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覆亡哀歌》不歌鱼

3、Chapter.3

　　说到这儿，胖子压低了声音：“那现场都是血，流了一地，而且更诡异的是，那小姑娘身上一处伤口也没有，虽说全身的血都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似的，但那满地的血，却是实打实的，从那镜子里渗出来的……”
　　“您知道，献祭献的可是灵魂，还真没听说过谁献的是人身上的血，更何况又流了一地，估计一身都没那一地的多，就像什么东西吃了太多给吐出来了似的……”

　　胖子的声音有些喑哑，刮着裴枍的耳膜，他面无表情地翻着手头的现场照片，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胖子见他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自己先忍不住了，又往跟前凑了凑，看样子是很想跟裴枍“亲密接触”一下，还没到跟旁，就被裴枍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识相点地就站在几步远，试探着说：“我们的思路是，既然是个血阵，那势必跟血族有着或大或小的关联，也许是他们族里的秘术也说不定……所以说，我们已经发了申请函，想请血族来人配合我们调查，只是不知道上面能不能批……”

　　“血族……么。”裴枍依旧低着头，一副波澜不惊置身事外的样子，却没人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是是是！”终于见着一点回应，胖子几乎欣喜如狂，立马添油加醋企图证明自己的看法：“您看，这以血为介做阵，吸人血，不就是血族才会做的么，至于方法么，可多的是……”

　　“呦呵，看来我来的真巧啊，这血族秘传的术法，我都不清楚，还望能在您这儿学个通透。”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裴枍猛地抬起头，向门口看去——

　　只见那人十分没型没款地斜倚在门框上，也不知道听了多久，见裴枍抬头，冲他吹了声流氓哨，哨音飞扬，末了笑道：“小朋友，好久不见呢。”

　　裴枍好像愣了愣，又好像没有。他脸上原本的阴霾似乎散了许多，站起身来，冲来人露出了一个少年独有的干净得体的笑容。

　　裴枍和莫泽尔的相识是在五年前，源于一场不了了之的种族联姻。那时执政家族和血族还处于短暂的“热恋期”中，血族旗帜鲜明地站在了人类巫灵族的队伍里，成了巫灵族击败猎魔族延续百年政权的强大支撑，于是巫灵族那时那个奇葩的王，裴枍亲爱的叔父裴泽因为和血族长老十分投缘，决定以结亲的方式来表示友爱互助。

　　而家族里血统高贵年龄适宜的巫灵姑娘，便是裴枍的表姐，裴栾。

　　那时裴枍才刚十四五岁，但他已经知道，裴栾将会嫁给个吸血鬼，听说那人是莫家的少主，长相俊美，一头银发似霜雪般冷清，而本人却是个整日里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混不吝，向来不说人话，不干人事，白搭了一副好皮囊。

　　刚开始是有一些反感的，无他，人类小公子和吸血鬼从小受着截然不同的教育，再加上外面和家人口中时不时的风言风语，让他对自己的“姐夫”并不亲近。而后来大抵是相处得久了，在呆在第二世界的血族城堡做客的三个月里慢慢也就有了些交情，属于那种称不上亲昵也还不算过分生疏的关系。

　　那人就是莫泽尔。

　　而直到后来因为诸多事情拖住了进程，后来裴栾又接任家族事务成了Rover，两个家族的交往渐渐淡了，他们的婚事算是不了了之了。

　　“你怎么来了。”裴枍浅浅地弯着唇角，和他一起重新回到桌前。

　　“不是种委会下的特邀么？”莫泽尔奇道：“家里头人都懒，要我来协助调查。”说完一点也不见外地往裴枍身边一坐，舒舒服服地歪进了沙发里，翘起了二郎腿，一边用手撑着他那高贵的头颅，一边笑眯眯地偏头打量着裴枍，顺便直接忽视掉对面一脸土色惊疑不定的胖子。

　　长大了啊。莫泽尔看着眼前的人，将记忆里那个穿白衬衫，身体单薄，眉眼倔强的沉默的小孩和眼前这个穿休闲西装，眉目间一片从容淡定，气场强大的少年重合到一块，作为仗着永生而肆意挥霍生命的典范，他平生第一次发觉到时间的流逝有多么强大。

　　“几年不见，小朋友长大了啊。”感慨过岁月流逝，人事沧桑，莫泽尔抬手挑了挑曾经小舅子尖瘦的下巴，随手调戏了一把，这才吝啬地把目光施舍给喊他过来还被他好巧不巧听到墙角的司长大人，像是刚刚看到这儿还有个人：“哟，司长大人最近还好吧。”

　　“……好…好…”好个屁啊，司长觉得自己大半辈子的气运估计都在今天挥霍空了，来了个裴枍还不够，血族居然还这么乖地派了个亲族来配合，这个莫泽尔他也久有耳闻，是出奇地难对付，更让人想骂娘的是，这俩人还很熟稔的样子，他怎么净摊上这种事啊！

　　“叮”地轻轻一声，是裴枍微垂眼睫，放下手中的白瓷杯，杯底碰击茶碟的清脆声响。

　　“那，那个。”胖子瞟了几眼自从莫泽尔来了后就一直装聋作哑，一副事不关己样子的裴枍一眼，是决计没有心情再去讲鬼故事了，打算想法子撤，于是将剩余的资料和档案一股脑搁到了办公桌上，十分艰难地开口：“既然莫公子到了，剩下的事也不是我等小角色能插手的，刚刚给裴少介绍的也差不多了，那我就……”

　　裴枍依旧是漠不关心的样子，莫泽尔就随意地摆了摆手，那胖子终于如释重负地如愿“跪安”了。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了这昔日的舅婿俩，莫泽尔只觉得空气一下子清新了许多，十分不见外地翻着手中的照片，突然一顿，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开口道，“那胖子说这事不像普通的献祭，反而像血族秘术，其实他这话……”

　　莫泽尔收了腿 ，微微倾身，修长白皙的手指交叉搁到了下巴底下，深深看了裴枍一眼：“倒的确是有几分道理的。”

　　为了不太引人注目，早在列车上莫泽尔就把发色换成了普通的金棕色，又弄短了些，几缕发丝垂在脸颊旁，衬得看过来的眼眸格外深沉，是独特的玫瑰红。

　　裴枍抬起一双澄澈的眼睛，没说话，只是用疑惑的眼光扫了他一眼。
　　莫泽尔想了想，问道：“能去现场看看吗？”

　　穿过长长的走廊，两个人跟着段签签来到了尽头的一个房间门口，普通的房间，门口挂着个木牌，上面标着“办案通道019，建立时间2323年6月27日”。

　　“从这儿进能直接到那间公寓。”段签签回头对他俩说道。这两个男人气场一个比一个强，天知道都是从哪掉下来的。

　　“唔，懂，任意门嘛。”莫泽尔摸了摸下巴，抬脚就要进。
　　裴枍：“……”

　　他连忙跟上，还不忘轻声解释：“这是为了方便破案而建立的临时通道，他们把现场给冻结了，现在这里是唯一的通道。”

　　“嗯。”莫泽尔不太关心这些手段，他一脚踏了进去，只觉得眼前一黑，再次睁眼，就已经到了一间小公寓中。

　　这是一间装修的颇为现代化的小公寓，黑白色调的精简装修对的起它的租金，合租的几个女孩平摊下来一人也掏不了多少钱，死者正是其中的一个租客，名叫韩蕾，圣菲里斯第一中学高二学生，普通人类，死亡当天独自在公寓，由于正值节假日，其他女孩早在几天前回家了，谁能想到韩蕾非但没回家，还出了这种事。

　　莫泽尔啧了一声，脚步一转，径直往西南角的浴室走去，裴枍连忙跟上去，后面的段签签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不知是错觉还是直觉，她总觉得自从这个莫泽尔来了后，裴枍的思虑好像重了许多，总是时不时地发呆，连带着反应也迟缓了些。

　　她早先被普及过，两位领导的之前便相识，关系貌似有些好巧不巧的尴尬，想来应该是这个缘故，于是就也没放在心上。

　　一进浴室，浓重的血腥气就扑面而来，裴枍皱了皱秀气的眉，掩住了鼻子。

　　果然是一地深沉的红，血液在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早就凝成了暗淡的渣渚，从地上的形状可以看出来死者原来的位置，浴室狭小，她是顺着墙角慢慢滑下的，这就证明了她在失去意识前是有一个向后退避的动作的，那么问题来了，她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让她这么惊慌，不顾一切地想逃，甚至背弃了初衷？如果镜子里的血是在她昏迷或死亡后才缓缓渗出的，那，这又是给谁的献祭？

　　莫泽尔站在那镜子跟前，看着里面映出自己的影子，觉得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伸手去碰那光洁如初的镜子，现如今只有那镜子下面的白墙上参差不齐的血渍能证明这满地鲜血的来源。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镜面，手腕就被人握住，莫泽尔回头，裴枍脸色苍白，像是强忍着不适，站到了他旁边，冲他摇了摇头。

　　“不碍事。”莫泽尔笑笑，继续把整个手掌都贴到了镜面上，然后轻轻闭上了眼睛，像是在找什么。

　　裴枍晕血，特别严重的那种，他实在是受不了这种近距离的接触，于是闭了闭眼打算让自己缓一会。

　　待他再次睁开眼，却先听到了嗑嚓嗑嚓的细微的碎裂声，抬眸，只见莫泽尔不知何时睁开了眼，脸色凝重，眉心轻蹙，他的手还是放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以他的手掌为圆心，周围一圈镜面逐渐裂开，细小的黑色纹路正是从他的手掌下蔓延出来，从里面隐隐约约冒出点血气，慢慢遍布整面镜子，仿佛只在一瞬，原本光洁的镜子就成了裂纹遍布的“鬼面花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