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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6、第六十二章(2) ...

  •   囫囵争执下来,只让人觉得他越描越黑。谢缘疲惫地想,糟心的、麻烦的事不如都撂开吧,未来只做一件事,帮夏元勖达成夙愿,也算是在目前这个循环结束前,最后诚心诚意做的一件好事。
      她皱起眉,盯着路边圆墩墩的消防栓:“不用说别的了,我懒得听。一个星期不仅可以让她释然,更可以让你心疼她远多过顾及我。”
      “不会的……”
      “没有什么是不会的。人只能死一次,只此一次的死亡都能被人反复利用,还有什么是不会发生的呢?你那么聪明,别告诉我你想不到。”
      苏慎一愣:“我……”
      谢缘苦笑一声:“你继续你的一个星期吧,我还赶着回学校。”
      话音未落,她就果断回头。苍白辩驳着的苏慎,身上仿佛重叠着好多人的影子,网上浏览的,亲自目睹的,形形色色,莫名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她不忍多看。
      苏慎想拦她,被她伸臂阻止:“给彼此留点体面。”
      她头也不回地往公交站走,苏慎竟真的没再挽留,意识到这点后,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他曾经是,那么恳切地挽留过她的。
      道旁树影模模糊糊,路前方也是模模糊糊,她努力走得步子平稳,努力看清脚下的路。
      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成了这样?
      是某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而她迟钝不知,还是他知道了自己是现实的投射和幻影,现实里才需要的道德和约束,抛了也罢?
      若是前者,变化之快,她真的无法接受。别人有好几年的“曾经”可以层层递进着控诉,她一无所有,连控诉都显得单薄。
      若是后者……
      幻影……
      某个念头即将呼之欲出时手里一直捏着的手机恰于此时震动了一下。这只手可算尽职尽责,五根手指,不但要牢牢抓住手机,还要紧勾住汤汤水水直晃荡的外带饭菜。她居然一样都没因心神不宁而落下。
      谢缘用手背擦去碍眼的眼泪,去看手机的提示。
      “谢缘,钱立斌跟我分手了,你敢信吗,居然是他先提的。说我不像谈恋爱,像培养奴隶,你说这像话吗?”
      夏澜激动地发来一条语音,最后收尾的时候,激动得声音乱抖,根本没法把字音咬准。谢缘怀疑她本可以录长长一串的冷嘲热讽,可各种情绪喷涌而出,不得已半途中止。再说下去,她恐怕得破天荒地哭给谢缘看了。
      耳朵内应景地“嗡”了一声。这段时间,入夜后常带耳塞听音乐排遣,听力貌似有所损伤,一天里总要耳鸣个两三次。谢缘按住蜂鸣不止的右耳,使劲甩了下头。
      耳鸣还在持续,时间比过去每一次都久。谢缘全无心思去和夏澜抱头痛哭,或者互怜互伤,整个人有些懵,站在行人道上,身边时有人来,时有人往,却仿佛身处黑夜中广袤汪洋里的一隅孤岛。
      风在脚边转来绕去,裤腿喇喇轻响。
      她心中有个声音,和着这风,在由轻至重地尖叫。
      它叫着:太奇怪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近的,同一天里,她和夏澜都遭遇情变,她这边的导火索,是她自打收到何洋提醒后,潜意识里最怕的隐患,而夏澜那边,则是钱立斌在夏澜面前一直挥之不去的自卑,自卑生疑,疑生退缩。
      远的,苏慎突然出现在渭西,替她撑腰,为她宽心,回到琅州后,天天陪伴左右,不离不弃;反观夏澜,像是突然变成了透明人,谢缘没心情追问她,在“平行世界”都经历了什么,她也果真不来眼前晃来晃去,谢缘得知真相后迁怒于她,为了不想和她说话见面而早出晚归,她居然也默认了,甚至没有一丝她天性中自带的好奇。前者是谢缘内心深处迫切渴望的,于是如她愿,苏慎从天而降。后者是谢缘不知道如何面对的,于是也如她所愿,夏澜仿佛隐身。
      其实这么想来,陈宁宁也是一样的,在谢缘的印象里,她不该是时过境迁还舍弃自尊回头纠缠的人,即便有天大的委屈和不甘,可她今天肯和苏慎呆在一起,何尝不是她内心深处敢想却终不敢做的奢望。
      每个人都前所未有地,被盲钟放大了的欲望和畏惧娇宠着,以至于荒谬地“得偿所愿”了。
      谢缘忽然觉得头昏脑胀、如芒在背。她想起了刚从羊城回琅州,在寝室里接的那通来自夏澜的无声电话。
      明明被排除在盲钟施展的幻觉之外,她却能接到夏澜的电话,当时就觉得古怪,只是后续其他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预期,她很快就把这个古怪抛到了脑后。
      现在重拾起来,她不禁深深怀疑,这幻觉是不是也逐渐影响到了自己。人与人之间的联系错综复杂,单把她拎出来,独立于幻觉以外,好像的确没道理能安稳维持下去。
      耳鸣依旧烦人地纠缠不去。谢缘猛地回头。那消防栓还是能被一眼看到,她并不似想象中,逃离了很远。小餐馆外围的食客们络绎不绝,等位的人又多出不少。
      银杏也还在,同一棵,年轻,生机蓬勃。
      唯独苏慎不见了。
      谢缘转身跑回餐馆,不理服务员的招呼,直冲进店内。她一眼看到那张双人桌。陈宁宁坐在老位子,双目盈盈,泪光闪烁,和对座说着什么。可她的对座空空如也。
      一颗心不厚道地落地,同时,一股寒气从脚底蹿升到了天灵盖,谢缘抖着手查看刚刚夏澜的语音,赫然发现,不单那条还没捂热的语音,就连自她回来后,和自己那些来来去去的聊天,也一起都消失不见了。最后一条文字信息,停留在去落霞山之前,她问她,什么时候回学校。
      谢缘打开买火车票的软件,刷新得手指都快断了,也没刷新出来回渭西的行程记录。最近的那条,是从羊城回琅州。
      原来,这么多天,都在幻觉里而不自知。
      歇斯底里的,妄求骁勇的,依恋不舍的,措手不及的,都拜幻觉所赐。
      她摇摇晃晃地走出店门,看了眼手里的外带,不知该作何表情。她再次走到银杏旁,肩膀微斜,靠在树干上。她几乎要站不住了。
      但是赵欣的命运不是幻觉,夏元勖的剖白也不是幻觉。
      一场梦醒,她还是独自面对着冷酷的真实。
      她抬头望向碧绿的树叶,和树叶后影影绰绰的天空,心想:苏慎,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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