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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太后(七) ...

  •   虽然颜静姝没有言明,但俞嫣能听明白颜静姝话语中隐晦的图谋,不敢置信地半张着口,许久没有出声。

      既然是以自由为饵哄她上钩,自然是需她为同谋,联系起颜静姝欲图谋的是改换天日,就了然对方是在邀她共毁太阳。

      然而她从来没动过念头要杀闻昊。

      即便对方待她的态度阴晴不定,一旦表现得不像他记忆中那个温婉动人的美人便会动辄打骂,她也只是隐忍着接受。

      相处的过程于她是痛苦的折磨,她的确对闻昊没有任何正面的感情,可弑君这个想法太过沉重,一旦失败便是株连九族,她不敢连累亲人。

      因此她没有应下颜静姝给予的条件,而是道:“娘娘高看我了,今夜的谈话我不会向外透露半分,但你的忙我怕是帮不上。”

      被拒绝的颜静姝并未觉得失望。

      毕竟她没能证明自己拥有图谋弑君的本事,俞嫣若贸然答允目前同样被困后宫无所作为的自己,她才会怀疑俞嫣头脑简单到可能向他人泄密。

      今日约俞嫣见面,为的是在对方心中埋下一颗种子。

      等到部署好一切时,打开监牢的钥匙被交托到俞嫣手上,由着她选择是否为离开而展开行动,这颗种子便能抽芽开花。

      “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不需俞贵人现在应下,我当下也需忙其他事。”

      颜静姝不甚在意自己拒绝的态度让俞嫣重新松缓心神,轻轻吐出口气道:“这皇室后宫一如塘中烂泥,唯独娘娘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荷,我只盼望着我不要溺死其中。”

      她入宫时日太短,想的还是太好了。

      泥潭尚且有营养可供清荷汲取的,后宫的情况更近毒沼,一味以痛苦培育沦陷其中的弱者,无论是什么花都注定枯萎。

      颜静姝要做的不是在其中生存,而是摧毁。

      毁灭后才有新生。

      俞嫣承诺她再有秘密约见也不会拒绝,颜静姝唤了星繁回到身边跟随,将回到温德宫时,却发现本该在夜色中静谧的宫宇正被火把的光照得通明。

      被闻昊安插在她身边的侍女起夜时模糊望见她在侍卫陪同下披着斗篷离开温德宫,却因不确认到底是不是她,选择祸水东引,去偏殿唤醒越贵妃的探子,招来了越贵妃一行人。

      越贵妃白日才在她这儿吃过暗亏,借口着有要事寻她,非要见她一面。

      若发现她不在宫中,得了由头去其他地方搜查时,抓住她与侍卫在一处,便能强行给她泼脏水,冠上一顶与侍卫偷情的帽子。

      算盘打得不错,但如今留在温德宫内的大都是闻骁派在她身边的宫人,忠心护着她,当然不可能允许越贵妃进室内察看。

      越贵妃不是闻昊,没有强硬闯宫看看她在不在的底气,蹙眉遣人将温德宫前后门把守住,一时间双方便僵持住了。

      凭着身手探查过情况的星繁皱着眉将情况报与颜静姝知晓,询问她是否需要利用暗桩在越贵妃宫中闹出动静将越贵妃引走,她却觉得不必大费周章。

      如果能抓住她与当下不该在宫中的闻骁在一起,这个私通的罪名还勉强能成立,栽赃她与新分配来的侍卫有奸情便太牵强了。

      没有确切的物证与人证,除了非想要污名她的越贵妃,连闻昊都不会允许皇后被制造和低贱侍卫的丑闻,那对他的颜面打击太大。

      因此她大可以现在直接从温德宫正门进去,坦荡地说夜半无眠,带着侍卫往御花园一看。

      然而不待她付诸行动,就听见了闻熙推门而出,扬声质疑:“越贵妃娘娘深夜来打扰我母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否太过分了。”

      听到小少年用稚嫩的嗓音维护着自己,却让她面上浅浅的笑容消失。

      自从上次她让闻熙从偏殿搬回,虽没有再夜夜共榻而眠,但也在自己屋内隔着一道屏风为闻熙设下床铺,让他不至于继续孤单独自睡着。

      不过闻熙到底年纪还小,颜静姝愿意告知他自己的打算,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可没有想将他牵扯进大人间复杂的计划中来。

      今夜出行与俞嫣相见,她刻意放轻动作,没有惊扰他的睡眠,谁知越贵妃忽然找上门来,将他从梦中惊醒。

      “大皇子,我有要事需见皇后,她在屋内吗?”越贵妃皮笑肉不笑地温和相询。

      闻熙不知她的具体打算是什么,梦醒后便见颜静姝床榻上空无一人,可越贵妃借机发难他是看得出的,怀着一片纯然孝心要阻止她伤害颜静姝。

      他没有尝试过说谎,但为了他的母后,还是咬咬牙根,坚定地答道:“自然是在的。”

      谎言已然讲出口,接下来的话便顺畅了,他冷静地质问道:“春夜寒冷,母后自上回受害便体虚得很,入睡不安稳,一梦如昏迷,你有什么事非要惊醒她不可?”

      他从来不偷奸耍滑,是极认真的性格,话中内容也合情合理。

      夜半时分,还未养好身体的皇后怎么会出门呢。

      越贵妃心想,总不可能真像她想栽赃的那样,为了与侍卫偷情而出门。

      心中起了怀疑,她锐利的目光便移向她安插在温德宫的探子身上。

      身为探子的宫女并没有亲见颜静姝离开,只是将二手消息传给自家主子,当下听了大皇子斩钉截铁的回答,完全不敢抬头迎上越贵妃的视线。

      越贵妃信了闻熙的话,心下暗骂事后一定要重重罚探子,可阵仗都已经拉出来了,如果最后仍然没见上皇后的面,就显得她毫无威信了。

      所以深吸过一口气后,她拿出此行来找颜静姝的借口,道:“柯美人有孕养在我宫中,方才胎动得厉害,我忧心她会见红,这才来找皇后支办法。”

      如果颜静姝不露面表现出不理事的态度,就意味着后宫的事仍同之前皇后被禁足一样,仍需她管着。

      即便明日颜静姝想要夺回凤印,拿到管事权,她也可以拿今夜作凭据,言皇后孱弱,遇事见不上面,会延误时机。

      辛苦来温德宫一趟便不算亏。

      “养在你宫中的人胎动得厉害,你不为她延请太医仔细安养,却浩浩荡荡跑来温德宫寻我,我又不会瞧病,我真去瞧了才是过病气给她,越贵妃,你是不是脑袋不清醒。”

      颜静姝仿佛才醒来一般,柔软的白色寝衣外披了件墨色斗篷便走出,不客气的言语与夜风一道,如同刀刃般剐在越贵妃外露的肌肤上。

      为了圆上闻熙的谎言,她在星繁的帮助下,趁着越贵妃的人注意力都被闻熙吸引,越墙翻窗回到了正殿宫室内。

      卸去发髻上简单的玉簪,又将保暖的外衣尽数脱去,颜静姝重披着御风的斗篷踏出屋门,忍下被寒意侵入骨髓的疼痛,冷声责难越贵妃。

      “母后!”闻熙也因她突然出现惊了一惊,见她衣衫单薄,连忙去试她手的温度,果然是触手如冰:“您怎么不多穿一些,如果病倒了该如何是好!”

      “我听了越贵妃要求见我的原因,不忍柯美人因她的糊涂遭难,说完话这便回去了。”

      颜静姝安抚过儿子,看着越贵妃反驳不上来的憋闷表情,暗示道:“越贵妃,平白扰人清梦是会遭报应的。”

      越贵妃没有理由继续和她纠缠,狠狠瞪她一眼,也不与她告辞,一招手便带着人如来时一般匆匆离开。

      牵着闻熙回到屋内,门扉隔绝外间寒冷。

      颜静姝咳嗽了几声,向满目担忧的闻熙叹道:“她真是个烦人的麻烦,明日我便邀你舅舅进宫,问问解决麻烦的进度。”

      *

      薛奕身为外男,想要得到闻昊的同意,合情合理地进后宫原是桩难事,很容易就招惹闻昊忌惮,所以从前的薛槿一直不肯他进宫来看望自己。

      可如果全然不在乎闻昊的想法,他进宫看妹妹其实没那么艰难。

      到底皇后是名义上的后宫之主,颜静姝给出的出行手令配上薛家本身的实力,足以让禁宫侍卫放行。

      薛奕是温润贵公子的长相,可紧皱眉头时看不出任何温和的意思。

      他大步走入温德宫内,嗅到浓浓的中药味,望见躺在床上起不来身的瘦弱妹妹,表情更加不好。

      “哥哥,好不容易见上面,怎么连个笑脸都不肯给我,脸色那么恐怖会吓坏熙儿的。”颜静姝拥着厚厚的锦被,声音里混着浓重的鼻音。

      她的身体还是太弱了,即便尽力安养了一段时间,昨夜里为应付越贵妃稍微受寒,也还是不可避免地病倒了。

      闻熙回首发现薛奕进了门,从床榻边的矮凳上跳了下来,小声道:“舅舅您坐在这儿和母妃说话吧,我再去搬张凳子来。”

      薛奕用力抿抿唇才忍住破口大骂闻昊的冲动,牵住闻熙的手,问道:“温德宫没有侍候的宫人吗,搬凳子都要你去做?”

      “不是……我就是习惯了亲力亲为。”

      之前只有栖鹊在的时候,闻熙若得了空,总会尝试多帮衬着自己的母妃,这才下意识向薛奕提出帮忙。

      现在的温德宫自然不会少了忠心做事的人,薛奕才进门其实就有宫人取了凳子跟随在他身后,准备安排他落座。

      薛奕清楚他们多是闻骁安排在颜静姝身边的人,心中不爽妹妹竟依靠外人多于家人。

      他深深吸了口气,合目向他自己默念了几遍冷静,才坐下向虚弱的妹妹道:“你传信让我帮忙办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抓住线头再抽丝剥茧无需花多少时间,你且再等等。”

      当着闻熙的面,他不想将话讲得太明白。

      颜静姝借闻骁传信,嘱托他去办的是调查越贵妃的父亲淮西王,想办法将淮西王府的腌臜事都翻出来。

      要对付盘踞富庶淮西一带的异姓王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可薛奕听说了越贵妃在宫中如何刁难自己她,甚至毒害她,便不管不顾发动自己所有人脉去查,果然查到了足以掀翻王府的隐秘。

      他只有一个妹妹,乖巧聪慧,心地善良,待人温柔,逗一逗就会羞红脸,让他恨不得炫耀给全世界知道,又想藏起来谁也不许偷看。

      和父亲一起为她挑选夫郎,选来选去才选中皇子中偏弱势的闻昊,想着送他上位成为皇帝,自己的妹妹有母家可以依靠,只会享富贵不会受欺负。

      谁料竟看走了眼,闻昊就是个混蛋,对付不来薛家,竟将气全发泄在他的妻子身上。

      他们的父亲薛相经历过大风大浪,听闻骁说起女儿这回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永远失去为人母的权利,只是红了眼眶应下对淮西王展开报复,薛奕却难以控制情绪,恨不得立刻杀了越贵妃。

      尤其是在他问过颜静姝怎么没照顾好她自己再次病倒,得知越贵妃昨夜来找麻烦才致使她受寒后,薛奕藏不住愤怒,道:“欺人太甚,她得意的日子该到头了!”

      想到越贵妃是被闻昊纵容才有恃无恐欺负妹妹的,他对闻昊的恨意更重,甚至看向闻熙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闻熙露出怯怯的神情,因为与闻昊颇为相似的脸,险些被薛奕迁怒,还是颜静姝在自家兄长手背上拍了拍:“熙儿与他父皇不同,你不要瞪他。”

      本来咬住下唇忍着委屈的闻熙听母后为自己开解,却是憋不住坠下的泪珠了:“我与母后是一边的,舅舅不要嫌我。”

      他已然知道母后被害得不能再诞育子嗣,自己会是她的唯一,父皇却还能有无数孩子,便彻底割断心底还隐隐期盼着父皇的情愫,想着他也要视母后为唯一才行。

      薛奕无奈叹声气,从袖中取出帕子递给外甥擦泪:“你母后为你殷殷筹算,你可得记住你今日心意,千万不可学你那父皇薄情寡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太后(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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