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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等候 ...

  •   腊梅树下灯火昏暗,红绸影带飘飞,惊觉雪如尘而至。

      许泱的心间陡然一滞,一时间混着太多情绪,仿佛一下从心口往上顶,顶到嗓子口,快要淹没呼吸和视线。

      她的目光微闪,朝不远处的钟离舒看去,一股道不明的情绪压着她的神经,令她加重了呼吸。

      那年的冬天,仿佛也是这般场景,万物都染上了丝丝缕缕的寒芒。

      犹记得,她重生回来之后,在学堂上与钟离舒相遇,她曾幻想过他向她表达爱意的场景,就是在这样一个鹅毛大雪的冬天,钟离舒一身红袍白衫,踏雪而来。他撑着红伞,替她挡雪,四周是开满的红梅和漫天的白雪。

      后来,许泱也确实这么做了。她在腊梅树下等钟离舒赴约,她着实怕冷,可为了心爱的人,衣着单薄地在雪天里等候。她提着一盏花灯,等啊等,等到庙会散了,等到街市最后一个人影都消散了,可钟离舒一直没有出现。

      她知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也知道钟离舒只是单纯地并不知道此次约会而已,所以她没有怨过谁。

      只是夜越来越深,越来越暗的时候,心里的伤却是刻骨刺心的。

      那种,在寒天雪地里,你等的人一直没有来,可你却不甘心、不愿离开的心情,大概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罢。

      哪怕是现在再次站在这里,想到当时的场景,许泱都会浑身一颤。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慢慢将自己的兜帽戴了起来。

      这时,寒风起,吹散庙会里铜鼎中的檀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充盈着人们的鼻腔,传至四肢百骸。飘飞的白雪之下,是着一身红色斗篷的女子,是一道孤清不拓的身影。

      冷,很冷,却令许泱很清醒。

      ——陛下,许泱不想等你了。

      冬日雪夜的寒风,果真是能令人头脑清醒,哪怕伤风也没关系罢。

      腊梅树下,那道红衣的身影不见了,只留下一个孤清、绝情却又决然的背影。或许有心的人会发现,曾经也有个红衣女子,倔强地在腊梅树下等候,区别是,一个是等候,一个是离开。

      钟离舒跑了好几个摊位,终于买回来一盏花灯,当他再次跑回来的时候,腊梅树四周都没有许泱的身影。他看到了腊梅树下那一堆他买的东西,可是却没有许泱的身影了。

      “许泱……”钟离舒提着花灯,脚步凌乱地在庙会门前寻人,可夜已经深了,就寥寥几人,几眼就能看清楚。他却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地寻找,慌乱了脚步,只因焦灼和汹涌而来的空虚和失落,令他模糊了视线。

      雪,下得肆意而汹涌,铺天盖地而来的,更是钟离舒无尽头的肠断和思念。

      其实许泱并没有走远,只要钟离舒朝庙会转个弯,就能看见许泱了。可钟离舒不敢,他不敢啊,他的双脚仿佛被灌了铅,一步也挪不动了。

      他站在雪地里,笑得苦涩,或许他心里知道,只要他跑过去找,也能追上许泱,可他没有把握和信心了。与其被许泱抛弃在雪地里,他也不想亲耳听见许泱说拒绝他的残忍的话。

      当看到腊梅树下空无一人的时候,钟离舒的心是空落落的,这倒还好,总比被许泱的话刺得鲜血淋漓来得好。这样,钟离舒能愈合得更快一点。

      忽地,他的眼神闪动,想起那年冬天的场景,是他跟着凌子韧跑来看到雪地里许泱的模样。那时的她,倔强地等在腊梅树下,双手环住自己的肩膀,侧倒在雪地里,脸颊、鼻尖……都被冻伤了。

      如今想来,他当时的嘴角溢血,是体内的蛊虫和心痛顽强抗争的结果罢。

      他多么想告诉她,他是有多么后悔,多么痛苦,多么希望得到她的原谅呢;又是多么想要告诉她,自始至终他心里都只有她一个人,告诉她自己对她的爱意是多么的浓烈。

      若是能重来,该多好呢?钟离舒苦笑着,这般希冀。

      在雪地里傻站了好一会,钟离舒像个被控制的稻草人,提着花灯,脸上始终挂了那抹虚浮的笑容,慢步回了皇宫。

      这一夜,雪汹涌而来,未曾停过。

      翌日,天空已放晴,昨夜的一场雪说下就下,来得快来得猛,走的也快,仿佛是老天在嘲笑什么一般。

      一大早,钟离舒给各宫送去一些小玩意,都是昨晚买的。那只花灯,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

      许泱望向那花灯,素馨拿了起来,觉得好看,提议道,“娘娘,要不挂在廊上?”

      “收起来。”许泱摇头,早已收拾好的心情,怎能被一只小小的花灯给打破呢?素馨觉得可惜,不过还是照做了。

      如往常一样,许泱往太后的宫中走动,然后离开的时候,为了引起陛下的注意,刻意制造了偶遇。这些,都被言妃娘娘的丫鬟看在眼里,是淑妃娘娘争宠的一些小伎俩,再回去禀报。

      只是这一次,钟离舒和许泱还真的是偶遇,并非计划之中。

      两人俱是一怔,既然遇上了,就索性一道去了宛央宫,默契地对昨夜闭口不谈,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三王爷那,一切顺利吗?”

      钟离舒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白色长袍勾勒出颀长清隽的身形,许泱跟在他的身侧,遥遥远去真是像极了一对璧人。

      许泱点头道,“莫言霏那里可能会开始怀疑臣妾,到时候将计就计,希望一切顺利。按照臣妾对三王爷的了解,他不会主动问莫言霏,而是会试探她的忠心。”

      “但凡钟离瑾开口问了,这个计划可能就有了破绽。”钟离舒接着她的话说了,然后许泱应了一声。

      两人之间又沉默了。

      钟离舒抬头望向远空,原来他和许泱如今已是连个闲聊的话题都没有了,除了聊他们的计划,竟然无话可说。

      到了宛央宫,钟离舒有意无意地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那只花灯,该是被她给收了起来,连一眼也不想瞧罢。

      不过……

      钟离舒突然朝许泱笑着道,“那日的棋局还没下完,继续?”许泱点头,吩咐素馨立刻将棋盘摆上,在罗汉榻旁添了两盆火炉。

      许泱俯身,手内拿着铜火箸拨弄,只见火苗盛了些才放下。她坐回罗汉榻上,捂着手炉,开始和钟离舒下棋。

      可钟离舒却发起了呆。

      “陛下?”许泱唤了一声。

      钟离舒回神,望向许泱的眼神中带着自责和疼惜。许泱不期地和他的目光碰在一起,分明地看见了他的眼神。

      自责和疼惜。
      让她一个人在雪夜里苦等而自责,疼惜她如今的身子骨变得无比怕冷吗?

      许泱轻笑一声,手持一子而落,假装不曾看见他那抹目光,随意道,“陛下,这盘棋恐怕是要进入死局了。”

      钟离舒轻笑道,“不到最后,可难说。”

      之后的时间很安静,两人都专心致志地下棋,空气静得只能听见落子声和均匀的呼吸声。直到终了,钟离舒赢得棋局。

      “不愧是陛下。”许泱无心地恭维。

      钟离舒看着她笑道,“能和朕对弈这么长时间,你也是很厉害了。不过你这棋艺,是哪位夫子教的?”

      许泱一怔,檀口微张,随口扯了个谎,“是臣妾大哥教的。”
      难道她说,是前世的钟离舒教的吗?

      钟离舒浅笑道,“你大哥是武将,棋艺竟也这么高超吗?”

      许泱淡淡地嗯了一声,想要扯开这个话题,于是连忙朝素馨招了招手,又回头和钟离舒说,“陛下,要不要尝口果酒?”

      钟离舒笑着点头。

      等素馨到了跟前,许泱立刻说道,“把本宫私藏的那瓶果子酒拿出来。”素馨立刻应声退下,很快便拿来了那瓶果子酒。

      酒瓶和杯子,还是钟离舒以前送给她的,她用得顺手也用惯了,便没再换过。

      许泱大大方方地替他斟上酒,然后给自己也倒了小杯,先是轻轻酌了一口,接着是饮了一大口。酒味,能令人短暂地忘却烦忧。

      钟离舒没有举杯,目光闪动,轻声道,“真是有点贪杯了,这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

      刚问出口,许泱的手顿了顿,略有所思地瞥向钟离舒,但只是一瞬,这是这一瞬,钟离舒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有些后悔问出这个话题。

      钟离舒的心里很不痛快,又是因为自己吗?他到底给她带来了什么?于是,他猛地举杯,仰头一口饮下。

      她是何时开始贪杯的?

      第一次品酒,是和钟离舒,那次只是浅尝辄止,觉得酒味虽香但略苦。后来,她就留痕被钟离舒凶,胸闷气短之下,喝了果子酒,觉得这酒甘甜爽口,竟不似此前喝的那般苦。不过,那时也只是偶尔喝几口罢了。

      真正贪杯,是那次雪夜之后,心里头的痛,好像只有酒才能治愈。明明痛得不行,她却还是要面对他,看着他和别人出双入对。她能怎么做呢?

      只能一杯接一杯,夜晚喝得稀巴烂才能好好睡一觉,等到白天的时候,她才能有勇气面对钟离舒。

      她重生一世,不是为了面对这样的局面,不是为了看他和别人恩恩爱爱的。可是,许家满门被灭的仇还没报,钟离瑾还在虎视眈眈,她又岂能被儿女情长所累呢?

      如今这样,正正好。

  • 作者有话要说:  试图求个收藏?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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