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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林固旭彻底狂化,眼底血色浓郁,周身气质与刚来时相较,更为叫人惧怕,一身黑衣宛若杀神再临。

      裘啸天看了眼依旧袖手旁观的斩崔嵬,眼神一凛,赶紧起身拾起剑,捂着胸口退到一边,哪知林固旭好似就盯着他,直接变掌为爪,步法诡异,眨眼便到了裘掌门面前,三指齐扣,掐住了他的咽喉。

      裘啸天心一惊,自不肯就这般受死,一手抓住林固旭,立刻反手握剑向面前的人的脖颈削去。

      林固旭怒极更盛,一掌千钧,又拍在裘啸天胸口,刹时血色飘零,还有几滴落在林固旭深色的衣袍角。

      “裘掌门!”“魔头看剑!”其余几个掌门和长老一边喊一边又起身再战。

      斩崔嵬看着昔日犹如亲子的徒弟变成这般见人喊杀,出手狠辣的疯癫模样,不愿再继续看下去,一脚踢起放在院子角落的刀,劲含内力,连刀带鞘直入战局。

      “既然世上无人肯渡你,为师便渡你一程!”

      几个高手见一股内劲袭来,纷纷脱身,只见那把曾经杀得他们中原武林震撼的长刀横亘在他们与林固旭之间。

      持刀者正是斩崔嵬。

      林固旭神志接近崩溃,这时已然认不清人,天一生水心法狠毒霸道,心底狂欲吞噬了一切,他好不容易折腾了许久才换回的片刻理智在裘啸天一行人的再一次挑唆中土崩瓦解。

      他要杀,他要杀!

      “啊——”疯魔的林固旭挥出一道掌气,声音濒临撕裂,这一声长啸似喉音怒吼,还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悲切。

      斩崔嵬横刀踏步,刀随手起,在这不大的院子里依旧能使出连绵不绝的刀法,刀光印着师徒两人,像是将这场死斗裁成一段段的片刻碎影。

      刀,快得令旁观者喘不过气。

      而林固旭仅靠身法躲避,他此次未带兵器前来,看来是弃剑重学,不然也不能练成这一身武学。
      两人交手不过百招,倒是林固旭先退,状若癫狂,面容痛苦万分,连双膝都跪在地上,拼命抱着头嘶吼。

      而斩崔嵬也口溢鲜血,紧握手中刀,长刀杵地,神情却无一丝松懈。在这短短的交手中,他能感觉到对面那股澎湃纷杂的内力完全不受人的控制,他徒弟一出手便是全力,倘若内力不深,足能一掌断人生死。

      林固旭此刻跪在地上,眼底的血色稍退,理智又渐渐回来一些,扯着嗓子说道:“师父…师父救我……”声音透着说不出的苦楚凄凉,像幼兽祈求屠夫的晚一些落下屠刀时的哀鸣。

      在场的五大高手无不看向斩崔嵬,他会怎么做?

      “斩盟宗,趁此机会,杀了魔头!”“不要再等了,若他再陷入癫狂,便无人能制住他了!”

      “大局为重啊,斩盟宗!”

      斩崔嵬走到林固旭跟前,双眼含泪,嘴一度张开又闭上,他们师徒怎会走到这般要相杀的地步?

      长刀扬起,带着劈风破云的内劲落在跪着的魔头肩上,刀深入骨,血色很快晕染黑色的衣裳。

      疼痛一下子让神智回笼,林固旭闷声不发地挨下这一刀,双手紧紧箍住刀柄,鲜红的血液奔涌口腔,汹涌的内力像是被这一刀劈散了一般,他从未觉得自己这样清醒过。

      “师父……”林固旭跪受这一刀,惨烈一笑,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小声说道:“...天一生水…在身上,不要留…”

      斩崔嵬听到这名字瞳孔一缩,手上的刀哪敢再进半分,他的徒儿当真是被这本邪典害成这样!

      斩崔嵬哽咽道:“究竟谁给你这本邪典,你现在全盘托出,仍可回头!”

      林固旭自知已难回正道,他犯下杀业太多了,只求在这死前能将一切说出,“…去长生殿…还有五派…密…那人还…活着…”混着鲜血的话语断断续续,还有几个字听不清
      。
      “我…自知罪孽深重,趁…还有意识…杀了我吧…”林固旭血色尽退的眼里满是遗憾悔恨,这江湖哪有什么退路留给他。

      这邪门的功法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再度把他控制,林固旭只能狠下心,俱是死路,不如坦荡一些!
      说完,拼着这口气,双手捏紧砍在肩上的刀背,伤口处还在不断渗出鲜血,顾不上疼痛,林固旭竟活生生将它拔了出来!

      “罪徒…愿伏诛。”这一声倒是所有人都听见了,只见林固旭双手撑地,头颅也低下了。

      在众多目光中,斩崔嵬再一次扬起长刀,刀锋在日光耀射下熠熠发亮,与这道极快的刀芒一起落下的,还有眼中未淌干的泪。

      一刀穿过心脉,林固旭甚至来不及反应,闷哼一声,像是瓷瓶炸裂,水珠迸溅,功体刹时破碎,他无力支撑,匍匐在地上,再无声息。

      长刀贯穿胸膛,岂有一息尚存?

      见林固旭已死,最先发声的却是在场年纪最大的点苍派掌门骆沥泗,“魔头已死!”语气中有说不出的欣喜之意。

      躲在院墙外的一些人马听闻此言即刻冲进院子,一亩三分地的小宅院一下子挤进许多人,显得狭小起来。

      人群高呼:“魔头已死,盟宗英武!”每个人脸上皆是洋溢着笑容,而斩崔嵬心如死灰。

      他这一生到底为了追求什么。当初来肃州的目的是什么。斩崔嵬突觉耳鸣,胸口一阵闷痛。这一刀像是用尽了他毕生功力一样,连脸色都变得灰败,一下子老了十岁一样。

      坐在酒馆二楼的杨天竺看着这一切,摇了摇头,叹息道:“时也,命也。”

      当初知道林固旭入魔的迹象,她也曾想过这般下场,但当事实放在眼前时,人心鲜活,也是有诸多不忍心的。当年与斩崔嵬同来肃州时那个笑得灿烂,操着一口雷州口音,说着“在下雷州林固旭”的侠客已经去而不返了。

      一旁的杨无谰情绪也有些低微,虽听不清当场具体说了些什么,但林固旭最后自愿伏诛的那一幕还是看得明白的。

      “这魔教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了,”杨天竺喝了口酒,辛辣入喉,起身,又将取出的玄铁红缨枪重新缠好麻布放进行囊中,接着说:“想必斩盟宗对你的委托也再作不了数了。”

      杨无谰把玩着酒杯,当初魔教突然一夜之间屠杀门派弟子,五派得知消息后威逼武林盟,斩崔嵬自然不肯,执意要查个清楚,便找上云陵宗来周旋其中,查明魔教虚实。结果呢,谈判不成,中生变节,林固旭最后仰颈待屠,所有一切都成了定局。

      这魔教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好像也变的不那么重要了。

      “玩弄人心的计策。”杨天竺坐下接着喝酒,双臂抱胸依靠着窗说道。

      杨无谰大概也猜得到他小姑的意思,道:“若天一生水真存世间,五派怎可轻易放过,想必早已知晓这消息,就等着杀上魔宫抢秘籍了。现在想来,我这建议提得反倒成了他们计划的一环,他们干这诬陷嫁祸又不是第一回了,披着张名门正道的皮,干得却是利己损人的缺德事。”

      九道天问两个小师弟听得半懂不懂的,开口问:“这五派究竟干了什么?”

      杨无谰看了眼求知欲极强的两个小师弟,解释道:“你仔细想想,这和谈进行的顺利,之后却突然横生枝节,想来也是五派的手笔,裘啸天之流一年前不是干过这种事嘛,现在肯定是得心应手。”

      九道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说道:“师兄是说,这次可能也是五派掌门编造谎言,凭空诬陷说魔头毁坏和谈,毫无诚心。在这挑唆之下,两方才打起来的,对不对?”

      杨无谰点点头,道:“对他们来说,比起能得到天一生水,杀几个门下弟子嫁祸于人根本不足为惜。”

      两个小师弟听后也不知做出什么答复,他们云陵宗的弟子不多,因此宗内师兄弟之间关系也亲密,别说斗殴,连争吵都是极少的,这不像其他两宗是脱胎于名家贵室,家族势力庞大,门下弟子也常仗着此点到处横行霸道,连在辖区内多收一成税都是有的。

      云陵宗最初只是个小门小派,是靠着云岭这座山才渐渐壮大势力的,期间也受了宗主夫人的表兄虚怀古的助力,自然不敢像其他两宗那样胡作非为,又有铁娘子杨天竺无私作风在前,百姓中口碑皆佳,这才有现今三宗之一的地位,否则,谁愿意来云陵宗门下修习,壮大宗门声势呢。

      “哎,不是说人都练成魔头了,这破秘籍不是祸害吗?”天问嘀嘀咕咕,对这实在不解。

      杨天竺也只是笑笑,是啊,权势这东西就是这么迷人眼,人心难测,欲壑难填呐。

      杨无谰不说话,起身拿剑就走,说道:“走吧,回云陵宗吧。”

      ————————————————————————————

      秋连绝在应无生的药庐里待了一日,伤没治好,连人也消瘦不少,更何况还要整日与那冷冰冰的人同在一个屋檐下,若眼神能实质伤害,他怕是早就千疮百孔,一命归西。

      “应前辈,这人到底什么来头?”秋连绝私下里问道,悄悄看了眼在药庐外边坐在竹编椅子上的人,这人着粗布麻衣,之前套在身上的弟子服饰早就脱了下来。

      说起来,醒来后还是应无生亲手为他揭去覆在他脸上的伪装。秋连绝这才知道此人戴着人皮面具,这一路被魔教追杀,他们竟也不知晓。秋连绝自诩记忆也不算差,这江湖中这般年轻的后生他都知晓七八,更不用说此人样貌不差,讲道理,印象会更加深刻一些,此人怎么也该是个值得说道的人物,但他被深拘在魔宫地窖里,躺在那样令人瘆得慌的“床具”上,怎么看都像是极度危险的大杀器。

      他猜不透,真得猜不透。

      一个被深拘在魔宫里的神秘人,不知姓名,不知来历,还昏迷不醒,命悬一线。他们师父罗无袖当初就是这么交代给他们的,要把这人带出来,送到应无声这里。

      如今师父和其他师弟下落不明,他又有伤在身,不便行动,只好叫跟在他身边的几个师弟出去找找师父的行踪。

      应无生看了门口一眼,缓缓道:“他的身份太重了,我不便告知,老头我已经欠了你们师徒很多,你们再追查下去只会带来麻烦。”一听便是在下逐客令,怕有什么再惹着别人。

      秋连绝还未弄清楚其中关窍,自然也不肯放,道:“既然不肯说此人身份,那还请应前辈如实相告,为何会有魔宫地图?”这事就说来大了,若他们几人没有这地图,怕是来多少人也进不去魔宫,更何况能安全无虞地把人带出去才被发现。

      应无生长叹一口气,道:“当年林固旭被逐出师门后就消失无踪,不久后就有消息传出说他加入了魔教,还成了魔头,到处滥杀无辜,这你可知道?”

      这回事还没过几年,秋连绝记得清楚,他还知道前因是笔糊涂账,点破了,不过是五派掌门不满当今的盟宗所设下的局,这一点,哪怕是江湖,权势也令人红眼。

      “别的老头我不便多说,你只要听着便是,不准再问。”应无生看了眼门外坐着的人,神色严厉。

      秋连绝自觉紧张,咽了口口水,点头听应无生讲下去。

      应无生深吸一口气,这道出一些事来:“你们口中所说的魔宫,其实名叫长生殿,来历与当今朝廷有关,”似乎想起些往事,神色也黯淡不少,接着说:“我曾在殿中生活过一段时间,一直照顾那个人,时间长了,对长生殿周边自然在熟悉不过。只不过后来我匆忙离开,并未带走此人。”

      这倒是信息纷杂,一时间秋连绝转不过来,没想到魔宫居然与朝廷有关,而且这个神秘人看样子是在魔宫中长大,莫非是魔教中人的余孽?魔教到底都是那些人,他们从何而来?还有应老前辈怎会在那里暂居,又为何后来仓促离开?

      这一切怎么看都是迷雾重重,药庐内的两人都在沉思,而屋外坐椅观天的人开口了。

      “吾要离开。”声音比前一日要好上些许,但依旧给人有气空力尽的感觉。

      应无生一惊,立刻从往日种种思绪中清醒,赶紧出去,忙道:“尊下且三思,万不可轻举妄动!”

      这人是万万不可随便下山的。

      若是他以前,见这人醒来定是觉得大仇得报,让他出去翻覆这天下武林又如何;但时过境迁,人有几个二十五年,当初血仇大恨,他呕心沥血布置一切,可在长生殿的十数年中,见证多少人伦惨剧,想收手,却已经不是他一人能改变的局面了。

      “为何不能?”这人说话语调奇怪,腔调也与现在不同,听起来像是前朝的口音。

      应无生一时语塞,是啊,自己的大仇已经放下了,但他的呢?

      整整埋藏二十五年的真相,若是说出来,多少门派会沦丧,又有多少人会因此送命?

      “吾、认得你,”此人站起身,他身量颇高,周身气质像是做惯了高位才有的,此刻哪怕穿着麻布粗衣也显得格外压迫人,“汝救吾一命,吾不追究汝的错误。”

      秋连绝站在门旁,听这人讲得好生憋屈,不仅声调怪异,且用词也极为不恰当。应无生怎么也是位老前辈,光看外貌也能猜出大概年纪,但这个年轻人左右不会超过三十岁,对着应前辈说话却是用同辈甚至小一辈的代称,而且似乎对这救命恩人还有账要算。

      这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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