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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恍若 ...

  •   青巷中石板横陈,滑腻的青苔从裂开的缝隙中长出,爬满角落。

      明栎觉出不对劲,“话也不能这样说,你们多年没见,这种细水长流的事还是要慢慢磨合。”

      林染没说话,他看着空荡荡的巷子口,良久沉默后道:“她骗了我,她还在骗我。”

      “什么?”

      已经快要入冬了,寒风苍白,林染扯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不含笑意的脸色,“我早该想到。”

      他走出青巷,移走的金乌挽留般的在他身后铺下一地惨白。

      宅院中依旧是热热闹闹,赤哲分着买回来的吃食,白桑围在旁边偶尔拿走一块。

      明栎进来时,赤哲愣了一下,而后大喜:“师弟!”

      明栎敬重的做辑,“师兄,二师兄。”这一辈师兄弟中当数他最知礼数,清风明朗,为人谦恭,所以在师门中与各位师兄弟关系也是处理地也最好。

      “不是说还要两三日才到临水城吗?”桧迟倒上茶,递给他,“进城了应当与师兄们说一声,若不是提前给你留了地址,还等到什么时候才摸来。”

      明栎两手接过茶盏,笑说:“是师父催得急,要不然师弟一定让师兄们大摆筵席庆祝一番。”

      一阵寒暄后,明栎还记挂着林染的去向,“小师弟可回来了?”

      “林染?他不是和曲小姐出去玩了吗?”

      桧迟笑他大惊小怪,“林染知道分寸,等到天黑,两人保准一起回来了。”

      明栎问:“那位曲小姐就是师弟是未婚人?那平日里他们关系怎么样?”

      赤哲稳准狠的抓住白桑偷吃的爪子,“我记得这是林染母亲定下的亲事,他俩,嗯,关系挺好的啊。”

      桧迟斜了他一眼,“何止关系挺好,没看林染整天的黏在她身上,跟小孩似的,片刻不离。”

      “欸,师弟你怎么愁眉苦脸的?碰见他俩了?是瞧见林染那副腻人样儿?”

      “是碰见了,”明栎踟躇道:“他们应该是……是闹矛盾了。”

      赤哲大笑,笑到喘着气倒在桧迟身上,“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说:“你绝对是看错了,就林染整天的黏糊劲儿,还闹矛盾,他巴不得曲小姐欢喜。”

      桧迟也觉得不可能,他凭借多年里对林染的了解,揣测道:“要真闹矛盾,必然是林染使坏心眼,等着吧,天黑之前他一定能把人哄好。”

      “这事好像没那么简单。”明栎想起林染魂不守舍的模样,忧心的说:“他们最后还是分开走的,我有点担心。”

      赤哲“啊”了一声,很快又恢复常态,“没事,没事,林染能哄好的。”

      桧迟也不在意,“你是没见过林染那个腻歪劲,但凡你看过一次就不会在这忧心忡忡。”

      “可……”

      暮色时,暖意随着夕阳消散在天际,再到入夜时,出门已经要再加厚衣服了。

      曲玉从外面回来,她合上门,转身恰好看见今日的熟人,她脚下生根了一般,眼神慌忙避开。

      明栎是听见声音出来的,只见她一人回来,心中已然有了猜想。

      “夜色将深,早些歇息吧。”

      曲玉行了一礼,脚步匆匆的离开了。途经林染住的厢房,窗户黑窟窿的跟要吃人一样。

      这个点远没到林染歇息的时候,灯火已熄,只能说明林染还没回来。

      她脚步一顿,随后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后,曲玉揉了揉两颊,奋力不去想其他。

      她点燃烛火,由于灯芯许久没剪过,寂静中噼里两声,火光跳动。曲玉晃过神,从抽屉里找出剪刀,挑出灯芯,灯火随着烧旺,热气袭到手背。

      细嫩的皮肉上被烫出红印,她捂着手背,抽噎着倒吸气,霎时,干涩的眼眶又有了湿润感,眼角的红晕像染上的桃花汁,擦不掉。

      等刺痛感消散了些,她松开手,只是手背上烫红的伤痕仍旧留在那。

      曲玉定定的看了半刻,借着烛火她甚至能看清皮肉下的黛色血管,她按了下烫红的那块皮肉,有点疼还有点肿。

      她起身吹灭掉烛火,在黑暗中摸索上床,烫红的手背留在被子外面。
      待适应了黑暗,曲玉逐渐能看清房中的布置,她想起刚搬进来的时候,林染非要添一些东西进来,那时候还闹着说,这和布置新房一样。

      林染还说她最近大胆了不少,他笑着说是自己宠出来的。

      他们去看过夜间的临水河,那时候天气还要再暖和一些,夜风清凉却不冻骨。
      他羡慕互相扶持的老人,他说这里适合久居,他在姻缘条上写过愿陪卿长久。

      但当她露出那样神色的时候,这些都完蛋了,林染又不是傻子,他该猜到的。

      夜风灌不进封死的窗户,它盘旋在屋外,贴着墙呜呜的哭泣。

      夜半时,院门再次推开,守住院中的明栎立刻起身,“去哪了?这么晚回来。”

      林染单手合上门,眼神在一间间熄了灯的房屋中掠过。
      明栎瞬间明白他在看什么,他不想把气氛说的太悲伤,“别看了,那姑娘挺早就回来了,估计现在都已经睡熟了。”

      林染点点头,他眉眼敛着,沉默的从明栎面前走过。

      错身而过时,明栎拉住他,“喝酒了?”

      林染顿住,仿若无事的说:“头一批桂花酿,味道挺好,师兄喜欢的话,我下次带师兄去喝。”

      “以前没见过你喝这种甜酒。”

      林染拽出手腕,他走了两步后,声音才迎着风传来,“偶尔罢了。”

      的确是偶尔,他离开青巷后想去找曲玉,却又不想说清楚,所以他在一家酒楼停下,他细数过酒楼中的菜品,大部分都是她爱吃的。
      假如,假如曲玉恰好选了这家店吃饭,他一定要找曲玉要个理由,她竟然早就不喜欢自己了,昔日的情分真的抵挡不住区区几年时光吗?

      等他要的菜上齐,等暮色已至,等夕阳将近,等天黑。
      食客走了几批,林染心中竟然多是庆幸。
      幸好,幸好,她没来,不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林染走的时候瞧见店家自己酿的桂花酒,下意识给曲玉拎走一坛,快到宅院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不能送了。

      所以他站在门外自己喝完了酒,竟没尝出滋味。

      *
      隔日,曲玉很早就醒了,她睡得不算好,烫伤也没有转好,天还阴沉沉的,见不到阳光。

      烫伤更疼了,但被冷风吹一吹又舒服了点。
      不想惊动别人,曲玉准备去买一点药敷上,顺带把早点带回来。

      不巧,穿过廊道时,风静了些,另一人的脚步更清晰了,曲玉远远的瞧见一个黑色的身影。

      她不想与人碰见,特意退了两步,贴墙站着借旁边等人高的宽口大花盆遮挡身影。

      脚步声渐近,曲玉心中揪起,脚后跟紧贴着墙,都想扁成一张纸黏在墙上。

      事与愿违,来人停下了,脚步声又响起,是朝着花瓶的方向。

      曲玉捏着帕子,朝转弯深处挪了两步,心中懊悔不已。

      宽口花瓶上落下一双手,他挪动瓶身,将开得正娇艳的几簇花转向内侧。

      猝不及防,显出一人的身影。

      窘迫在静默的空气中传播,“那个……”曲玉挪动半步,张嘴欲解释。

      “去吃早膳?”林染似是没听到她开口,兀自道:“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

      他对曲玉颔首,而后平静的收回眼神,转身离开。

      礼数皆到,不见情分。

      至到林染的身影消失在廊道深处,曲玉恍然回过神,这是……结束了吧。

      她没分寸的按了下红肿的烫伤,火辣辣的刺痛,疼到清醒。

      半日下来,曲玉同林染都没再碰见过,惊的赤哲连连叹稀奇。

      下午时,江寻帆倒是来找过曲玉,他推门而入,“中午就看见你手背烫伤了,怎么也不找我来看看?”

      曲玉愣怔,看着他在桌上放下一小盒软膏。

      江寻帆说:“这个治烫伤最有效了,还不会留疤。”

      曲玉:“有劳了。”

      “都是小事,你做事的时候多注意点,别又烫伤了。”江寻帆嘱咐了两句便想离开。

      曲玉又叫住他,她摸了两张银票,“神医,你忘记收钱了。”

      江寻帆动作略僵硬的收下钱,“啊,这不是忙急了,正事都忘了。”

      等他回到药房,捏着手里的两张银票,感觉很有些烫手。

      云层压抑到喘不过气,园子里的花都蔫着,可总不见日头。

      明栎扶住门框,止住林染关门的动作,“我等会就要走了,不来送送师兄?”

      林染抿着的唇角松懈下来,他轻嗯了声,跟着明栎走了。

      “走这么急?”

      明栎笑笑,“我帮师父取了点东西,他要的急。不过你身体不好,行程慢些也好。”

      林染点头,“师兄一路平安。”

      “嗯。”明栎点头,最后还是没忍住操心,“你也不小了,既然定下了人,趁这次带回去给师父看看?让他也高兴高兴。”

      林染眼睑垂下,语气僵冷,“不了。”

      明栎回错意,“不回去?”他不赞同的说:“临水城离苍山也不远,你在外面伤了头,师父不知道要有多担心。”

      “我不带人回去。”

      明栎静默片刻,神色如常道,“山中景色不错,还是值得带人回来的。”

      乌云密缝中探出的阳光灰扑扑的,林染从花园中瞥开眼,“我知道。”

      明栎下午走后,赤哲同他勾肩搭背的谈了会,晚膳后,忽然也提起启程的事。

      江寻帆想起烧成一摊灰的银票匣子,悲从心来,“这和我一个身无分文的人有什么关系。”

      赤哲迅速的接过话,“那你闭嘴。”

      桧迟伸着懒腰,“几个月没回去了,这次是要去看看。”

      “这个时节,后山的景色应该是最好看的。”大猫歪在高椅上,翘起脚,“曲小姐还没看过吧,到时候我带你去山里猎活物。”

      曲玉突然被提起,她动了动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过这时另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她不去。”

      那一刻画面像是被定格,曲玉半张的嘴又合上,她看向那道坐的最远的身影。

      林染神色空寂,仿若穿过她看见了更远更深的东西。

  •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添加了一千字结尾,非常重要!强烈建议倒回去看】
    在不透露后续内容的基础上,分析一下人设吧~
    免得你们看得稀里糊涂
    林染:假如没有发生上一代人的恶心事,应该会插诨打科的公子哥但会平安顺遂的过一辈子。
    但这些恰恰发生了,因为上一辈的恶心事,他对情爱之事比常人更疏远,当忽然想起自己有个母亲留下的未婚人,他其实特别高兴,因为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是幼年记忆中最该属于他的人。
    而当曲玉说我们幼时相识,后又相恋互生情愫,他更开心了,这让他觉得自己的幼年也没有那么不尽人意,他遇见了自己的妻子。
    所以他抓住了曲玉,像是撞见父亲与姨母通奸后抓住的救命稻草。
    一开始,林染对曲玉是一种这是我的所有物的占有感,后来生了情爱,他只模糊的知道要对她好,所以林染强调过很多次,我会对你好的。
    可惜,稻草是假的。
    他一直是一个矛盾体,遇见曲玉前,他不相信情爱这事能守到一切,可另一面又盼望有人能爱他,能把他拉出幼年噩梦。
    遇见曲玉后,他很高兴真的有人能守着他这么多年,所以他想对曲玉好,想和她过一辈子。可他又害怕,害怕有一天曲玉也会想他父母一样,那么狠心的抛下他,所以他对曲玉管的很紧,他想拴住人。
    可一切的终点在于林染吻她的时候,在她眼中看见的愤恨。
    他想起以往所有的疑点,曲玉对他的好,仅限于对林家少爷,像是报恩,是从始至终的迁就。
    所以曲玉从没对他说过喜欢。
    曲玉:大基调下的悲情人设,自小丧失父母,当时林夫人还是林染的生母,她把曲玉接过来教养,但不幸的是没一年她也走了。曲玉就落到续弦手中,从曲玉记事开始林夫人就是位不苟言笑的。
    她始终记着自己寄人篱下,她按着林夫人的要求一步步走上一个合格的未婚人的位置上,看着端庄自信,内里自卑又拧巴,
    她不追求阳光,寄人篱下的时候最想要的就是自由一点,也不要任何人注意到她。
    她什么都没有,直关造成的不是洒脱,是不敢输,更输不起。
    封闭内心总会更有安全感。
    所以当林染一些出格举动时,她的应激反应便出现,以“自我保护”。
    放心,这个转折点两章结束。
    非常感谢小天使蕊娅的四瓶营养液,谢谢支持,作者咕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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