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310、第五十五章（1）

　　身边一圈趁手的小石子不一会儿都被扔遍了，谢缘极力抻开肩臂关节，徒手在尽可能远的地上寻摸，最后不管不顾起来，竟给她抓了半块残砖在手。
　　苏慎一看，这还得了，赶紧夺下来丢开。正巧紫毛衣撑着手臂支起上半身，见状，和噤若寒蝉的妹妹面面相觑。
　　对上谢缘通红的眼睛，紫毛衣进退两难，如果就此退缩，未来肯定得有很长一段时间锐气大挫，渭西地方太小了，传扬出去被人笑话，可如果进，不知道跟前这女的还会搞出什么厉害的，更何况现在又来一个男的撑腰，就算要进，也不是眼下乃至近期。这就绕回来了，无论如何，她现在必须先夹起尾巴。
　　“你俩、你俩一起的对吧，”紫毛衣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选择了示个弱，但是她长久没低头过了，不习惯，因此开口就不伦不类的，“你朋友有点激动了，有话好好说嘛对不对？”
　　紫毛衣冲丸子头招招手，一面不忘理了理自己歪斜变形的衣领。
　　谢缘死死瞪着她，右手五指紧攥，却忍住了没吭声。
　　苏慎转过脸道：“可以，那就好好说。我也不拐弯抹角，就直接说了，可能你们在渭西待得久了，太过安逸，不知道天高地厚。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们年纪都不大，妹妹读初中，姐姐也才高中吧。”
　　紫毛衣一愣：“你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我读高中？”
　　苏慎笑道：“你是19中高二文科班的吧，你爸爸和妈妈都在国企工作，职务嘛网上一查就知道了，不难。”
　　紫毛衣脸都白了，隐约感到腰部一紧，原来是妹妹在扯她腰袢，她懂那个意思，是让她别冲动。
　　“你，你要干嘛，告家长？嗬，想、想告就去告，我邀请你。”紫毛衣振振有词的声音已经不由自主地发抖了。
　　苏慎说：“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有些事，如果你永远遇上的都是软柿子，那就当我没讲，但只要你运气不好，闹大了，现在这个社会信息发达，传播速度和威力不是你能承受的，渭西不是个孤岛，到时候你想正常生活下去都困难。再严重点，你父母的工作都会受到影响。”
　　紫毛衣连声冷笑：“你这是在吓唬我吗？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哎，成年人了，有必要这么天真吗？你以为什么事都能引起全网关注啊！而且我干嘛了，我问你我干嘛了，不就我妹妹跟同学有点小矛盾吗，很稀奇吗，你没读过书吗，没见过吗，全国各地这种情况多如牛毛吧，你见过都在网上引起关注吗？还我爸妈工作受影响，你就嘴炮吧，当我是白痴啊会信你鬼话。”
　　苏慎冷冷道：“你也知道不是每件事都能引起关注啊，那你应该知道，这种事现在是网上的痛脚，只要找到门路，适当操作，钱到位，再不济添油加醋一下，头条上挂个三天三夜不成问题。很不巧，这个门道我可以找到。同学，知错就改很难吗？”
　　紫毛衣从地上爬起来，吊儿郎当地撇撇嘴，两边嘴角都破了，稍稍一撇，都扯着疼：“还添油加醋……笑死人了……”
　　但是她明白这不是纯粹的威胁，是可行的，而且在添油加醋的行为受到谴责之前，她早已经生不如死了。
　　突如其来的是，谢缘推开还想讲道理的苏慎，上前对着紫毛衣又是一巴掌，太顺手了，以至于第二个巴掌不经大脑就紧跟而至，紫毛衣眼前金星乱冒，觉得这一巴掌比之前任何一个都用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颗牙好像松动了。
　　谢缘厉声警告：“我不会善罢甘休的，打你都是轻的，你和你妹妹，还有跟你们一起的，你们一日不老实，我一日就在你们本地不走了，天天到你们校长办公室讨说法，只要能试的办法我一个不会放过，证据我都有，备份也有，你们可以试试，我一定让你们现实和网上全出名，不会让你们太平的！”
　　紫毛衣很用力地揩掉眼角控制不住流出来的眼泪，很用力地吸了两下鼻子，脸现倔色，梗着脖子哂笑一下：“行啊，请你这么去做，我没意见。”
　　说完，不敢再逗留，理也不理丸子头，转身就走，金属盖板被她跺得“咣当”直响。走头几步的时候，生怕谢缘发作起来，要跟她再打过，于是脚步虽重却满怀忐忑，慢慢发现身后没大动静，连忙加快了步伐，像避晦气似的，避之不及。
　　丸子头女生本想立马追上去，但忽然开窍了似的，转过来给谢缘道歉：“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她迟疑地看了谢缘的脸色一眼，发现并未缓和，心里不由慌得直打鼓，战战兢兢地跑走了。
　　两姐妹走后，谢缘心头一空，余怒和迷惘在胸腔内交织盘旋，使她一时之间根本无法自处。数秒后，她泪如泉涌，转身横过马路，走到对面的行人道上。迎春花芽点饱满的枝条擦过裤腿，隔着织物，依旧有点疼。
　　眼泪咸渍在伤口上，又是另一种密密匝匝的疼。
　　她知道苏慎一直跟在后头，因而哭得更厉害。眼泪像去年惊蛰时节打在窗玻璃上的暴雨，在脸上不停冲刷着，恶性循环，越不停，越哭。
　　一路不停走出很多路，城市道路上的各色灯光在她眼前化作一个个散乱的硕大的斑点，遮挡了住前路，也模糊了每个从边上擦肩而过的路人的打量。
　　从光点少的地方，经过光点多的地方，最终又到了光点稀少的地方，她总算累得走不动了，抬手撑在近旁的墙上。那一整道长长的墙面上，用工整的字体和规矩的画风，描绘着浩然正气，新风美德。
　　谢缘撑着墙，一点点往前走，用泪眼努力看着这些标语和画，突然想起以前在网上看到过的形形色色引起共鸣的宣传语，其中有一句是：认清形势，放弃幻想。
　　她想：我早点认清就好了，也不会那么痛苦了。
　　想到此处，她悲从心起，扶着墙就蹲了下来。泪是没劲流了，可双眼酸得厉害，只能紧闭忍耐。
　　再睁眼时，就看到苏慎单膝着地蹲在面前，她很艰难地挤出一个笑：“今天貌似……唔，惹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