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爱》独舞桔梗

54、冷却的面条

　　很多时候，邢少婕会觉得冯祁很可怜，作为他的母亲，林怡君没有很好地引导他走一条平稳的路，而是一路荆棘，将冯祁划得遍体鳞伤，或许冯祁很早就知道这些，邢少婕揣测着，在冯祁平静的背后到底独自吞下了多少委屈和辛酸，他是这样细心的人，现在想起来几乎他的心思缜密和敏感完全来自于邢天鹏的遗传，那他岂会不知，自从她到冯家以来，关于冯祁的种种，像是散开的环扣，一下子就接上了。
　　年少的冯祁说：“冯家的一切没有你的份。”
　　哀伤的冯祁说：“如果我一无所有，你还会爱我吗？”
　　……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邢少婕觉得心里一阵一阵地抽痛，她在心底根本就没有计较过这些，哪怕她一辈子只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女孩子，只愿冯祁，还是那个意气奋发的冯祁。可惜，这一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模样。
　　“在想什么？”一个温暖的大掌从她身后抱住她。
　　邢少婕闭上了眼睛，这安心的感觉，好像是天生契合的。
　　“我在想，我们的将来……”
　　“我们的将来？”冯祁没来由地僵直了身体。当邢少婕将邓琳带到他的面前来求助，他就知道他们的将来已经打了折扣，或许邓琳会是一颗炸弹，把他们的将来炸的面目全非。可是他不能拒绝邢少婕的要求，于是咬牙将邓琳安排在自己的公寓里，希望她不要弄出什么乱子，可惜没过多少天就狮子大开口要五百万。这笔钱根本不是什么地下钱庄的欠款，那只是一个未被填满的无底洞的一小部分。邓琳的目的，冯祁再清楚不过，她何止想要这五百万，她只是拿这五百万做试探，看能从他这里敲诈到多少。或许她下一个目标是冯氏。一个女人隐姓埋名过了那么多年怨恨着的苦日子，怎能甘心就此罢手。何况，当年的错误是冯海生一手造成的，他想尽办法恶意收购，利用林怡君娘家的势力打压邢天鹏，让他破产甚至家破人亡。何况邢天鹏到底是怎么死的，根本就是一桩无头公案，当年他还是高中生，取得了一些资料之后，他不敢再追查下去，怕得到更可怕的结果，邢天鹏，虽然是他的生父，但是那也许会成为永远秘而不宣的事情，何苦闹得不可收拾。
　　而眼前最大的危机，来源于邓琳。他不知道她下一步会做什么。邢少婕天真地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好世界里，失而复得的母爱让她看上去如此幸福。可是被幸福麻痹的人啊，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一看那失而复得的母亲看你的眼神，那眼神里除了算计的光芒，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
　　冯祁不敢说，也不能说，他怕，怕让他怀里的女人失望。她已经辛苦了那么久，怎能忍心剥夺她的一点点微小的幸福呢。
　　“怎么不说了？”邢少婕转过身，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想听一听他的心跳。
　　冯祁的语气有些艰涩，他强笑着说：“傻丫头，我们的将来一定会很美好，我现在根本就不担心。所以我什么也不说，我们一定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一对。”
　　邢少婕仰起头：“你今天怪怪的。”
　　“有吗？可能太累了。”冯祁敷衍道，随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去洗个澡。”
　　邢少婕点点头：“饿吗？我给你做点儿什么吃的？”
　　“好。”
　　冯祁的卧室里附设着浴室，他慢慢将浴缸放满水，静静地沉到水里，千头万绪，一下子让他觉得疲惫不堪。
　　佳丽秀水的工地和赵俊安合作得并不顺利，他以资金周转为由，要撤掉一部分资金，可是冯祁在冯氏，已经大不如前，那些暗度陈仓的股票买卖，还不能搬到台面上来明目张胆地和冯海生分庭抗礼，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以自己的实力，想调用冯氏的大笔资金几乎是不可能的。
　　正感觉到头疼，双侧的太阳穴酒杯一双温柔的手，徐徐地按着。他不自觉地舒服到喟叹。
　　“你有心事的时候就会皱眉，你看你的眉头，皱的那么紧。”
　　冯祁轻轻笑了，顺手抚上她的手臂：“没事。”
　　邢少婕选择不问，静默地帮他做按摩。她知道他一定有心事，只是，或许没有到时间告诉她。
　　“我饿了，给我做吃的了吗？”冯祁的眼神看上去有些撒娇。
　　邢少婕点点头：“有啊。你快起来吧，水好像有点凉。”说着她站起来，“我帮你去盛。你快点来吃，等一下就糊了。”
　　邢少婕就是心思单纯的人，一大碗实实在在的面条摆在桌子上冒着热气，冯祁忽然笑得很灿烂：“喂，我也没饿到这个地步。”他看着一份比脸盆都大的面条，忍不住了。
　　“你不是说你饿了吗？”邢少婕将碗推倒他面前：“不管，反正你得吃了。”
　　冯祁坐下来，拿毛巾随意擦了擦头，开始大口吃面条。
　　“我从小时候起，就只会做面条，我第一次做的面条，是给爸爸吃的。又咸又酸的，可是爸爸吃得只剩下一点点汤，我以为很好吃，趁爸爸不注意的时候喝了一点汤，才知道那碗面条真的很难吃，可是爸爸夸我乖，夸我聪明……”邢少婕的声音飘渺得像是快要散去的样子，她慢慢地说着一件仿佛已经快要遗忘的事情，眼里渐渐有了星星点点的水光。
　　冯祁放下筷子：“都已经过去了，别再想了，好吗？”
　　邢少婕忽然急切地拉住了冯祁的手：“你不会离开我，对不对？”她的眼神带着那么多的期盼，急切地想得到肯定的答案。
　　冯祁不是不知道邢少婕想要什么，但是他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只有死死地看着她的眼睛，那么明媚的眼睛，笼罩着薄薄的雾气，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可是他却不能说出那简单的一个字，甚至连回应的勇气都没有。
　　好半天，邢少婕才松开手，那么急切热烈的样子在冯祁的沉默里渐渐变成了一团死灰。她挤出一个笑容，说：“呵呵，我最近有点患得患失呢。”
　　冯祁点点头：“也是，你要照顾妈妈，恐怕精力够不着，这样，我会请人去照顾你妈妈。你好好休息几天，好吗？”
　　邢少婕淡淡地应了一声“嗯”。然后看着冯祁转身走开，那一碗面条终究没有吃完，冷却之后凝结了一层金黄色的油花，她收拾了碗筷，到房间去就倒在床上，没错，她真的有点累，所以，很快地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