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仙》西络子

5、初一了

　　女子开着车，一路上思绪万千，她不希望奶奶出事，奶奶是唯一疼她的人了。一路上都很安静，众人都在家里守岁了吧，只有奶奶一个人在医院躺着，她恨不得立马飞回医院陪在奶奶身边。

　　过了很久，终于到了医院，这住院部的大门关上了，她摁了好几下铃，护士才打着哈欠过来给她开了门。

　　她也知道这个时辰来不太好，一直给护士道歉。护士看起来十分年轻，根本没说啥，只是困得很，关了门看了下，没有病人叫她，又到护士站继续核对药品去了。

　　女子踩着高跟鞋，不敢快走，怕惊醒隔壁的病房的患者。

　　回到病房，一片黑暗，她本想在陪护床上躺一会，等奶奶第二天醒了再说。谁知奶奶根本没睡，听到脚步声立马喊了声。

　　“囡囡？你......你回来了？”

　　女子这才坐到了奶奶床边，把床头灯打开了，说道：“奶奶，你怎么还不睡呢，都这么晚了。”
　　因为是高级病房，单人间，所以也不必特别小声说话。

　　“诶......囡囡，坐近些，让奶奶好好看看。”她一边梳理着女子的头发，一边细细地左右瞧着，

　　“我的囡囡真的长大了，越来越漂亮了，可惜奶奶怕是等不到你结婚了。”

　　“胡说！奶奶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女子扑到奶奶怀里，不停抽泣着。

　　“诶哟，这孩子.....咳咳咳咳！好好好......奶奶不说这个了，别哭了。”奶奶拍着她的背安慰着，
　　“囡囡呀，我前面梦到了你爷爷，他说特别想我，我想上前去同他讲话，可是我一往前走，他也往前走着。他说他在那边等了我好久，我就一路跟着他，然后看到了一片花海，他站在中央傻傻对我笑，我想过去抱住他，可他就这样消失了。”

　　“奶奶！”女子不想听奶奶说这些话，她不喜欢。

　　“嘻嘻嘻，不说了不说了。说说你，这么晚了，怎么还来啊？不在家里待着，大过年的还来医院干嘛。”奶奶看着她，满心欢喜，伸出手替她撩起耳边的碎发。

　　“奶奶，你还记得前几天你给舅祖父的信吗？那位朋友把回信带了过来，我就去拿了。”女子小心地把信拿了出来。

　　“信？他给我的回信？”老奶奶颤抖地接过那封信，封面什么都没写，但封了口。看着这封信，她嘴唇微微抖动着，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拆了看。原本她以为孙女说找到了都是在骗她的，这真的找到了？

　　她缓缓将信纸展开，一张全身照掉落了出来，照片上是一位穿着军装的年轻帅小伙，小伙脸额头上有一块凹陷，那是小时候与别人打架被打的，错不了，还真的找到了！她一直盯着照片，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女子怕奶奶太过伤心，不利于身体恢复，安慰着：“奶奶，要不信咱明儿再看吧。”

　　谁知她奶奶摆了摆手，坚决要现在看，看着看着突然笑了，说道：“他不怪我，他真的不怪我！”女子一开始不清楚，后来醒悟过来说的是她舅祖父，便附和着一起安慰她奶奶，哄了好一阵子，她奶奶才冷静下来。

　　“奶奶，现在安心了吧？舅祖父既然不怪你，你也不必这样自责，现在夜深了，不如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奶奶将信捂在胸口，一脸释然，说道：“好，好。”说罢在女子的搀扶下躺了下去，临睡前拉住了她，又说道：“囡囡，你以后一定要幸福呀，奶奶可能看不到你的婚礼了，但是奶奶……”

　　“奶奶！我不喜欢听你说这个，你好好休息！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女子假装有些生气起来，

　　“睡吧，有什么事喊我就可以了。乖，奶奶乖！”

　　哄了许久，老人众人抱着信沉沉睡去。

　　女子终于如释重负，伸出手想要把信件拿出来再看看，却发现奶奶手里的信件连同那张照片正在消失，一点一点化作了灰烬。

　　“这……这可如何是好？奶奶明日要是闻起来该如何是好？”女子有些急，但又无可奈何，这会子实在没法做什么，想着如果明天奶奶问起再说，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在陪护床上也睡下了，忙了一天，躺下没多久她便睡着了。

　　第二天女子被人喊了起来，并且被拉倒了病房外，病房里站了好些医生护士，手里拿着各种仪器，眼神十分焦急。

　　女子此刻慌乱极了，想要冲进去，但是房门紧闭，根本推不开，只能透过门上的窗看着里面的情况，看到最后，只见医生护士缓缓将仪器一一卸下，摇了摇头。

　　医生怀着沉重的心情说道：“身体已经凉透了 。”女子听到后，强忍的情绪终于控制不住，瘫在地上哭了起来。

　　奶奶不在了，从此她便再也没有亲人了，这世上，她又变成了孤孤单单的人。

　　……

　　鬼卿昨晚睡得很沉，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一觉到天亮的，他揉着头发，仔细看了房间的一切，出来后又观察了客厅好一会，继续揉着头发，刷着牙走到楼梯口那喊着：“覃言！过来一下。”

　　覃言本来在打盹，一天一夜不睡觉实在是不行，困得不行，但鬼卿这么一喊他，直接将他的瞌睡赶走了，清醒得不行。

　　“啊，来了。”覃言说着踉踉跄跄小跑了过去，“老板，有何吩咐？”后面的话还带着些许的俏皮意味。

　　鬼卿：“没啥事，你到厨房看看，做些早餐吃，我饿了。”

　　“啊？”覃言本以为有什么事要跟他说，原来是要他上来煮早餐……这是还把他当厨子用了吗？还好他是会做饭做菜的，不然……

　　“五百块转给你了，记得待会吃完顺便收拾一下，你就可以回去了。”鬼卿面无表情地说道。
　　覃言听到转账声后，狐疑地看了眼手机，笑眯眯直奔厨房捣鼓去了。这钱到位了，什么都好说，这一顿饭净赚五百块，好！好！挺好的！

　　“老板？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他怕鬼卿有特殊的要求，毕竟这可是五百块钱的早餐啊。

　　“你随意做吧，能吃就行。”鬼卿回答得很随意。

　　“好。”覃言转过身，开始在厨房里搜寻起来，冰箱里也没有什么东西，没啥可做的。想了会，最后他煮了些瘦肉粥，煎了两鸡蛋。想着有些少，但实在是没别的可做了。

　　“老板，这……“

　　“你不吃吗？”

　　？？？他本想解释一下这食材不够的原因，只能做这些了，但鬼卿似乎并不在意，直接就开吃
　　了，并且还邀请他一起吃。

　　他忙摆摆手说：“不用，我等会回去再吃。”

　　但鬼卿似乎不放过他：“不吃你煮这么多？不知道节俭吗？”

　　“我......不是......”

　　“剩下的你负责搞定，我先出去了。”鬼卿说着放下空碗，拿过外套就走了，完全不给覃言说话
　　的余地。

　　好吧，反正剩下的他也要收拾，回家还得重新煮，这有现成的，干嘛不吃？想通了之后，覃言大口大口吃着煎蛋，大口大口喝粥，瞬间就吃得一干二净。

　　收拾一番，餐桌、厨房十分干净，楼下书店的书架上也摆放得十分整齐，真棒！

　　覃言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后，关门准备离开。

　　转身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位小男孩，朝屋里呆呆地看着。

　　“小弟弟你要买书吗？”覃言温和地问了句。

　　男孩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也不说话。

　　覃言不太理解他的笑，又问道：“你笑什么？我脸上有米饭吗？”

　　男孩摇了摇头。

　　“那你要买书吗？买书的话哥哥我开门让你进去买。”

　　男孩还是摇了摇头。

　　“诶，你这小孩。”覃言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这男孩一问三摇头，根本无法交流。他向男孩走进了一步，刚蹲下想问问的时候，男孩拔腿就跑，比老鼠还快。

　　啧，这小孩，跑得还挺快。覃言站起来，再次检查了一下锁头后便离开了。

　　一路上，脚下全是厚厚一层的爆竹残渣，今早五点左右也放了一场爆竹，那时候他也是在打盹，爆竹响的一刹那，差点把他心脏病吓出来。

　　这里离他住所也不是特别远，走个十来分钟也就到了。

　　他本打算回去之后好好睡上一觉，但打开门的时候，一股寒气冲向他。吓得他以为家里空调开了制冷系统，赶紧过去瞅了瞅，发现空调根本没开，只是这家里比外面温度低了几度。

　　换鞋子的时候，发现地板有张废纸，他若无其事地捡起来扔到了垃圾桶里，但这垃圾桶好像有些不对劲，那封信不见了！凭空消失了吗？还是掉到了哪里，他开始翻垃圾桶，垃圾袋是刚换的，除了昨天的那封信，里面是没有别的垃圾的！但此刻垃圾桶里什么都没有！那封信真的不见了。他开始趴在地上找，怕掉到了什么缝隙里。找了好一会地上，什么都没找到。

　　越想越不对劲，吓得他赶紧关上门反锁，手上拿着水果刀，以防万一。他觉得家里怕是进贼了，但转念一想，哪有贼偷一封信的，偷信贼？尽管如此，他还是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就奇怪了，这信难不成是我幻想出来的？他不由得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算了，劫财劫色到时候再说吧。

　　他把水果刀带到了房间，放在一旁然后睡了。

　　鬼卿悠悠晃晃，一不小心走到了冥府，走上了奈何桥，登上了望乡台。

　　“今儿怎么又来了？”孟婆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碗汤，递给了鬼卿。

　　“没什么，就来，看看你。”鬼卿接过拿碗汤水，一饮而尽。

　　“我倒是希望这样，但我有自知之明，说吧，是不是又梦到他了？”孟婆同他一起站在望乡台那
　　眺望着远处，只是那远处一无所有。

　　“也不尽是，只是昨晚，我竟然一觉睡到了天亮。从他离开后，这是我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
　　鬼卿张开手掌，一串玉手链显露其上，似乎还有一颗类似铃铛的玉石挂在上面，“他说过的，只要这铃铛响了，我就能遇到他，可是这没有心的铃，当真会响吗？莫不是诓骗我的？”

　　孟婆走上前，将他的手把那串手链握住：“收好吧，万一被路过的亡魂碰到，跌落忘川河，那就不得了了。到时候有你伤心的。”

　　“呵！你又吓我！”鬼卿一边收着一边说道。

　　“这可不是吓你说的，这万一的事，谁说的准呢？”孟婆看了看周围的花海，笑着说：“铃铛没心，也不一定就不会响。既然是他送你，同你说的这话，定然不假，难道你不信他？”

　　鬼卿被她这么一说，低下了头：“我信他，我只是不信我自己，我不信我可以等到他！我害怕，害怕还没等到他我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声音带了些许哭腔。

　　孟婆拍着他的背，小声地念叨着，“睡吧，睡一会就好了。”鬼卿就如同木偶一般，听着她的话，渐渐睡了过去。

　　孟婆把他安置在望乡台旁的屋子里，自己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他，嘴里不住叹气。她十分心疼这孩子，就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每每只要他来，定然十分沮丧，说着那些忘不掉的往事，每次都要自己给自己的伤口来一刀，再撒一把盐才肯住手。

　　孟婆为了这事，专门给他练的汤药，这个汤药与孟婆汤不大一样，这汤药专门给他喝的，让他淡化那些负面情绪，而不是一味的让他遗忘掉 。

　　只是单纯的淡化，不让那些情绪主导着他的一切。这么多年了，他来黄泉这里也变得越发勤快了些，每次都要问，他是不是被骗了，被弃下了。

　　孟婆如今耳朵都要结老茧子了，这不得已，才下了猛药，让他直接睡过去，这样耳边清静多。
　　等他醒过来，随便一说，他也记不清为何而来，没多久就会自己离开了，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孟婆一直在心里劝解自己：这不是耍赖皮，这是为了他好，也为了我好，更是为了大家好！所以每每都要给他备一碗汤药，二鬼卿每次喝完醒来，总觉得心情十分舒坦，也愿意喝。

　　这一次鬼卿似乎睡得久了些，好几个小时才醒。醒了之后也就简单聊了几句便离开了。

　　孟婆装着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其实内心开心得不行。她不喜欢看到鬼卿那种要死不活的样子，她喜欢开心快乐的他。

　　似乎也因为人界过年，这黄泉路上遇到的亡魂也少了很多。只是路上的花却显得更加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