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311、第五十五章（2）

　　苏慎柔声道：“怎么是惹麻烦了？”
　　“我晓得自己做错了，选了最下品的方法。”
　　苏慎抬手抚她脑袋，轻声说道：“嗯，打人的确是下品了，不提倡，不鼓励，但是解气。惹就惹了吧。”
　　谢缘抱着双膝，下巴垫在右手手肘上，望着他说：“我可能，非但没帮上忙，还火上浇油了。”
　　苏慎微微一笑，手掌环住她的后脑勺，与她额头相抵：“老实说，这种事秀才遇上兵，说理是没用的。”他叹了口气，“有些办法，听上去头头是道，冠冕堂皇，在甲身上有用，不代表在乙身上也有用。报以拳脚，没准最奏效。就是代价是双输，不是有句话吗，打输住院，打赢坐牢。”
　　谢缘噗嗤一笑，埋下头低低呜咽，然后抬起头，又哭又笑地说：“我不怕坐牢。再不认同我自己的做法，我也想好后果了。就是，就是怕打也白打，不能让史荏这个小姑娘的处境变得好点。”
　　苏慎道：“能的。你忘了，我看人很准的，刚才那个女生的表情变化我都看在眼里，确定她有顾虑了。”
　　“真的？没哄我？”谢缘半信半疑，抖着声音问，“我怎么觉得，她表情里全都是不服，以后有机会要加倍报复回来似的。”
　　苏慎看到她耳旁撕脱了一块头发，手指抖了一下，从偏上些的位置捋下几缕头发，暂且遮住了。他说道：“你心情激动，神经紧绷，看对方怎么看都是带攻击性的。你以为跟她说那些，什么放网上啦，什么出出名啦，真能唬到人？唉，不到那一刻，谁都不能真切体会到舆论的威力，但是她却动摇了，证明她有忌惮的东西。这个东西，她以前都规避得很好，没捅出足以吸引它的大篓子，我们，尤其是你，让她意识到‘危险’了。”
　　谢缘听得很专注，盼望苏慎多说点，他说一句，她跟着回一句，脑子转动起来，用起来，就能减少沉溺到伤心里的频率。
　　“你是说……她父母？对了，你怎么知道她爸妈是在哪儿工作的？我看她也很吃惊，好像是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是，就不能是史荏告诉我们的吗？史荏是她妹妹的同学，一个班的，家里情况多多少少都互通的吧。”她不解地问。
　　苏慎说：“是的，照道理开个家长会之类的，同班同学多少都能知道了，但是这对姐妹家有点特殊，父母在同个单位供职，父亲劈腿了同单位的女同事，据说还有个私生子，更离谱的是，家长会这些都是那个女同事代劳的。”
　　谢缘听得瞠目结舌：“真的假的？他们三个，这都能和平相处吗？什么年代了，还私生子……不犯法吗？”
　　苏慎摇头道：“具体就不知道了，总之相安无事，女方也没去控告他们，估计财政大权是牢牢掌握在手里的。所以他们女儿对这件事绝对羞于启齿，她明白得很，如果再不依不饶，以后被霸凌的对象就轮到她们自己了。她们这个家庭组成，估计也没办法到家长那里哭诉，去报警抓你坐牢。所以你就放心吧，你做了一件理论上的错事，但是误打误撞，它也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
　　谢缘愣愣的，觉得喉咙有点干，使劲吞咽了几下，讷讷说道：“你这都哪里打听来的，估计连她们学校老师都不知道吧，渭西你也是第一次来吧，你怎么那么神通广大啊。你……不对啊，你怎么来渭西了，你那边，不是，程养仙那头都帮他搞定了？夏澜呢？”
　　苏慎啼笑皆非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哎，几日不见，你跟那个，植物大战僵尸里的豌豆射手一样了。噗噗往外抛问题，这么多问题，一个个来，别着急啊。”
　　谢缘抓住他的手：“我很着急，我真的很着急，你不知道，我回琅州，回兴陇，急事一件又一件地等着我，我真的要喘不过气来了，我……苏慎，你听说了吗，赵欣……”她垂下头，抵着他的手背，咬牙切齿，“我做过很多关于赵欣的梦，都是她的病好了，开开心心生活学习工作，每个梦都各有各的美满，梦里我是占大功劳的，她康复起来，有我的那一份自以为是的帮助。你说好不好笑，我以为我能帮她呢，我以为对她而言，我是不可或缺的，可是实际上，她得那个躁郁症的病，才是离不开我的那一份，那一份冷漠！”
　　苏慎按住她的背脊，将她按进怀里：“人这一辈子，谁能说自己从来没有行差踏错过，有错改错，有罪赎罪，有命偿命，但偏偏就没有恢复如初的办法。缘缘，我知道你很难过，把自己关旅店里一个星期，肯定也是天天哭，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除了逆转时间，你已经足够诚心诚意补过了。”
　　谢缘拼命摇头：“不够好，还不够好，真的好的话，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结局，不至于，不至于！”
　　苏慎拥抱着她，有些哽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在里面起作用的因素已经很复杂了，你没必要都揽到自己头上。你要是没尽力，我也劝不了你，可是你尽力了，缘缘，我作为旁观者，我都知道你尽力了！”
　　谢缘头疼欲裂，额头很用力地碾着他的胸口。
　　“缘缘，你难过那是人之常情，我陪着你，但我求你，千万不要一直否定自己，痛恨自己，一遍遍地追悔过去，自己给自己套死循环，我真的很担心你啊。”苏慎抚着她的头发，抱着她的手越发收紧。
　　谢缘低喃道：“可是我控制不住啊，真的控制不住……”
　　因为严一楠的阻挠，赵欣最后一面她都没见着，即是说，她甚至没能送她最后一程，像是某种预兆，预示着这个人的生命虽然在尘世间黯淡落幕，但是非的论断，可否将功折罪，可否求得一个原谅，如此种种，似乎将永远高悬于魂灵，永远无法在她心里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