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朕心》杳杳冰敲月

31、隔世

　　太子府。
　　暗卫将如何在榴园碰上三王爷，接着去三王府吃食说得清清楚楚，然后退下。钟离舒听后，眉头紧锁。一旁的凌子韧一口吞下一个樱桃，淡声道：“现下的樱桃确实是甜。”

　　钟离舒睨了他一眼，不理会他的玩笑话，接着说：“莫北萧又在强烈推崇削藩，本以为消停了，这次直接把西厥国的刺客推给藩王造反。”

　　“按牵机阁传来的消息，西厥国的刺客查不到任何线索，背后的人连个鬼影都摸不到。”凌子韧继而挑眉道，“若真像许泱所言，你那个三叔厉害得恨。”

　　钟离舒的视线垂落，紧盯在书桌上的小册子，那就是许泱临死前写给凌子韧的，记录了未来将要发生之事。

　　“若册子里记录之事为真，本宫猜测莫北萧的做法是为了日后给许府安上罪名，毕竟现在强烈反对削藩的人就是许霆浩。藩王若是勾结京中大臣造反，那么许霆浩第一个就是箭靶子。”

　　凌子韧点头表示认同，既然说到这个话题，他免不得提一嘴，于是揶揄道，“殿下，那位许大小姐还是不肯见你？”

　　钟离舒瞥了他一眼，沉默表示不满。

　　凌子韧接着说：“你可是太子殿下，若你传召许泱，她敢不来吗？软的不行，殿下来硬的，试试看？”

　　“凌子韧，你很长时间没去藩地了？”钟离舒挑眉，吓唬凌子韧，凌子韧果然收了声，目光败落下来，开始扯其他话题。

　　钟离舒朝窗户外看去，目光悠远而宁静，仿佛能透过层层青瓦白墙，看向“近在眼前、却远在天涯”的许将军府。

　　翌日，许将军府。
　　许霆浩一大早都在接待朝堂重臣，忙得扶额，一脸愁容，他看到柳冰雁从后堂走来，连忙说：“夫人啊，一个个都是上门来提亲的，恨不得立刻纳吉纳征。你有没有问过泱泱，她可有中意的人？”

　　柳冰雁摇头，挽着许霆浩坐下，给他按摩肩膀，说道：“我虽然没有问过泱泱，可却听皇后娘娘提过一嘴。”

　　“哦？”许霆浩问道，柳冰雁却是蹙着眉，说：“皇后娘娘曾对我说，泱泱亲口说过她有心上人，心上人就是太子殿下。”

　　“什么？怎么是太子殿下？”许霆浩大惊，他们许家还要与皇室联姻吗？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柳冰雁点头，和许霆浩一样的担忧，接着说：“泱泱奋不顾身给太子殿下以身挡毒针，是你亲眼所见，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倒是我给疏忽了。只是，不知道太子殿下对我们泱泱，可曾有那番意思？”许霆浩揪着眉心。柳冰雁拍了下他的肩膀，说：“等泱泱醒来，我问问她。”

　　许霆浩点着头说：“还有几个月就是她的及笄礼了，是该担忧她的婚事了。不过，也别逼她太紧，要她自己愿意才行。”

　　柳冰雁连忙回答，“知道知道，瞧你操这心。”

　　午膳之前，柳冰雁去了趟寄汀苑，和许泱聊了会家长里短，才进入正式的话题。柳冰雁犹豫着开口，“泱泱，你是否有了意中人？”

　　“娘。”许泱算知道娘此次的来意，握住她的手，有些撒娇道，“女儿还不想嫁人，想陪在爹娘的身边。”

　　“乖，可是泱泱，你总不能一辈子陪在爹娘身边罢？告诉娘，你有没有意中人？”柳冰雁抱着女儿，拍拍她的肩膀。

　　许泱叹气，这事总归瞒不了，于是坦然说道：“娘，女儿确实曾经有过意中人，就是太子殿下，只是现在心无别想，已经没有意中人这一说法了。”

　　柳冰雁问道，“发生什么了？”

　　许泱回答：“许家不能再有人入皇宫了，否则功高震主，必会成为帝王家的眼中钉。况且我对太子殿下只是倾慕，还不是非爱不可。”许泱说完最后一句话，有点心虚。

　　“泱泱，你能这么想，真的是长大了。”柳冰摸着女儿的秀发，没有疑心她的话，既然如此，那便让女儿自己寻找幸福罢。

　　两人继续说了会话，便到了午膳时间，一起去膳房用了午膳。许泱回到寄汀苑午休，这时秦飞回来了，看来是带回来孟太傅的消息了。

　　秦飞说，“小姐，孟太傅就躲在京中。”
　　许泱哦了一声，道：“那么是时候让杜梦的名号再出来了。”

　　到了晚上，许泱和秦飞一齐来到孟太傅藏身的贫民窟，正巧碰见连夜逃跑的孟太傅。许泱飞身来到他面前，说：“交出账簿，免你一死。”

　　孟太傅认出了她，道：“杜梦？你就是那个一语成谶的玄术师。”

　　“正是。”许泱淡淡地站立，长剑握于身侧，冷声道：“看来孟太傅是救下了自己的妻儿？那么我也算你的救命恩人了。”

　　“你……”孟太傅刚要说话，一柄长剑的寒光闪过，剑气逼人。孟太傅和许泱对视一眼，皆知是钟离瑾来了！

　　“秦飞快带孟太傅离开！”许泱冷声高喝，让秦飞和孟太傅先走，由她殿后。她连忙举剑对抗逼近的剑气，只见一身黑袍黑帽的男子凭空而来，带着一身的阴戾和杀意。

　　钟离瑾看到许泱甚是意外和满意，冷冷道：“这次看你要怎么逃！”长剑直驱，许泱挥剑挡去他的攻击，奋力对抗。

　　“王爷收到我的信笺了？计划一次次被我破坏，是什么样的心情呢？”许泱虽奋力地抵抗，可嘴不饶人，像是故意惹怒钟离瑾。

　　钟离瑾加快攻势和力道，黑帽下的双眸冷得颤人心神，冷声道，“杜梦！狗屁的江湖骗子，自以为是能打乱本王的计划！今天，本王倒要看你能怎么逃出本王的手掌！”

　　“那便试试看！小女子还要一步步破坏王爷的计划，直到王爷输得一败涂地、生不如死！”许泱不甘示弱地回嘴。

　　“自己折了的手臂接上了？”钟离瑾转动手腕，瞬间将她手中的长剑甩落，接着一招桎梏住她的双臂，那声音仿如地狱的恶龙，带着无尽的黑暗和冰冷。

　　“那本王，便就真的断了你手臂！”

　　钟离瑾慢慢开始使力，感觉到许泱的右臂微微颤动，许泱闷声呼痛，听见骨肉旋动的声音，响彻在黑夜当空。

　　就在这时，一道掌风直击迎上钟离瑾的面门，察觉到危险，钟离瑾连忙将许泱推倒在地，也使出一掌和来人对打。

　　来人一身黑衣盖体、黑纱拂面，身材高大而修长，空手抵挡钟离瑾的长剑。许泱从地上爬起来，左手抄起自己的长剑，然后丢给一身黑衣的钟离舒。钟离舒接过，和钟离瑾剑起对招。

　　许泱在一旁看着他们打斗，知道他们不相上下，然后左手突然拿起几根毒针，开始瞄向钟离瑾。钟离瑾看到许泱的动向，冷声道：“卑鄙小人，你敢！”

　　“我是小女子，从来就不是英雄好汉，当一回卑鄙小人又如何？”许泱冷笑，动了几小步，猛地飞出毒针。钟离瑾为了躲避许泱的毒针，招式露出破绽，被钟离舒一剑刺中手臂。占了下风，钟离瑾和他继续打斗必然吃亏，于是趁夜逃开。

　　许泱的右臂脱臼，传来一阵痛楚，见钟离瑾离开，她猛地转身离开，脚步急促。钟离舒跨步上前，一把将她拦腰抱起，任由她怎么挣扎，也无动于衷，只是紧紧地抱着她。

　　“殿下，请放我下来。”许泱猛锤他的胸膛，锤得累了便罢手，开始动嘴皮子。她继续说，“您贵为一国太子，不需要为小女子费心，请放我下来。”

　　钟离舒低头看了她一眼，无限温柔道，“是本宫该受教训，你骂也好，打也好，本宫都受着。”

　　“我没什么想骂的，只是希望殿下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回去，不用劳烦殿下。”许泱的胸口仿佛屏着一口气，似乎在强忍着将要爆发的情绪，硬生生偏着头。

　　她知道钟离舒是中了情蛊而接受许瑈的靠近，也知道那个雪夜不是故意不来，可她就是不知道该如何轻易接受他。有些事情发生便是发生了，心里的伤即使愈合，也存在伤疤，没那么容易被淡忘。

　　“你这样子也不能被你的爹娘看见不是吗？本宫治好你的手臂就送你离开。”钟离舒担心她的伤势，直接将她抱回太子府，反正太子府和许府也离得很近。

　　许泱算是默认了，得接受他的好意，心里更是憋气得紧。

　　钟离舒着急得宣太医来府中，替许泱治好脱臼的手臂，确认没有大碍才放心。太医叮嘱许泱这几日要好生休息，可钟离舒知道她肯定不会安生。

　　“别动。”钟离舒揽着她的肩膀，制住她下床的动作，摸了下她的额头，说：“还好，没有发烫。”

　　钟离舒知道她身上落下的病根，应该是青山道长告诉他的，她替他挡下毒针前淋了一夜的雪，身体虚弱，所以换了珠儿的血后，一直高烧不断。但凡她身体出了点问题，都会引起高烧不断。

　　许泱愣愣地看着他，从他勾彩的眉峰到朗星般的桃花眼，再到如玉般的君子气质，有些出神。眼前人的脸庞，以及那双温柔的桃花眼，与记忆中的脸庞重叠交织在一起，她竟眼眸微微泛红。

　　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她再次见到上一世的钟离舒，那个爱她至深的君王，那个甘愿受她一剑的君王。

　　可是，她还有勇气去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