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199、第三十六章（3）

　　谢缘点头：“是面镜子，和肇林山里的那面应该差不多。但是这面镜子大多了，有窨井盖那么大，直径大约占路面宽度的三分之一。”
　　“青铜和镜子都会反光的啊，你趴斜坡上往下看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底下有镜子？”
　　“兽头架子离路面只有几厘米，你想象你走在一条拱桥上，这个架子就相当于是贴近桥面藏在桥腹深处的，我当时拿手电筒往下照，主要是照路下面有多深，同时看看这个路有没有承重柱，光线顶多和路面方向持平，哪想到要对准路的反面去照啊。”
　　“你知道吗谢缘，我突然想到一个恐怖片的场景。”
　　“什么场景？”
　　“就是晚上跑到一个老房子里，灯全坏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主角总感觉身边有人，于是他挥着手电筒四处照，照半天没有收获，他就提心吊胆地走楼梯上二楼，这个时候镜头一转，那个鬼就在手电筒没照到的天花板上挂着。”
　　话音未落，离她们最近的那盏路灯忽然熄灭了，吓得谢缘“啊”地一声捂住眼睛，口中直喊：“你别说了，别说了！十天之内不准说‘鬼’这个字，同音不同字的也不行！”
　　去他的鬼啊，脑子里有画面了，落霞泉那个女鬼的脸“噌噌”放大了好几倍，在脑子里飘来荡去。
　　那盏路灯仿佛也被她吓到了，爆闪了几下，又恢复了原样。
　　夏澜哈哈大笑：“看把你吓的，世上哪有鬼啊。”
　　谢缘怒道：“这话我不信！世上没后悔药，结果有祷生阵，世上没两个相反重力场叠加的区域，结果有落霞泉阵脚，世上没女鬼，结果有那个蓝衣服的女幽灵！”
　　排比句绝对是愤怒情绪的完美伴侣，人在愤怒时，唯有排比句最适合把这愤怒揉成一个炸药包，气势汹汹地掷向那个拱火的混蛋。
　　夏澜又没心没肺似的笑了两声，而后眉心微颤，收起笑说道：“其实那个女人不是鬼……唉，说回镜子吧，你在它背后找到那枚玉石了吗？”
　　谢缘皱眉，关注的重心全在前半句上：“那个女人不是鬼，是什么？你别跟我说是什么海市蜃楼啊之类的。”
　　夏澜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夕阳透过古建的窗棂洒在斑驳的廊柱上，无端勾起一丝模模糊糊的怀念。谢缘从没在她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这种理应出现在迟暮老人脸上的神情。
　　谢缘愣住了，疑惑才泛起一点水花，就被打心底里渗出来的恐惧压了下去。
　　不、不会吧，莫非这个夏澜，不是她认识的夏澜？难道自己还在阵脚里面，从阵脚出来到回市里，都是镜子营造的幻觉？
　　“不是海市蜃楼，但……但也差不离了。不过这不着急，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告诉你。”夏澜见谢缘神色不对，活像应激反应的雀鸟，“谢缘，嘿，谢缘？你还好吧？”
　　谢缘猛地回过神，抬手就抽了自己一巴掌，动作之快，根本没给夏澜阻拦的反应时间。这巴掌扇得半点不留情，谢缘脑瓜子嗡嗡的，脸颊上很快浮现出一个红印子。
　　她还要再扇，被夏澜一把捏住手腕。
　　夏澜叫道：“是不是听见什么声音了？是满皓宇吗？谢缘，谢缘，快醒醒，千万别去听他说话，你看着我，谢缘！看着我！”
　　谢缘被她像摇冲泡奶昔似的拼命摇晃，不由怔怔看向她。不是幻觉。脸上的皮肉疼得那么真实，身体被晃动时颈椎与颈椎间的牵拉摩擦也是那么真实。
　　夏澜以为这么摇没用，甚至想用手去盖谢缘耳朵，被后者轻轻挥开。谢缘不想多谈自己的失态，为避免夏澜多问，忙起身把行李箱打开，从塑料袋内裹成一团的湿衣服口袋中摸出一枚石头，也许是和湿衣服待久了，触手凉得生烟。
　　“没想到镜子那么大，配套玉石的尺寸却还是这么小，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带出来了。”谢缘把玉石递给夏澜。
　　落霞泉这枚玉石不管大小还是形状，都和肇林山的一母同胞，除了石内的血线看上去，盘绕的方向好像跟它的兄弟有点出入。都怨夏澜丢得那么果断干脆，没来得及给先前那枚拍照留念，这下就算有线索，也没法一一比对了。
　　夏澜似乎对玉石本身的兴趣不大，只在手里过了一下，就还给谢缘：“收好吧。”
　　谢缘叹道：“我对上一枚都有感情了，现在突然换了一枚新的……你下次还丢它吗？”
　　夏澜笑道：“你就收好吧，下次不丢了，这方法用过一次就不能用了。我再用，别说阵脚了，你也不答应啊。”
　　谢缘默默把玉石收进内袋：“我不答应的事多了去了，你遂我过几件？我现在没什么安全感，需要去买一件软猬甲。”
　　“神他妈软猬甲。”夏澜吐血，“看来我要被你记好久的仇了。”
　　“你活该。”
　　“记吧记吧，债多了不愁，仇人多了不慌。你只要记住一点，我是不会害你的，其他随便你发挥。”夏澜看了眼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地上的士力架，就咬了一口，剩下的捡起来还能吃。
　　谢缘盯着夏澜把士力架拾到手里，换了一头开封，一点点剥开塑料纸，从里面褪出裹着巧克力的夹心花生棒，塞嘴里啜了一口，盯了好一会儿，方说道：“你还真是自以为是，要不是我有被人拿刀对着过的经历，换成一般人，不送你早日投胎才怪。”
　　夏澜朝她眨了下眼：“所以就你能当我朋友啊。”
　　“那你这人真费朋友。”
　　“不说这个了，我比较好奇你后来怎么出来的？镜子找到了，玉石也找到了，出口呢？”夏澜舔了舔糊着巧克力的门板牙。
　　谢缘不可避免地呆了一呆。有关阵脚的话题，一次次被扯远，又一次次被扯回来，几次下来，叫人有些迷惘。似乎她们俩，都对落霞泉阵脚不是那么上心。她自己还说得过去，毕竟横在心头的疑问太多了，又杂又乱，轻重难分，她这也想说，那也想问，其中还掺混着五味杂陈的情绪，如此一来，阵脚内的奇景怪象反而被她下意识划归到困惑程度最轻的那一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