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朕心》杳杳冰敲月

4、打赌

　　记忆中，许泱很少见到父亲发火，更别提是摔杯子了，可见他这次是真生气，不知道许誊翔到底说了些什么？饭桌上很安静，柳冰雁侧脸看了眼黑着脸的夫君，咽了口饭未多说，只因他们很少在许泱面前提起朝廷外界之事。

　　也许是对许泱好，可却养成她这般蛮横而毫无见识的个性。许泱安静地吃完饭，放下碗筷，问道：“爹，二叔说了什么事，你发这么大的火？”

　　一提到这话题，许霆浩的脸色更黑，粗着脖子道：“他一个管库部的官员，整天想着怎么给陛下建长寿宫，研究什么长生不老的密法，你说他脑门是不是被驴给踢了？”

　　“霆浩。”柳冰雁瞪了他一眼，道：“泱泱还在呢，说这些做什么，气糊涂了不成？”许霆浩愣了一下，从不在饭桌上说这些胡话，竟脱口而出了，于是道：“是给气糊涂了。”

　　“没事，是你二叔犯糊涂了。”许霆浩看向许泱，温和道：“今天去内学堂上课，一切可顺利？”

　　许泱点头，乖巧地笑着道：“太傅讲了经义和律法，我听得云里雾里，不过我会多学多问。放课后，我也去向太傅道歉不该出手打他侄儿。泱泱以后都不会胡来了。”

　　这女儿……真的开窍了。许霆浩和柳冰雁对视一眼，满怀欣慰，接着柳冰雁说：“既然进宫了，得了空去看看姑姑，她一直记挂着你。”

　　“好的，泱泱明日就去看姑姑。”许泱点头，算了算时间，一个月后陛下便会赐婚她和太子，想来是该多去皇后姑姑的面前露露脸，警惕不必要的变故。

　　用完晚饭后，许泱便回了寄汀苑，素馨和珠儿在一旁伺候着。许泱突然起身，来到她俩的面前，看着两张孪生姐妹相似的脸，说：“以前是我太没心眼，让你们受委屈了。素馨，刚才我不是故意吼你的。”

　　“小姐……”素馨和珠儿立刻慌了，那素馨立刻说：“小姐莫这般说。我们姐妹俩若不是承蒙将军相救，早就被贩奴人给打死了。小姐您又待我们如此好，我们自然全心回报您。”

　　“是啊，小姐，您突然这么说，珠儿都不习惯了，您还是痛快地给我脑门来颗板栗子吧。”珠儿嬉笑着说。她和她姐姐素馨是孪生姐妹，一个聪明伶俐，鬼点子多，一个文静牢靠，心思细腻。

　　“你们先下去罢，我一个人歇一会。”许泱吩咐了一声，她俩便应声退下，然后，许泱坐到书桌前，慢慢拿起狼毫，拿了又放，始终有一点想不通。最后，她在宣纸上写下许誊翔的名字。

　　上一世，许府出事后，许誊翔立刻和许府撇清关系，最后竟没被治罪，之后一路升官，当了宰相的副手。她只顾着和钟离舒周旋，却忽视了这个人的存在。

　　许誊翔……与许家出事有关系吗？
　　距离许府被陷害还有一年时间，她一定要弄清任何一个相关之人，绝不放过！

　　翌日，天光氤氲，破云而出，和风容与。
　　内学堂，许泱安静地坐着，正低头翻着左手的书籍，任由阳光散于周身，仿佛细碎的光幻化成精灵在她身边跳动，三分春色惹人注目。

　　这时，许瑈身后的一名官家小姐推了推她的肩膀，说：“你快看呀，你堂姐怎么突然转了性子？说是一大早就到了内学堂，而且还在看书？”

　　“是吗？”许瑈看了许泱一眼，心里极不是滋味，又想到昨天许泱说她心仪之人是钟离舒，她便窒息到无法思考。那官家小姐点点头，继续说：“会不会是和誉王的赌约，她怕输？”

　　“也许罢。”许瑈垂了垂眸，转过身去，心下暗暗想着，许泱这样的改变定和太子有关，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她对太子移情别恋，她如今的举动定都是装出来的！装出来的温柔善良，装出来的喜爱读书，这一切都是她妄想成为太子妃而做戏的假象！

　　从来都是恶女的人，怎可能淋了一夜雨就从良？她许瑈断然不信，她一定会在太子面前，在春三月末的考察上，当众揭穿许泱的真面目。

　　这一天的内学堂，钟离舒不曾出现。

　　许泱狡黠地一笑，虽然没有在内学堂上碰见钟离舒，可她山人自有妙计。她一大早进宫，就是去雁央宫买通了宫人，问到钟离舒的行踪。只要她放课后，等在他回宫的必经之路，来一场意外而浪漫的英雄救美……还怕他不会爱上她吗？

　　况且，昨天留给钟离舒的第一印象应该是极好的，那么接下来的接触就容易得多，一见倾心，再见钟情，再多几次直接赐婚……想入非非的时候，许泱的脸红了红。

　　于是，放课后，许泱风一阵地跑了出去，来到雁央宫外的院落里，院落中有一方池塘和假山。她爬到假山后，藏在池塘一侧，屏息听着脚步声和动静。等了好一会，她的手脚开始发麻，身体有些支持不住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慢慢接近。此时，一抹月白色的身影从攀花拱门而入，再进入许泱的视线，是钟离舒终于回来了。她立刻手脚并用，慢慢爬到假山侧面，正好邻接石子路、池塘。

　　然后，她大声地“啊”了一声，伸出手臂喊道：“救命啊！”闻言，钟离舒大步跨前，本欲伸出的手却在看见许泱的那一刹那，推了出去，接着他俊眉一挑，事不关己地飘来一句，“骄横恶女，该受教训。”

　　“……”许泱分明看到了他将她推开，太子的手失控了吗，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她想问千万个为什么。为何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
　　钟离舒，好像讨厌她？

　　接着是“噗通”一声，许泱掉进了池塘中，为避免被水花溅到，钟离舒甚至退后了些距离。许泱拖着湿答答的身体，从池塘里爬出来，双眸湿润地看着他，问道：“钟离舒，你为什么不救我？”

　　“你喊本宫什么？”钟离舒眯着桃花眼，用手指点住她的肩膀，不让她靠近。许泱的目光流转，又问：“太子殿下，你为什么不救我？”

　　“本宫为何要救你？”钟离舒反问。
　　“你就是要救我！”许泱着急地握住他的手肘，却被他一下挥开，只听钟离舒又道：“果然是蛮横骄纵！可本宫，却不怕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泱看着他冷漠而疏离的眼神，有点慌了。上辈子那个对他深情而温柔的人，真是一点也不记得她了吗？果然男人的话不可信，当初的山盟海誓，只过了一世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没等许泱接着说话，钟离舒就大步离开，而许泱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路留下一行水脚印。到了雁央宫外，钟离舒猛地回头，撞上许泱柔弱的身体，令她倒退了几小步。

　　钟离舒略带警告道：“别跟着本宫。”

　　“殿下，我很冷，我可以在你这里换身干净的衣服吗？”许泱此时的嘴唇泛白，脸色青白青白，身体禁不住地颤抖着。可这般模样，看在钟离舒的眼里是惺惺作态。

　　“本宫派人送你去母后那。”他拒绝了她，刚踏步走进宫殿内，听见身后的人倒地的声音。钟离舒皱着眉心，回头看了一眼，道：“许泱，你别装模作样，快起来。”

　　许泱仍是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许泱？”钟离舒唤了好几声，皆无反应，于是他来到她的身旁，蹲下探过她的鼻息和额头，感受到鼻息的热流和稍热的额头，知道她是真的生病了。

　　“宣御医。”钟离舒喊了一声后，立即抱起许泱的身体，就好似羽毛般轻柔，握在手中会碎掉一般。他低头，看着她自生忧郁的眉间，令他的心刺痛得疼，那种熟悉而窒息的感觉又从心脏传来。

　　之后，钟离舒将许泱抱回他的殿内，传唤宫女替她换了一身干净的宫女服。很快丁御医匆匆赶来，看到许泱后，惊讶道：“怎么又落水了？”

　　钟离舒疑惑地看向丁御医，而丁御医回禀道：“回太子殿下，几日前许姑娘刚在大雨中淋伤，身体刚恢复，怎么又落水了？这一淋水，风一吹引得热病又回来了，待臣再开副药，这次要好生休息数日。”

　　钟离舒点头，待丁御医忙完退下后，他细细地看向许泱，她为何在假山那等着自己出现，还演一出落水戏？意欲何为？那么荒唐的演技，他一眼就瞧出了。

　　愣神的片刻，许泱慢慢睁开双眸，与钟离舒的视线撞在一起。一瞬间，她的眸中流转太多情感，柔情而原始，轻愁纷飞，细语低诉……毫无保留地看在钟离舒的眼中。

　　心脏，猛地皱缩，那股陌生而熟悉的感觉又出现了。钟离舒猛地转身，飞快地从她的视线中逃走。

　　“殿下，是你救了我。”许泱坐起身，发出几声轻咳。然后，钟离舒转头看向她，神态淡淡道：“举手之劳。本宫已派人通知母后了，很快有人来接你过去。”

　　许泱点点头，看了自己身上的宫女服，猛地拉着衣领，脸红道：“是……殿下替我换的衣服吗？”

　　“当然不是！是宫女给你换上的。”钟离舒差点气跳脚，这许泱乱说些什么？她把一个正人君子当成什么了？

　　“倒是你，躲在假山那里意欲何为？故意掉落水中，又是为了什么？”钟离舒冷漠地问着，略带问责。

　　“那我便直说了。”许泱接着回答：“躲在假山是为了等你，故意掉落水中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因为我喜欢你，非君不嫁。”

　　非君不嫁？怕是看中了太子妃的位置的借口罢！钟离舒冷哼一声，显然不信她的说法。许泱淡淡地哦了一声，蹙鼻道：“殿下，你是不是讨厌我？”

　　“既然你直截了当地问了，本宫便回答你。”钟离舒将手负于背后，道：“你是母后安排的太子妃人选，并非本殿心中的人选，此其一；你蛮横无理，不学无术，更当不得太子妃，此其二。”

　　“就这样？”许泱张大嘴巴，拍了拍胸脯，呼了口气道：“非常好解决，其一，不管皇后娘娘定下的太子妃是谁，你只管和我相处再决定；其二，市井流言不可信，了解一个人还是亲自接触得好。总结就是，殿下你需要了解我。”

　　“你……歪理！”钟离舒挥着衣袖，侧过身体，像是受了气般，隐约带着些脾气，道：“本宫一点也不想了解你。”也许连他自己也不曾发现，只有在许泱的面前，他才会露出少年该有的样子，活泼、灵动、脾性，少了一些属于皇室的冰冷。

　　“你敢和我打赌吗？”许泱笑着，挪动屁股来到床沿。钟离舒少年心性，立刻问道：“赌什么？”

　　“赌你会不会爱上我？”许泱挑眉说着，又道：“给我四个月的时间，假如你没有爱上我，我便从此离你远远得，若是你爱上了我……”

　　“怎么样？”钟离舒也挑眉问着，然后许泱弯唇一笑，道：“你就娶我，从此只对我一个人好。”

　　她的眼眸中，像是落满了花瓣雨。
　　而她说的话，一直回旋在他脑海，陌生而熟悉。

　　惊鸿对视，却在一声高喝声中被打断，“皇后娘娘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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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申签成功啦，多写点～～～～
四个月后，嗯，不多不少，够太子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