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花与芙蓉》秦采音

29、往事谁知

　　怜星道：“无缺，你先养好伤，在杀了江小鱼之前，你大姑姑是不会让你见蓉儿。”她将花无缺扶到床上，道：“我先去找姐姐，你放心，我会帮你照顾好蓉儿的。”说罢，怜星走到窗边，跃向明月如霜的夜色中。

　　花无缺盘做到床上，运功调息，并不睡觉。

　　寂静的山野，一道极快的人影闪过，快得让人分不清她衣服颜色，林中的鸦鹊依旧安睡，半点不曾惊动。

　　是怜星。

　　但她的方向却不是移花宫。

　　她来到一座山林野寺。

　　邀月正站在庭院，在等她。

　　怜星走过去，道：“姐姐。”

　　邀月冷冷看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怜星道：“姐姐，要不我们放弃吧。”

　　邀月忽的将目光盯向她，怒道：“你说什么？放弃？那我等这么多年是为什么？我绝不会放弃！我要让江枫和花月奴死都不能瞑目！我要让他们后悔曾经所做的事！”

　　“可无缺是我们养大的，我们从小看着他长大，难道姐姐你忍心……”

　　“住口！”邀月打断她，冷声道：“你不要忘了，我们养他是为什么？你更不要忘了，那个计划是谁提出的？”

　　“我……”怜星低眉，讷讷无言，说不出话来。

　　邀月道：“这个秘密你若是敢说出来，就算你是我妹妹，我也不会……”剩下的话邀月没有说出口，但怜星却从心底里冒出一股寒气，僵在那里。

　　邀月不再理她，径直离开。

　　怜星站在那里，看着空中那轮冰冷的明月，思绪又飘回十七年前。

　　算算日子，其实很快就要十八年了。

　　那晚，也是这样一个夜晚，月亮明亮而皎洁。花月奴自尽，江枫为她殉情。花月奴为江枫生下了两个可爱的婴孩，她曾看着那两个孩子，心中遗恨，为什么这两个孩子不是她为江枫生的。当姐姐用刀刺向那两个孩子时，她死命抱住了姐姐，邀月的刀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只在一个孩子额上留下一道刀痕，她说，她们抱走一个，燕南天抱走一个，这天下，除了她们，再没人知道花月奴为江枫生的是一对双生子，她们再让不知真相的两个兄弟自相残杀，无伦谁活了下来，她们都把这个秘密告诉他，告诉他他杀死的是他的亲兄弟，以此来报复江枫和花月奴。

　　她说：“这主意虽古怪，但却必定有用得很，最妙的是，他们本是孪生兄弟，但此刻有一个脸上已受伤，将来长大了，模样就必定不会相同了，那时，天下有谁能想得到这两个不死不休的仇人，竟是同胞兄弟？”

　　邀月同意了这个计划，饶了那两个孩子的性命。她们抱走了其中一个，取名为花无缺。留下的那一个被燕南天抱走了，那个孩子额上有一道刀疤，正是江小鱼。

　　当初提出这个恶毒计划的人正是她，可如今，不想这个计划实施的也是她。

　　人真是复杂难辨。怜星心中叹道。

　　她从不认为自己蠢笨，姐姐邀月曾说过她聪明，可对于人心，她竟从来看不透，十七年前，她看不透江枫心中爱的其实是月奴，如今，她竟连连自己也看不透。这么多年，每每回想起来，她都分不清自己当时提出那个计划时，是对江枫的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是想救那两个孩子多一点，还是为发泄心中的怨多一点。

　　她叹了一口气，不再想这些事情。

　　她虽然看不清曾经的自己，但至少现在，她是不希望无缺受到伤害的。

　　第二日，荷露荷霜来见花无缺，花无缺见她们脸颊红肿，也不问她们原因，只嘱咐她们擦好药。原因他已猜到。

　　荷露道：“公子，江小鱼现在就在镇江。大宫主说，若一日不杀江小鱼，公子便一日不得回移花宫，一日不得见黄姑娘。”

　　花无缺敛眉沉思，他清楚大姑姑的性子，若他不能杀了江小鱼，蓉儿恐怕……他道：“我们现在就去找江小鱼。”

　　“可公子你的伤……”荷露道。

　　“无碍，找江小鱼要紧。”花无缺截止她的话，不容置疑道。

　　小鱼儿正被“小仙女”张菁追杀。

　　小鱼儿自那夜离开后，也无处可去，他便骑了头驴，在镇江城门，让驴自己选方向，随它走，走到哪里算哪里。他就这样晃荡了几天，有一日，他躺在驴背上，翘着腿，哼着曲，肚中突然抽痛起来，他这才想起，小仙女的“断肠散”还没有解，他只得返回镇江。只是慕容九为江别鹤所囚一事全是他一手策划，慕容家此刻恐怕已经知道了真相，小仙女不会轻易将解药给他的。

　　小鱼儿返回镇江，在街上见到了黑蜘蛛，他一个人在街上木然走着，看起来失魂落魄。他走过去一问，这才知道，原来慕容家带走了慕容九，慕容姐妹虽对黑蜘蛛大为感激，但却并没有把慕容九嫁给他的意思，她们赠以黑蜘蛛百万白银，并做出承诺，若黑蜘蛛以后有事相求，慕容家必全力相助。黑蜘蛛对慕容九所做一切出自真心，从不期盼慕容九的报答，因此他谢绝慕容姐妹，独自离开。

　　在知道慕容九的真实身份后，黑蜘蛛就清楚，他和慕容九是不可能的，慕容家是武林第一世家，而他不过是一个居无定所的江湖浪子，身份天差地别，慕容家是不会同意他和慕容九的。只是知道明白是一回事，真正分别又是另一回事。

　　在被慕容九救后，因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黑蜘蛛便一直唤她“梦姑娘”。因为她虽然懵懵懂懂，记不住事情，但她那双眼睛，眼波如梦似幻，美得奇特。如今回想起来，她倒真像是他的一场梦，梦会醒，如今，梦醒了。

　　只是，他却永远忘不了这场梦。

　　黑蜘蛛呆看着摊上冒着热气的包子，道：“那一家的包子很好吃。”

　　“啊？包子？”小鱼儿正在气恼慕容家，想办法让黑蜘蛛得偿所愿，忽的被他这样一句，竟有些反应不过来来，他道：“你想吃包子？我说老黑，慕容九都被带走了，你还在想包子，你不会被打击傻了吧？”小鱼儿本只是随口一说，但说后一想，还真有可能，他伸手去探黑蜘蛛额头的温度，道：“体温正常，难道是心里有毛病了？”

　　黑蜘蛛不理他，喃喃道：“梦姑娘喜欢吃。”慕容九被小鱼儿吓傻后，只能记住一天的事，第二天，她就会忘了他，有一次，他卖东西回来，见慕容九在那里哭，他问她，她边哭边说：“小呆不要我了。”说完，她也不理他，又“哇哇”哭了起来，像小孩子一样。他不大会哄人，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于是把手里的包子递给她，问她吃饭没。她拿起包子吃了起来，她脸上犹带着泪水，她笑了，说：“真好吃。”吃完后，她问他是谁，他告诉她，说：“我是你的好朋友黑蜘蛛。”他边说手上边比划，做出蜘蛛爬行的动作。慕容九手上也跟着模仿起来，她边比划边念他的名字：“黑蜘蛛，黑蜘蛛……”他说：“对，黑蜘蛛，我就是黑蜘蛛……”

　　这样的自我介绍他每天都重复，虽然她重来记不到第二天，但他甘之如饴。

　　只是现在，恐怕慕容九已经完全忘记他了。这世上，再也没有梦姑娘了。

　　小鱼儿听到这句话，瞬间明白，黑蜘蛛这是因为慕容九的离去黯然神伤，失魂落魄，他心里也不由失落起来，顿起同病相怜之感，但他又想：“黑老弟和我还是不一样的，慕容九难道真的一点不喜欢他吗？天下痴情的还有谁比得上黑老弟？若黑蜘蛛不能与慕容九在一起，才真是没有天理。”小鱼儿决定，他一定要成全黑蜘蛛和慕容九。

　　疏星淡月，断云微度。

　　黑蜘蛛和小鱼儿趴在慕容家的墙头，小鱼儿向里张望，观察着路线和守卫经过的时间，他道：“待会儿我去偷断肠散的解药，你去见慕容九。”

　　黑蜘蛛道：“我陪你去偷解药。”

　　“黑老弟，我说你不会怕了吧？你难道不想见慕容九？”小鱼儿道。

　　“想。可现在她已经不记得我了，我不应该再打扰她。我今晚同意来，只是为了帮你偷解药。”

　　小鱼儿急道：“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不记得？我真的快要被你气死了。”

　　黑蜘蛛并不接他的话，他道：“你在这接应我，我去偷解药。偷盗是我的本领。你在这里等着，不许乱来。”说完，他似是不放心，又道：“若你认我这个朋友，就听我的。”说罢，黑蜘蛛飞身而下，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小鱼儿当然明白，黑蜘蛛是不让他去打扰慕容九。只是如此听话就不是小鱼儿了，他心道：“到时候我把慕容九带出来，黑老弟难道会真的怪我吗？恐怕感激我还来不及呢？”

　　小鱼儿纵身轻跃，也消失在墙头。

　　小鱼儿一路探寻，终于找到慕容九的房间。屋内尚有烛光，他贴耳去听，屋内半点声音也无，他轻轻推门进去，发现慕容九真在画画。他走过去，轻声喊道：“小傻。”

　　慕容九被惊动，她吓了一大跳，手一颤，笔掉到了纸上。她转过头来，面有惊恐，道：“你是谁？”

　　小鱼儿道：“我是小呆啊，你忘了吗？小呆，我是小呆，你是小傻。”

　　慕容九喃喃思索：“小呆，小傻。”她指着小鱼，说：“你是小呆。”她又指着自己，道：“我是小傻。”

　　小鱼儿见她眼里尚有懵懂和疑问，肯定道：“对，你是小傻，我是小呆，你仔细想想。”

　　“小呆，小傻……”慕容九喃喃几声，然后道：“对，我好像是叫小傻，你是小呆。”慕容九笑了，脸上的笑容犹带着天真的傻气。

　　小鱼儿道：“黑蜘蛛，你还记得黑蜘蛛吗？”

　　慕容九立刻掀开左手的袖子，急问道：“黑蜘蛛是谁？他好像很重要，可我想不起来了，你能带我去找他吗？”慕容九的手臂上有一行字，上面写着：爱黑蜘蛛。那是之前慕容九怕忘记黑蜘蛛写的，她原本写的是：友黑蜘蛛。小鱼儿把那个字改成了“爱”。

　　小鱼儿眼睛瞟到桌子上，看到慕容九画上画的正是她之前住的茅屋花海，在那里，有许多黑蜘蛛和慕容九的回忆，他喜道：“慕容九，算你有良心。我们现在就去找黑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