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萧十一郎]武林人摸鱼为业》薜萝幽结

4、【4】

　　东方既明，分道扬镳。我匆匆赶回沈家庄，受到一众同侪的热烈欢迎。盛情难却，我收下蛋奶果蔬等诸多慰问物品，向管事打了声招呼，很懂事地倒恭桶去了。
　　床帐懒洋洋披着一层日光，我蒙头便睡，起床已是午后，琉璃的屋瓦愈显晴朗。腹中躁动心也难静，于是不假思索溜去厨房给自己开小灶。莳花弄草的侍女们隔窗交头接耳，我想装作听不见都难，闲言碎语直往双耳钻。一字不漏地接收完这些讯息，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熟食一碟碟装入食盒。
　　“萧十一郎，你个死没良心的——！”听得娇声埋怨，我轻掩门，蹑手蹑脚潜入密室。
　　风四娘见到我，喜色像漂浮在暗夜里的河灯从水雾深处划过来，将沿路翠叶和亭亭的莲花点亮，“冬妹，是你呀！”
　　我一一摆出碗筷，“我做了些家常菜犒慰饥肠，一起用吧。”
　　风四娘被牢牢缚在石椅上，心有余力不足，顿时泄气。
　　我好笑地夹起一只茄盒，“来，我喂你，只管张口。”
　　“嘿嘿，冬妹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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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冬妹你可靠，虽然只认识短短时日，你却这般讲义气，反观那个萧十一郎……”风四娘嚼着红烧小排，咬牙切齿，大有将口中排骨当作萧十一郎皮肉的意思。
　　我看她磨牙吮血的架势，开解道：“料想萧兄是一时被杂务难事绊住了手脚，处理完便会第一时间前来将四娘你接走的。”
　　“呸。”风四娘啐道，“那小子被你们沈大小姐勾了魂魄，现下不知道在哪儿风流快活呢，还管得着我这个闲人的死活。”
　　我不知道该怎样出言安慰了，毕竟事关沈小姐的声誉，我不明真相亦不愿置喙。见她饱餐，我起身一撩衣袍，“风姐姐，不消片刻杨公子会来看你，我不便现身打扰，先行一步。”说着，微微颔首，提了食盒便要离去。
　　“哎，冬妹你等等。”
　　一听就是麻烦撞门，我怎么没生成个聋子？好恨。我转过身，笑容勉强，“还有什么事？”
　　“你……你就帮我跟萧十一郎带个话，叫他切莫见色忘义，赶紧来沈家庄搭救我。”
　　送饭不过举手之劳，我刚回府，为新结识的交情迢迢奔波实在不值当。我为难道：“可我这月已无假期可申请，再旷工只怕银钱得被扣个精光，实在是……”
　　“妹子，我知道你这尊大佛不会在沈家小庙里久居，做姐的自然也愿助你一臂之力，这样，路费和辛苦钱暂且先赊账，你事后可以向杨开泰索要。”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可杨开泰不管账，家产都把持在老爷子手中，我知道这底细。
　　“请恕我……”
　　“如今姐姐唯有指望你了，冬妹不要拒绝我，好吗？”她态度诚恳，神色可怜，柔情美目水汪汪地凝视着我。偏偏这一招对我十分见效，我哪里还能推托，只好含泪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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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摒挡行囊一概只理会细软，预备轻装从简，速去速回。
　　连城璧为首的车队与我同时启程。他们是一行人，糖葫芦似的串在一起，我孑然一身，精力充沛时微步凌波，倦了便雇驿马飞驰，反倒赶超几人的进度，抢先寻到萧十一郎。实情看来不像风四娘所指斥的那样，萧十一郎孤身一人于林间徘徊，口中正喃喃念叨，好似陷入了一个艰难的抉择。
　　我摘叶射向那道挺拔的身影。
　　他抽刀断叶，利落翻身，“是谁偷施暗算？”
　　我从枝上跃下，稳稳当当落在他跟前，动静分明不大，却震得萧十一郎脚底一滑，打了个趔趄。
　　“哎哟，怎么是你呀。”萧十一郎冲我龇牙咧嘴，“找我有事？从别后忆相逢，莫不是想我了？”
　　没个正形。我自动过滤掉他调笑的话，“风四娘让我带话给你，她现在被困在沈家庄内，盟主对她百般拷打，她处境艰难，还望你早日设法解救。”
　　“听你这么说，我彻底放心了——真相尚未查明，风四娘又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沈盟主自须以礼相待，她身边的杨开泰则更不必说，见到四娘连走路都不利索，哪里能下鞭笞的狠手。”萧十一郎绕着我打转，分析得头头是道，“眼下沈璧君的安危更令人担忧，之前陷害我的歹人已经盯上她了。”
　　我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会如实回禀风四娘的，告辞。”
　　“你这人！我说，沈璧君不是你们沈家庄的大小姐吗，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替她担心？”
　　“沈小姐的未婚夫连城璧已在赶来的路上，我一个外人何必插手。”我反问道，“倒是萧兄你，撇下与风四娘多年交谊，甘愿使自己身处险境，不如扪心自问对沈小姐存了一段什么样的心思。”
　　“好，你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我自己去救。”天际倏地炸出一朵漂亮的云霓来，不知为了联络谁，看来萧十一郎已打定主意非管沈璧君不可，要将风四娘安置给自己的伙伴，或许沈璧君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察觉足下有异，我向后撤了一步，“这车辙……”萧十一郎同我对视一眼，两人皆心道不妙。
　　话虽冷情，然则真能见死不救？我怎么没生成个瞎子？好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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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飞身落在这驾辘辘前行的马车上，重量不足一只雀鸟。
　　萧十一郎紧随身后，不忘用眼神示意我：轻功不赖嘛。我没空理会他，竖起耳朵仔细听车厢里传来的动静。
　　萧十一郎口中那名“小公子”正对沈璧君百般戏弄，沈璧君连日遭逢险境，身心早已备受煎熬，未来得及好转的伤势与纷扰的思绪交迫，此刻竟是承受不住欺辱，晕厥过去。却听小公子冷冷抽刀，萧十一郎连忙出声阻止，“住手！”
　　他与小公子激烈交手，车盖都被掀翻，我抱起沈璧君就跑，听音回避那小公子不依不饶掷来的飞镖。然而车前马受了惊，嘶啸着疾驰，径直朝断崖方向狂奔不止。
　　那两人在车上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被好马儿齐齐送往崖底。
　　沈小姐啊沈小姐，你执意出走，苦了连你在内多少人。我看着怀中熟睡后静得像绝丽偶人的沈璧君，报复似的掐了掐她白瓷般毫无瑕疵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