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花与芙蓉》秦采音

6、倾盖如故

　　黄蓉待花无缺他们走远，便将头向悬崖探去，喊到：“小鱼儿，小鱼儿……你在吗？花无缺他们走了……小鱼儿……”原来黄蓉见悬崖上垂了一壁的山藤，而小鱼儿又岂是会自尽的人？他比鱼还滑，比猴还精，定是故意跌下去，让后攀在峭壁上，以此来躲避花无缺的追杀。

　　“小鱼儿……小鱼儿……”黄蓉守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应答，更不见有人上来，悬崖下云雾苍苍，凄迷缭绕，只有风声呼呼回响。难道小鱼儿真的掉下去了吗？小鱼儿真的就这样死了吗？她竟是连朋友都没有了……

　　黄蓉这一次没有哭，她心里反而一片寂静，或者说是荒芜，她呆呆地站在悬崖边，这茫茫天地，山河远大，何处是逆旅？又何处是归程？

　　花无缺带着众人下了峨眉，在山道上 ，花无缺的婢女荷露问铁心兰，道：“铁姑娘，你可知道黄姑娘是何人？她和江小鱼是什么关系？”她到不是怕黄蓉找花无缺寻仇，伤害她家公子，毕竟她家公子的武功在江湖中已是鲜有敌手，她只是单纯好奇，像江小鱼那样的人竟有这样一位天仙一般的姑娘为他牵挂伤心，甚至为了他要与移花宫为敌。昨晚，她见江小鱼不仅吓晕了慕容九，甚至还想趁机杀了她，她们移花宫的人一向最讨厌欺负女人的男人！

　　铁心兰摇摇头，道：“我从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听小鱼儿提过她。”小鱼儿一心躲着她，又哪会跟她讲他的事？她一向自认美貌，小鱼儿却避她如蛇蝎，难道那位黄姑娘就是小鱼儿躲着她的原因？

　　“那样的姑娘怎么会看上江小鱼呢？”荷霜也奇怪，“我看那位黄姑娘风采绝世，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说不定是哪位世家或门派的千金呢？可我实在想不出姓黄，又有名的掌门或世家。”

　　“我也想不出。”荷露叹了一口气，“不过无论她家世如何，敢和移花宫做对，又能有什么下场了？幸好她是遇见公子，若是……”说到此处，荷露突然停口，脸上隐有惧色，不敢说出后面的人。

　　荷霜自然知道荷露要说的人是谁，但她也不敢说，只得转移话题，将这件事盖过去，她道：“公子，我们真的要在峨山镇等七日吗？”

　　“自然，我既开口承诺，自当遵守。”花无缺道：“只盼到时能化解这段恩怨。”

　　荷露道：“我看到时公子就直接和黄姑娘打一场，黄姑娘不敌，自然也不敢再来报仇了。”

　　荷露话音刚落，便有一道声音传来：“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你家公子赢！别人怕移花宫，我可不怕！”

　　众人转过身，只见黄蓉立在一棵树上，她神色淡漠，白衣飘飘。除了花无缺，其她人都被她后一句话一惊。因为没有人不怕移花宫，哪怕是江湖有名的大侠，有名的门派世家，甚至有名的大恶人。移花宫虽然号称武林圣地，但他们对移花宫的畏惧更甚于武林禁地恶人谷，别人甚至连提都不敢提“移花宫”三个字，别说提，就一听到这三个字都会大惊失色，如堕寒冰！

　　“黄姑娘。”花无缺向她点头致意。

　　黄蓉也不再说话，她左足一点，越到空中，在空中连转两个圈子，凌空挥掌，向花无缺当头击去。她当时与花无缺约定在七日后，是为了让花无缺赶快离开，可谁知小鱼儿竟真的死了，她也不必等七日了，她现在就要用花无缺的命来祭奠小鱼儿！

　　花无缺面色不变，甚至一步未退，右手挥出，便轻易格挡住了这一掌。黄蓉立刻变掌为指，只见她拇指与食指扣起，余下三指略张，手指如一枝兰花般伸出，向花无缺的“肩井穴”拂去，她指拂处若春兰葳蕤，姿势美妙优雅，气度闲适，行若无事。这正是那日她对小鱼儿演示过的“兰花拂穴手”。

　　花无缺微微侧身，后退一步躲开。

　　黄蓉见花无缺只躲避，不出手，心中更气，暗道：“他这是看不起我吗？”她一足支地，一足连环横扫数圈，花无缺后退数步，然后脚尖一点，向上飞去，黄蓉立刻变招，中指屈起，扣在拇指之下，连弹三下，只听三声破空声向花无缺袭去，花无缺运起双掌，将内力注在双掌之上，那三枚暗器上的力道竟被花无缺一同化去，暗器也落到了花无缺的手中。

　　花无缺轻轻落地，走向黄蓉，将手递出，道：“黄姑娘。”他的手心是三颗圆润洁白的上好珍珠，一颗足有大拇指头那么大。这正是黄蓉刚才弹出的暗器。

　　黄蓉冷哼一声，并不伸手去接，而是挥掌便打。她这次运起的是父亲自创的“桃华落英掌”，这套掌法是黄药师观赏桃花岛中桃花落英缤纷而创制，出招变化多端，还讲究姿式之美。她双臂挥动，四方八面都是掌影，或五虚一实，或八虚一实，直似桃林中狂风忽起、万花齐落，妙在手足飘逸，宛若翩翩起舞，这套掌法之中还暗含剑法，出掌看似美丽，实则凌厉如剑。

　　“公子！”“花公子！”荷露、荷霜、铁心兰突然都惊呼出声，荷露荷霜更是立刻拔剑向黄蓉刺去。黄蓉收掌，向后退去，避开了这两剑，荷露荷霜同时变换剑式，二人合力，又向黄蓉攻去，谁知剑才挥出一半，便被一股力道牵引带偏，又轻轻化去，这正是移花宫的独门绝学——移花接玉！出手的是花无缺！

　　“住手。”花无缺开口，只是他一说完，又“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公子！”荷露荷霜又气又急，连忙扶住他，拿出身上的丹药给花无缺服下。铁心兰也走过去，道：“花公子，你没事吧？”

　　原来刚才黄蓉出手时，花无缺竟不闪不躲，也不运功护体，只暗自护住心脉，任黄蓉打了数掌，若不是黄蓉功力尚浅，此刻他恐怕已经命丧黄泉。

　　黄蓉看到花无缺吐血也震惊无比，他显然伤得不轻，颤声问道：“你，你为何不躲？”她刚才气极，只顾着出手攻击，连续出掌，不曾留手，也没意识到花无缺竟是连护体的功力都不运。

　　“小鱼儿毕竟因我而死，姑娘打我也是应该，就算在下不幸，死在了姑娘掌下，也是应该。”

　　黄蓉看他坦然诚恳，又的确受了她数掌，知他所言非虚，心中佩服他的风度胸襟，心中对他的杀意骤减，问道：“你为什么要杀小鱼儿？”

　　“家师之命。无缺此次出谷，便是得知江小鱼出了恶人谷，奉大姑姑之命，亲手斩杀江小鱼。”花无缺回答。

　　“你大姑姑为什么一定要你杀小鱼儿？还要你亲手杀？”黄蓉又问。原来要杀小鱼儿的人是移花宫的两位宫主。

　　“无缺……不知。”花无缺又吐了一口血。

　　黄蓉走过去，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她拔开瓶塞，众人立刻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她倒出两粒递给花无缺，只见那药丸外呈朱红色。这是桃花岛的独门秘药“九花玉露丸”，对内伤、解毒都有奇效，平常服之也可补神健体，延年益寿。若是其他人，别说赠药，她恐怕此刻已经趁着对方重伤再次出手，定要让对方毙命，可花无缺偏是这样一个令人心折的君子，她竟下不了手了。毕竟，他不过也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一把杀小鱼儿的刀，小鱼儿真正的仇人是移花宫的宫主。

　　荷露荷霜怕其中有异，不敢去接那药丸，荷露更是直接道：“谁知道你的药丸有没有问题？”

　　黄蓉冷笑一声，正要开口答话，花无缺却自己取过她手上的药丸，一口服下。

　　“公子！”荷露荷霜又是着急，又是震惊，生怕这药丸有什么问题。

　　花无缺摆摆手，道：“我无事，黄姑娘的药极好。”他又对黄蓉道：“多谢黄姑娘赠药。”

　　黄蓉冷声道：“你不必谢我，我只是有话要问你，怕你现在死了。”

　　“姑娘请问。”花无缺道。

　　“小鱼儿和移花宫有仇吗？”

　　“不知道。小时候，大姑姑让我记住一个人的名字，叫我长大后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一定要亲手。那个人叫江小鱼。”

　　“小鱼儿是什么身份？”

　　花无缺心中奇怪，黄姑娘为了给江小鱼报仇不惜与移花宫为敌，他们二人之间应是生死相交的情谊，黄姑娘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他还是立刻回答：“我只知道小鱼儿名叫江小鱼，出自恶人谷，被十大恶人中的杜杀、李大嘴、哈哈儿、屠娇娇、阴九幽养大。”

　　黄蓉看出花无缺的疑惑，道：“我和小鱼儿满打满算也不过相识一天，我不知道又有什么奇怪。”

　　“一天？”铁心兰惊呼出声，一天就为他奔走报仇？一天就为他与移花宫为敌？铁心兰简直不能相信。别说铁心兰，就说荷露荷霜都大吃一惊，甚至是花无缺都一脸惊讶。

　　黄蓉道：“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我虽只和小鱼儿相处了一天，但我和他一见如故，互为知交，是极为要好的朋友。有些人相处一天的情谊是有些人相处十年都比不上的。”她爹爹号称“东邪”，江湖中人只道他性格孤僻，行为怪异，难以理解，可谁又知道她爹爹其实至情至性，率性任达，做事全凭心意。她自幼和父亲相依为命，也颇得几分他的性子习气，别人觉得奇怪的，在他们父女二人看来其实寻常。

　　一天能了解一个人对少？铁心兰觉得黄蓉过于天真，更猜测她是不是被小鱼儿骗了，小鱼儿说起假话来简直比真话还像真话，小鱼儿那样的人会跟人一见如故吗？恐怕是黄蓉一个人这么觉得吧。铁心兰不禁有些同情黄蓉，毕竟她为了小鱼儿可惹上了移花宫。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吗？花无缺心下不禁有些羡慕江小鱼，他是移花宫的少主，拥有俊朗的面庞，高强的武功，财富、权势他一样都不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就像所有人都认为的那样，他是完美无缺的。可他，却没有一个朋友。花无缺第一次感到寂寞。移花宫中有许多宫女，但其实只有一个宫女，因为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她们每个人的性情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每一个人都必须按照大姑姑的要求，不苟言笑，寡言少语，冷冷冰冰，如同一具活动的木偶。他其实，也和那些宫女差不多。

　　花无缺敛下心中思绪，叹道：“古人有高山流水遇知音，不曾相见即知意。今天自然也有人海一见初相识，便是故人缓缓归。”

　　黄蓉见花无缺认同她的话，不禁有些高兴，微微一笑，道：“你的见识到和旁人不同。”

　　黄蓉这一笑，眼横秋波，眸载星河。花无缺只觉得她笑靥生春，娇美无比。他此刻才明白，她那个“蓉”字说的不是芙蓉“冰明玉润天然色”，而是说芙蓉“初开粲粲如朝霞”。她本该笑着的，不是说她不笑时不好看，而是你只要看过她笑的样子，就再也不忍心看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