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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雁门关(上) ...

  •   始平三十四年,帝以平国公长女和乐郡主为淮南王长子衡正妻。

      同年,五皇子钧生母陈婉容病逝,五皇子鞠育皇后殿中。

      京城到雁门的距离略微有些远,我宁肯带着侍从与换乘的马一路疾驰,将陪嫁等物件远远甩在身后,这样才能早些见到他。

      尽管我灰头土脸被风沙迷得眼睛都睁不开,稍稍一拨发髻就掉下大把沙砾,尽管我的大腿内侧磨出血泡来,尽管我的双手好似再也握不住缰绳,我还是想要快点,快点见到他。

      真正到了雁门关,我却又踌躇不前。护送我的赵瑜十分轻蔑:“我以为和乐郡主是真的想要嫁给阿衡,没想到却是陛下强求了。”

      我懒得理这个嘴欠的人,果然是不曾好好读过书的人,竟是连“近乡情更怯”的道理都不懂!我传令想要倒点水来梳洗,免得风尘仆仆的样子吓着了四哥。赵瑜不耐烦地骑着马在我身边兜圈子:“代地水源稀少,郡主还是不要浪费了。依臣之见,这样就很好。”

      这样很好?我转头想问问雀儿,却想起来为了赶路竟是将她与春娘丢在了后头看管大件行李。至于秦妈妈,代地苦寒而她年纪渐长,我便留她在平国公府养老。

      没了身边人的真心话,我也看不到自己到底是甚么样,赵瑜说得好是真的好吗?

      半信半疑间,已经到了阿衡的居处。周围围着一圈羽林郎,我内心满意了些。陛下对四哥果然还是在意的,竟然派遣禁庭守卫来保护四哥。

      但看到那一方小小的院落,一口井,几间屋子。我却有些生起陛下的气来,四哥遇刺受伤,且已受封为代王,怎好还居住此处?

      我颤颤巍巍的下马,险些跪倒在地。赵瑜忙将我搀扶起来。随后便附耳在门口守卫处说了些什么,那为首的便要向我行礼,就连望向我的眼神也带了些许的敬佩,我忙惊慌失措地制止。

      我示意众人守在门外,自己先进去瞧瞧。我揉揉腿,小心翼翼踏进这院子。既想他欢天喜地的出来迎我,又盼着他听不见我的脚步声,由得我亲自去吓吓他才好。害,女孩儿家的心思总是难以捉摸。

      屋里陈设大体与福宁殿类似,只不过不及禁中名贵。除了弥漫着的药味,仿佛这里就是福宁殿了。照旧磊着一摞一摞的书,笔墨纸砚也都整整齐齐摆在桌上。而那个人,就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静静翻着书。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空气中的尘粒清晰可见,那个人的轮廓在我的心尖也渐渐清晰起来。

      我仿佛痴了,就看着阳光下左手持着书卷的他。这是始平三十年的元宵节后,我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着他,怎么能不把这些年的遗憾补起来呢?

      他黑了,瘦了,更安静了。京城里与他同龄的二十出头的少年们在做什么呢?定远侯家的小儿子还在太夫人膝下撒娇,工部尚书的公子刚刚中了探花,便是我哥哥二十岁的时候也曾嚣张跋扈过。即使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二十岁也该是简单平安的。而我的四哥在做什么呢?屈居雁门这样的地方,没有亲人,没有前程。我的眼泪一颗颗滚下来。

      那人微微抬头,不经意间瞧见了我。我赶忙擦擦眼泪,不想叫他看见我难过的样子。却见四哥放下书,定定望着我,复又使劲揉了揉眼睛。

      我难得看见他这般孩子气的一面,哭笑不得:“怎么了,怕我是假的!”

      听到我的声音,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面上露出微笑:“原来这回是真的……”如此喃喃自语几句,才急匆匆奔到我跟前,定睛一瞧,皱皱眉头:“你怎么像个花猫似的?”

      我大窘,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赵瑜说很好啊。怎么,真的很脏么?”

      他伸出手,在我头顶上方停留许久,却还是落在我的头发上:“不是很脏,我去打水与你梳洗。”我暗自惬意,四哥居然会伺候我了!却突然想起他右手受伤,险些又落下泪来,急忙制止道:“我长大了!我会自己打水!”

      他转过身,淡淡笑意浮现:“无妨,左手尚可运力。我只知道你这些年会造桥,却不知你还会打水了。”我一听他知道我这些年在做什么,便知道他肯定也在默默关注我。思及此,便又笑得像个傻子,我们互相关注对方,却又不告诉彼此,真的是很有默契啊。

      我跟上四哥的脚步,在井边一起吱呀吱呀拧着转轴。我转过头去看他,受伤这件事表面上对他仿佛没有什么冲击,他还是那个处变不惊、淡然自若的阿衡。可是事实真的如同表现出来的这般吗?

      一时间水打上来,我干脆将就着在桶里净面,我拿着水往脸上泼的时候,一旁站着的四哥开口了:“弥弥,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转头看他,随口应道:“我不回去了,我就待在这里。”

      他拧拧眉:“不可,晚间我送你去雁门太守府处居住,他家有三个女儿,与你年纪相仿,性情也与你投契。我待会修书一封与娘娘、平国公,告知你在此处,让他们遣人接你回京。”说到这里,他还叹口气:“你十八岁了,不该这么随便偷跑出来。我只是手上有伤,并无性命之忧。”

      我满是不解,四哥怎么知道太守家有三个女儿?还知道人家性情如何?我十八岁了,看起来还是这么不靠谱吗?我大声解释道:“我是和赵瑜一起来的!”

      他眉头似乎拧的更紧了:“赵瑜怎么也这般不知事!擅离职守是什么罪名?何况他还有差事在身上。”说着摇摇头,抬头望向我,似笑非笑:“我们弥弥长大了,还知道带着人一起跑。一路上不仅护了自己的安全,到时被陛下怪罪还有个垫背的。”

      我很疑惑雁门是不是水土不好,四哥仿佛变傻了不少,索性站起来:“赵瑜并未擅离职守,赵瑜此次的职责,便是护送我到雁门来,此乃陛下旨意。”我前进一步,离四哥更近了些:“我,才不去什么太守府。我就要待在这里,我是来给你做媳妇的,去什么太守府?”

      四哥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我的声音更大了:“我不管你怎么知道人家家里有几个女儿,性情怎么样,那都是之前的事了。但是以后,那些什么太守的女儿们,你,通通给我丢到一边去!”

      四哥半晌抬起头,神色许久才平复,一字一句道:“弥弥,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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