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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宗祠,香雾缭绕,散发着让人沉静的幽然檀香。两侧青铜烛台抽出数根精美枝条,每一座顶端做成梨花样式,灯芯滚烫,橘黄色的暖光像是无数粒璀璨的星子。

      屋外风雪如絮,纷纷扬扬,屋内烛雾潺潺,庄严而又静谧。

      穆弘白穿着新做的湛蓝锦袍,局促的站在钟家先辈灵位前。

      他身边立着两道人影,赤云厥尊主钟景山着淡紫缀水墨锦衣,腰系双搭尾龟背银带,身形高大器宇轩昂。另一位身系软烟罗,寐含春水脸若凝脂,周身灵气逼人,乃是赤云厥尊主夫人,纪媛。

      钟景山从香盒中取出三支檀香,恭敬点燃,拜了三拜,把香插进铁铸小香炉中。复又取出三支,递给穆弘白。

      “小白,焚过香,见过钟家的列祖列宗,你就算是钟家的人了。”钟景山声音清脆洪亮,一听便可知他修为高深,灵气醇厚。

      穆弘白毕恭毕敬的接过烫金檀香,瘦巴巴的手指紧紧捏着,把香头放在滚烫的烛火中。醇白的烟袅袅升挪,一股幽然檀香扑鼻而至。

      穆弘白长舒一口气,把上头的火焰摇灭,退回来,跪在蒲垫上,庄重而又肃穆的磕了三个头。

      一切完毕后,纪媛爱怜的摸着穆弘白的头,柔声道:“小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义子,赤云厥就是你的家,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此时的穆弘白很瘦,新做的衣服还不很服帖,显得整个人更小了。他双眸如潺动激冷的泉,紧咬着嘴唇,鸦羽般的眼睫微微颤动,似在和什么事情做挣扎。

      钟景山把手搭在他肩上,修仙之人厚重的茧透过光滑的衣料,让穆弘白感觉出来,但他无比安心。

      在寒冷的街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和野狗抢食,谨防着被居心叵测的魔修抓走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回了。

      这里有温暖的房间,厚实而散发熏香的衣裳,滚烫且干净的食物,这一切让这个小小的人有些呆滞,如同一场春秋美梦。

      但隐隐发疼的伤口告诉他,这是真的。

      “你虽为我们的义子,我以后必然要教授你修行之术。你唤我为师尊,唤你纪姨为师娘就行。”钟景山敏锐察觉到穆弘白的挣扎,出言安抚。

      他曾去了解过,穆弘白早年间和他母亲一起流浪,只是他母亲体弱早故,剩下他一个人茕茕孑立。他收穆弘白为义子,并不是为了听他这声爹。

      穆弘白枯瘦的手指紧紧绞着衣带,咬紧牙关,轻轻道:“师尊,师娘——”

      纪媛惊喜的抱着穆弘白,温柔的揉搓他绑得整整齐齐的束发:“好孩子。”

      “师尊,师娘!”一道稚嫩的女童娇呼穿过茫然雪幕,凛然而至。

      穆弘白浑身颤抖了一下。

      他越过钟景山如山的身躯往外望,风雪飘摇如鹅绒,一道小小的红色身影上下攒动,飞奔而来。

      隔得近了,才看清那是个长得极为好看的小女孩。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

      不知是不是风雪太甚的缘故,那人在门口站了半响,双眸晶莹,如同最盛的雪花融进了她那摄人眸中。

      纪媛脸色温怒:“钟挽,你又闯什么祸了?”

      自从赤云厥创立,钟挽和他们的接触就越来越少。

      主要接触停留在她小时候,他们还在云游,一家三口依偎在漏风的木屋里烤火取暖,烧得通红柴火里躺着三颗圆滚滚的红薯。

      眼看着烤熟了,钟景山就用他那布满老茧的手,拿起最大的一颗,撕开焦黑的皮,露出里面滚烫香甜的红薯肉,递给钟挽。然后又拿起一颗,同样的仔细剥开皮,递给纪媛。最后才拿起最小的,剥开自己吃。

      那时候日子艰难,三颗烤红薯是他们寒冷冬天里最大的慰藉。钟挽却认为,那样的日子要好过得多。

      后来,两人创立赤云厥,广纳奇人修士。钟挽和他们的相处越来越少,她看见的,只有他们匆忙离去的背影。

      她年纪小,只会由着性子胡闹。纪媛和钟景山大抵也是觉得她难以成器,就又收了两名义子。把原本该给她的关怀,分毫不差的给了另外两人。

      自此,钟挽和他们渐行渐远。

      以至于后来赤云厥覆灭,作为和两位尊主相处最久的义女,钟挽还没后来的两个义子伤心。

      那时穆弘白和她的义姐整日红着眼,她却早早释怀。

      也只有在极其孤寂苦闷之时,才会偶然想起那早已逝去的师尊师娘。

      当然,钟挽感念两位尊主养育之恩。成为魔修后,竭力寻找赤云厥被灭真相。

      只是还未寻到,就先被风光霁月般的穆仙君杀死了。

      跨越两世带着温度的责骂如清脆磬声泠然响起。

      魔修钟挽竟然有些鼻酸,大抵是幼时相处形成的难以磨灭的习惯。

      她将眼底潮意强压回去,声音有些颤,倒像是在撒娇:“我没有犯错,师尊,师娘。”

      要是往常,钟挽肯定闹起了脾气。质问他们为何现在才回来,如今的反应实属温和。

      钟挽已经很久不曾和她撒过娇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们相见,只有无休止的争吵。

      纪媛愣了愣,想起平日对她疏于亲近,不免有些自责,摸着钟挽毛扎扎的头顶,柔声道:“我们不是回来了吗。”

      钟景山难得见钟挽乖顺,就说:“小挽,我们给你带了个哥哥回来,我们不在的时候,就有人陪着你了。”

      差点忘了穆弘白。

      钟挽目光从两人身上移开,笑盈盈的看向站在钟景山背后的穆弘白。

      他身形孱弱,手腕处的骨头高高翘起,清澈透亮的双眸中纳着隐晦的卑怯。虽说换上了锦衣,看着却还有些违和。

      但谁又能想到,这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十数年后会成为宗门中最负盛名的仙君。一柄湛苍舞得天地失色,魔修战栗。他其人,更是嫉恶如仇,雅人深致,不息杀妹正道。

      钟挽将这位未来仙君此刻的局促看得清清楚楚。

      他从钟景山背后走出来,双手不安的搅着刺云纹的衣带。他手上生着冻疮,虽然已经上过药,但青红交加,血污斑驳,看着触目惊心。

      过了好久,才断断续续的开口:“从此——我就是你的义兄了,我绝不会让你受人欺负。”

      在街头乞讨时,他曾看见有钱人家的哥哥带着妹妹出来游玩。

      那个哥哥把妹妹护得极好。看见地上有乌黑色的水滩,他就把妹妹背起来,宁愿自己的鞋面被污水覆住,也不让妹妹弄脏半分。

      穆弘白想,他以后就是钟挽的哥哥了。要是遇到水滩,一定是他要淌过去。天仙一样的妹妹,断不能踩到脏兮兮的泥水。

      “好啊!”

      钟挽眉眼生俏,脆生生的答。心中却暗戳戳的想,该怎么弄死他才好。

      她见穆弘白手上生着冻疮,故意把滚烫的汤婆子递给他,笑得一派天真:“哥哥,你冻坏了吧?这个可以暖手。”

      穆弘白迟疑片刻,接过滚烫的汤婆子。

      两人手指不小心接触到,那瞬间,曾经为魔修的熟悉感觉电闪般传遍她四肢百骸。她细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反应过来时,穆弘白已经把汤婆子抱在怀里。

      冻疮被汤婆子烫得疼痒难耐,穆弘白素来擅长忍耐,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甚至还在对钟挽腼腆的笑。

      他想,妹妹从小锦衣玉食,自然没生过冻疮,不知道冻疮不能摸烫的东西。要是他拒绝了妹妹的东西,只会教妹妹伤心。

      钟景山伸手要拿穆弘白怀里的汤婆子,道:“小白,你手上长着冻疮,摸汤婆子只会越来越痒,小挽不懂事,你快放手。”

      穆弘白侧了侧身子,避开钟景山的手:“我手冷,妹妹这个汤婆子给得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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