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虐文女主（快穿）》投你一木瓜

8、太后（八）

　　具体说起关于淮西王府的阴私，闻熙便不合适在场了。

　　他自己也明白，主动站起身，老实去书房温书，将谈话的空间留给兄妹二人。

　　不过临离开前，被薛奕唤住了脚步。

　　懵懂地睁圆眼回望时，便见薛奕递了块纹理绮丽、质地温润的砚台来:“不许哭哭啼啼的，好好读书明理。”

　　发现舅舅特意为自己准备了礼物，闻熙怕被他嫌弃的忐忑心立刻安稳了，欢天喜地道过谢，小心翼翼收好砚台，几乎是蹦跳着离开了。

　　薛奕望着他活泼的背影，紧绷的表情松缓，唇角上提，浅浅露出个笑，但当视线转回颜静姝苍白的脸上，好不容易浮现的笑影再度匿迹。

　　“终于吃够了苦头，才让你不开窍的小脑袋瓜想开，知道来向我和父亲求助了。”薛奕一边忿忿埋怨，一边替她将被子掖好。

　　颜静姝被他嘴硬心软的关切打动，长睫颤颤着道出薛槿曾经的想法:“告诉你们怕会连累你们。”

　　薛槿清楚父兄对自己有多爱护，忧心他们得知自己在宫中受苦后冲动行事，丝毫不肯将遭遇告诉他们，被下毒了也只道是染病。

　　结果得知她忍到最后也依然无法让薛家、让她的孩子有一个好结局，便不管不顾地接受颜静姝来改写自己的命运。

　　“荒谬！”

　　薛奕闻言低低斥了她一声，半是恼怒半是愧疚地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真要说连累，实是我与父亲在朝为官，薛家势大才连累你被闻昊忌惮。”

　　“哥哥不要这么说。”颜静姝否认道：“父亲一直秉持忠君为国的信念，也是这么教导你我的。要怪只能怪闻昊没有驾驭臣下的本事，偏偏还生性多疑，胡乱猜忌。”

　　点明罪魁祸首乃是闻昊后，两人的话题重归该如何料理越贵妃和她背后的淮西王府上。

　　毕竟闻熙虽是嫡长子，却一直无法获封太子，也不太可能因闻昊的遗旨继位。

　　如果不能早早处理掉越贵妃一党，等闻昊死后，免不了要和二皇子为皇位归属发生纠纷。

　　淮西王自有支持他的势力，得趁现在他们没多警惕，彻底断掉二皇子的倚仗。

　　“淮西王府私底下一直在走私盐铁牟利，只是因为淮西距京城遥远，经上下打点后一直无人深究。”

　　薛奕掌管户部，对照着细细究起淮西年年的税务账簿，查清这件事不算艰难。

　　不过单凭走私牟利这个罪名，想要毁掉一个异姓王，显然不足够，至多让淮西王赔些钱财出点血，不会动摇根基。

　　他皱眉片刻后，迟疑地说：“我遣去的探子回报说，淮西一带有传言称失踪的人都是被逮去盐铁矿场做工到死的，只是凭寥寥几个探子想要拿捏证据艰难，花的时间会很久。”

　　在薛奕看来，迟迟处理不掉淮西王府，颜静姝就要在后宫受越贵妃更多磋磨。

　　因而犹豫再三，到底还是道:“骁王爷来咱们府上主动提出了要帮忙，父亲说他图谋在你，没有应允——你是如何想的？”

　　“他之前抵御外敌，战绩赫然，在民间很有声望，由他带兵去查，百姓都愿意开口喊屈，自然比暗地里调查的探子效率高。”

　　颜静姝客观评价完，莞尔道:“至于他有什么图谋就不必在意了，我与他之间都是我自愿甚至主导的，这件事干脆由我告知他吧。”

　　薛奕凝视着她，没有错失她说起闻骁时，毫不掩藏的亲昵。

　　虽然在得知她所住温德宫用的几乎尽是闻骁遣派人手时，他就意识到妹妹与闻骁感情不一般，但真切看到她表现出这份情谊，仍然心情复杂。

　　他并非希望妹妹忠贞于闻昊，反而乐见她对负心人完全死心，欣喜于她并不会因为遭遇不幸而从此不信幸福的存在。

　　可她选择交付感情的人并不是个好掌握的对象，从前不是，现在仍然不是。

　　比起登基前未曾暴露过薄情寡义的闻昊来说，年少时便入军伍中的闻骁虽因斐然战绩备受赞誉，但也因杀俘掠敌而被议论冷血残忍。

　　薛相和薛奕都不敢赌他的这份冷血残忍是只面向敌人的，还是根植于他本性的，尤其赌注是薛槿一生的幸福。

　　因此在闻骁上门求娶薛槿时，果断拒绝了他，甚至趁着他大军开拔，离开京城万里迎敌时，请先皇赐婚闻昊与薛槿，断绝他的念想。

　　“父亲当初只以为他求娶你是在谋取薛家的支持以登上皇位，怕日后薛家压不住他手中兵权，所以不肯将你托付给他。谁知他当真是对你情根深种，这些年没有任何姻缘纠缠……”

　　深深叹了口气，薛奕没有说出劝阻的话，而是道:“我与父亲都在闻昊身上看走了眼，或许也错看了骁王爷，便依你的想法去做吧。”

　　*

　　颜静姝原是想等自己的风寒痊愈，再约见闻骁说起淮西王府的事，因为不希望叫他看到自己虚弱的病容。

　　谁知见过薛奕的次日，闻骁就主动寻机会来到她身边。

　　顾及着病人应享受充足的睡眠，他没选择更安全的夜晚，而是在暮色未尽时，打扮如禁宫侍卫，在星繁的配合下进入了温德宫。

　　叩响门得到她应声许可后，他进入宫室内，见到了靠着软枕半坐起的病弱美人。

　　从敞开的门映入的夕阳暖光修饰了他的轮廓，浅浅镀上了一层金。

　　属于禁宫侍卫、材质不那么熨帖的衣衫穿在他身上，意外让颜静姝发现熟悉感。

　　仿佛经年前，闻昊还是未能穿上锦缎华服的沉默少年时，薛槿便见过他。

　　颜静姝虚眯起眼，薛槿所知两人的初识甚至都算不上相识，是她为出征军队募集军粮时，遥遥望过他一面，之后便是对方求娶失败后的莫名痴情。

　　所有人都以为闻骁是在那次募粮时对她一见钟情，连薛槿本人都是那么认为的，可颜静姝却觉得其中应当存在蹊跷。

　　思忖过后，她抬眸看向他，斟酌着问道：“王爷入军伍前，是不是就与我有过交集？”

　　闻骁垂落身侧的手颤了颤，很惊讶她会问起，避过她的视线，似乎不太想提起：“的确，但距现在已经很久远了。”

　　“我们闹出不愉快了吗？”颜静姝蹙起眉，不解于他的态度，猜测却立刻被他摇头否认。

　　见颜静姝是真的好奇想要知道，他叹息一声，松口道：“十余年前，先皇曾经大办过一场千秋节，你跟随薛相进了宫，曾经叫停当时的四皇子和五皇子欺凌一个你以为的侍卫，那其实是我。”

　　闻骁在兄弟排行老大，但他的生母只是被指去教导先皇房中事的普通宫女。

　　宫女因一夜的意外有孕后，出于先皇对他第一个孩子的好奇，闻骁被允许生了下来。

　　长子的身份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殊荣，他的父皇很快有了其他孩子，对他失去兴趣，他与母亲一同被遣去京外行宫居住。

　　他的母亲便郁郁而终，他的吃穿落到最末等，一套不合身的侍卫装束已经算是他体面的打扮。

　　“我父皇过千秋节，召集所有儿女，我得到机会回宫，但不久便被四皇子和五皇子发现。他们肆无忌惮地捡了石头掷我嬉闹，你发现后，将我们一齐带到了我父皇面前论公道。”

　　随着闻骁娓娓诉说，颜静姝终于从薛槿模糊不清的记忆中找到了先前熟悉感的来源。

　　多年前身穿侍卫服的闻骁面容青涩、满身泥污，狼狈不堪的样子与今时今日军权在握的骁王爷全然不同，可他的眼神一如那时少年郎。

　　沉静如深谭，被追打时都无动于衷，却在注视为他寻公道的少女时，泛起波澜。

　　薛槿并没有意识到她一时善举在救下的少年郎心中留下多重的痕迹，她之所以会站出来，是因为那段时间偷看了不少话本，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很是向往。

　　相信与她父亲君臣相得的陛下会给他们评出公道，便礼貌地告辞离去。

　　先皇饶有兴味地听了一会儿两个小儿子诬蔑他，让侍女替他擦干净脸，说：“你不用解释了，既然薛小姐帮你，那今日的事儿就算你对，你想好怎么报答她了吗？”

　　闻骁才知道她原来姓薛，是薛相的女儿。

　　先皇性格跳脱，喜欢看热闹，久违的大儿子成长成他印象中完全不同的模样来到他面前，另两个儿子都不服他们的大哥，他便如得了个新玩具般让闻骁留在宫中居住。

　　他并不插手儿子们之间的斗争，却亲自教闻骁骑马，玩笑说：“朕命好，什么都不用做也能继承皇位，你就不行了，你一无所有，却喜欢上薛相最宝贝的女儿，只能拿命去军中拼拼出路。若能拼出来，朕加封你王爷，还让你当将军，说不定薛相能青眼于你呢。”

　　闻骁未及弱冠便远赴边城，花了三年从尸山血海中杀了回来，杀出蛮族畏惧的威名。

　　先皇兑现诺言，予他亲王与将军的加衔，告诉他下一次出征遥遥无期。

　　他言再一役便可击溃蛮族大军，保边城数年太平，先皇无奈说三年军费掏空国库，想要出征除非他自己去谋军粮。

　　将近无计可施时，薛槿从她兄长薛奕那里听说了户部缺钱粮供给军队，才要在大军屡战屡胜的情况下去与蛮族谈和。

　　明明可以取胜，却要送敌人财物求和，薛槿不解其中弯绕，干脆自行在京中贵女间筹粮，领头将她妆匣内、衣橱内的饰品华服变卖。

　　或许是闹得太大，她父兄不忍她丢脸，暗中帮了她一把，最后竟真让她筹够。

　　先皇拖着病体送他出征，仍要取笑他：“薛小姐又帮了你一次，可惜薛相怀疑你娶她的意图不肯应允呢，娶不到她你要怎么回报人情啊？”

　　闻骁没睬，扬鞭策马而去。

　　如果不能揽明月入怀，只要明月仍然皎皎，即便落在他人窗台，他也能心足。

　　他的希冀还是落空，却也峰回路转在那一夜她向他推开窗。

　　她想要成为太后，他会让他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