是介意、朱娉婷方才那番冲动之言。

      但也对,任谁被自己所爱之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疾声指责,大骂自己“懦夫怕死”,一时之间恐怕都是难以释怀的,更何况是像方云中这般、名声颜面大过天的读书人。

      世间这些个大道理,叶寒相信方云中比自己更懂,只不过懂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而这一切,也只能靠他自己慢慢想通才行,外人多说无益。

      叶寒想想,也只劝了他一句,“芸芸众生,各有所能,能文者平治家国,能武者定国安邦,你又何必以自己不足之处、强行自己所不能之事?”

      方云中听后,眸色微微一亮,若有所思,可惜叶寒却没有这么多时间、去耐心开导他,只因话刚说完,一士兵便匆忙从城楼上跑下来,着急说道:

      “王妃,城外远处有一股不明身份的队伍突然出现,李将军请你赶紧上去!”

      叶寒心下一惊,一时好坏难定颇是不安,只对面容仍黯淡无光的方云中、说了句“莫钻牛角尖”,便立即上了楼梯,向上面城楼而去,方云中站在原地呆愣了一下,也随着士兵人群一同上了城楼。

      硝烟未灭金鸣歇,城楼上战事已经搁止,双方将士都已停下了手中刀剑,既好奇又害怕地望着远方、突然出现的第三方军力,此时正如洪水恶浪,铺天盖地、直冲并州城方向而来。

      显然,并州城外的敌军是好奇渐呼的惊喜,而并州城上的将士,则是害怕至末路的悲凉。

      “将军你看,是我们大风关的援军到了!”

      卫沉指着身后数十丈外、浩浩荡荡逼近的大军,兴奋言道,又忽而转头望向、从鹫岭南侧方向的另一侧大军,十分好奇道:“这南边的援军怎么跟东边这边的援军,怎么看着有点不一样?”

      “他们是南平军队。”魏达微眯着眼,望着那群打扮奇异的南军,为卫沉解着惑。

      他在西境十年,南平军队的军服装扮他怎会不知,不仅知道、还熟悉得很,他当年在齐平边境驻扎时,可没少和南平的军队打交道,所以当看到南边渐近的军队时,即便相隔还差几十丈,他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南平?”欣喜还未落,心下就忽生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两相极其相悖的情绪搅在一起,卫沉渐生慌与乱,不安问道,“南平的军队怎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问题,魏达没有回答,他根本也没有时间回答,卫沉下一个弥天大问又紧接着一口未歇、抛了出来,惊恐取代欣喜,望着东边越来越近的“援军”,自言自语问着,“那他们又是谁?”

      战马扬尘雪蒙一片,看其装扮依稀可辩是北齐军队,而雪尘弥漫之上,军旗随风飘动,上面印着的字也跟着跳动,模糊不止。

      但魏达只一看,便看清了那军旗上的字,便闭上了眼不再看,嘴微启微合、似被寒风冻哆嗦了一般,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是王子天。”

      “不可能!他被囚禁于大风关地牢里,且有重兵把守,他怎么可能逃得出来!”卫沉想都没想,便直接一口否决此种可能。

      大风关的兵力防守都是他亲手布置的,王子天就算插翅、也不可能逃得出来,可当东面浩浩荡荡、直奔而来的大军越来越近,那军旗上被雪尘笼罩、模糊不清的字也越发清晰可见,是“王”字!

      马蹄急促,嘶鸣催人命,卫沉默作无声望着魏达,神色简单却又复杂,垂落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重复多次,过了良久,卫沉才转过头去、望着王子天越发逼近的大军,话平静说着透着无尽的后悔,却狠劲十足,“早知道,当初就该一刀了结了他。”

      卫沉并不是再怪魏达,他知道魏达与王子天之间的兄弟情谊,所以当初攻下大风关,魏达才会千方百计留了王子天一命,但他也清楚就算魏达再怎么重情重义,他也不会擅自放了王子天,因私情而坏了大事。

      而现下东有王子天大军,南是南平军队,西为并州城,北是绵延高山,处境无异于四面楚歌,败局已定,过去谁对谁错、再去计较这些都没什么意义,只不过壮志未酬,心有不甘,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卫沉,走吧!”魏达再次提起五日前第一次兵败之时、被卫沉一口拒绝之事。

      “我不走!”卫沉依旧坚定回道,望着来势汹汹的两股敌军,无畏道:“我是军人,军人只可战死沙场,绝不会丢盔弃甲当逃兵!”

      与之前被卫沉拒绝的无所谓不同,这次,魏达怒了,“卫沉,我以三军主帅之身份,命令你立刻走!”

      “将军……”,卫沉有些吃惊,从未见魏达有过这般勃然大怒,就算是吃了败仗、也不见他这般过。

      魏达一把拉过卫沉,指着北面连绵不尽山脉的某个方向说道:

      “看见北面最高那两座山了吗?在两山之间,有一条细长、不宜发现的羊肠小道,有一块椭圆形的大石处便是入口,趁着他们还没有到你现在赶紧就走。从这条路出去便到了夏州,你再从夏州出西境,直接去漠北,记住,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知道吗?”

      魏达终是不忍心见到这个人生才刚刚开始的少年、就与自己一起没入黄泉。

      他的人生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回不去了,若是可以帮卫沉离开,帮他逃脱这条不归路的人生,即便等会一死,他也死得有一丝欣慰了。

      卫沉还想拒绝,却抵不过魏达一意孤行,强行将他送上马,将军中最后几百精锐都给了他,护他离开。

      “将军!”卫沉大喊,仍是不愿离去。

      “走!”

      魏达一声怒吼,将者之威压逼得众人、不得不俯首听之。

      卫沉骑在马上,即便魏达站在下方受他俯视,可他仍难不以他之命行事,“将军,卫沉可以走,但,要走一起走,末将绝不会因自己一人之苟活,而丢下你、独自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

      “我乃三军主帅,只可战死沙场,绝不能弃营而逃,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战场上!”

      “将军……”

      “嘶……”

      卫沉不忍心,想再劝说魏达一起离开,可魏达却是决心已定,不给卫沉一丁点机会,马鞭一扬一落,不仅打断的是卫沉的话,也是彻底断了自己的活路,然后就见战马嘶鸣一叫、拔蹄而起,如风似电、直奔北面群山而去。

      走吧,走得远远的,把这里还有过去的一切都忘掉,在漠北塞外,行走在戈壁荒滩,听黄沙轻吟,与广阔为伴,过属于你应有的人生去吧,就算是帮自己一回,帮他过一次、他渴望却永远无法拥有的自由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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