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花与芙蓉》秦采音

16、赵府中夜

　　是夜，云遮月不见，疏星只暗然。

　　赵香灵听从罗氏兄弟的建议，在地灵庄埋伏下强弓劲弩，打算与江别鹤对抗到底。小鱼儿却知道，这些埋伏对付普通人还可以，但对江别鹤那样的江湖高手却不值一提。

　　子时。

　　房梁上拿着弓箭机弩的侍卫齐齐惨叫落下，他们是被一个人同时打落。

　　院中轻轻落下了两个人，一个是玄衣儒雅的中年人，一个是白衣俊朗的少年人。

　　正是江别鹤和花无缺。

　　原来今日下午，江别鹤邀花无缺今晚同来地灵庄，江别鹤言赵灵香狡猾，特请花无缺相助，以防万一。江别鹤是武林赫赫有名的“江南大侠”，伪善狠辣，又极善伪装，多年来，竟没有一人发现江别鹤的真面目，或许是有的，只是知道的人没有一个能成功说出来。其实，就算说出来，大概也没有人信。当初在地宫连骗小鱼儿数次的萧咪咪曾说：“阴九幽虽险，李大嘴虽狠，别人总还瞧得出，但江别鹤做尽了坏事后，别人还在称他为当世大侠。”但小鱼儿当时已经受了萧咪咪几次骗，因此并未信她这句话，还暗道：“你说他是个坏人，他想必是个好人。”小鱼儿哪里知道，萧咪咪虽骗人无数，口里没一句真话，这一句确实她这辈子唯一一句真话。

　　其实当初小鱼儿在江家密室发现了假藏宝图的证据后并没有确定就是江别鹤。小鱼儿在与江玉郎逃出地宫后，结交了十大恶人之一的“恶赌鬼”轩辕三光，轩辕三光嗜赌如命，喜欢逼人和他赌。江别鹤就曾和他赌过，并且赢了，于是轩辕三光要帮他做一件事。

　　轩辕三光被列入十大恶人，只是因为他赌得“恶”，非要赌到天光、人光、钱光才肯罢休，但他生平却从未做过一件恶事。轩辕三光生性光明磊落，愿赌服输，从不赖账，一只眼睛也因赌输了而剜掉。所以江别鹤的任何要求他都会答应，但江别鹤只是倒了两杯酒，他端起一杯递给轩辕三光，说敬他一杯，轩辕三光一饮而尽，说要杀要剐任凭他处置。江别鹤却说他要轩辕三光做的事他已经做了，所以他欠的赌债已经还清。江别鹤的要求就是这杯酒。轩辕三光抱拳叹服，道：“江南大侠果然义薄云天，恶赌鬼服了。”轩辕三光这话自然是真心的，他是真的佩服江别鹤。

　　后来小鱼儿随江玉郎到江家，江家的厅堂放着一把生锈的长剑，江别鹤说是因为他仰慕燕南天的侠义，以此来勉励自己。江别鹤名满江湖，但江家却简朴无比，甚至说得上简陋。江别鹤展示出来的，无论是自身的气度，还是为人的言谈行事，的确都让人折服。因此小鱼儿在密室发现证据后，心中也只是有几分怀疑，甚至还想过是不是有人陷害江别鹤，但江别鹤发现他后，竟出手想置他于死地，他这才看清江别鹤的真面目。

　　花无缺虽初入江湖，但他也听过许多次“江南大侠”的名号，无一不是称赞他的，他曾在段府见过江别鹤一次，见到的正是江别鹤为镖局镖银一事劳心劳力，他当时心中就有几分敬佩。因此他并未拒绝江别鹤，况且他听江别鹤所言，镖局灭门镖银被劫一事已经水落石出，凶手正是铁无双，请他只是为防意外，顺便做个见证。花无缺又跟着江别鹤一起去段府找段合肥，他们到了段府，却发现段府已经乱成一团，院中甚至还有段府侍卫的尸体，他们一问才知，段氏父女被人绑走了。

　　段氏父女在这样的关头被绑架，他们都怀疑与地灵庄有关，于是暗中探查，发现地灵庄的隐蔽处都埋伏着弓箭手，他们最终在地灵庄的猪圈发现了段氏父女，他们二人发鬓散乱，缩在墙角，凄惨无比。果然是地灵庄做的，并且还这样折辱他们父女。若非心虚，何以要做这样的事？花无缺在心里已经信了江别鹤，并且决定帮助江别鹤。

　　所以他出手打落了埋伏在房梁上的人。

　　铁无双和赵香灵一直等在厅中。

　　江别鹤开口道：“铁无双，若你以为这样的手段就能害得了江某与花公子，未免太小瞧我们了。”

　　铁无双看到落下的赵府侍卫也很震惊，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赵香灵的安排。只是，他又如何还能说得清？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小鱼儿也只能暗道完蛋。

　　这个时候，赵香灵开口对江别鹤和花无缺道：“我知道你们是收了段合肥的银子，想帮他除掉我，但现在段合肥就在我手里，若我和铁老前辈出了事，你们的愿望恐怕就要落空了。”

　　这时，段合肥坐在轿子里，被人抬了进来 。

　　江别鹤回答道：“江某此行并非是为了某个人，或者钱财，而是为了武林的正义。”他又对护在铁无双身侧的铁无双弟子道：“师父不义，弟子便不便追随，若各位此时肯弃暗投明的话，正派武林定会对各位既往不咎。”

　　众弟子纷纷面面相觑，最终犹豫片刻都放下了兵刃。其中一名弟子甚至跪在铁无双面前，道：“师父，休怪弟子无情，您老人家既然做下这等天理不容之事，弟子作为习武之人，也只好先顾全大义了，今日我退出师门。”铁无双见此，一口鲜血吐下，他一向爱才如命，这些弟子他都是精心教养，有些出身微寒，他也并不曾嫌弃，也不曾区别对待他们，没想到他一向真心待人，最后却落得个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的下场。

　　这个时候江别鹤又道：“除了铁无双、赵香灵，这件事情与其他人无关，我江某跟花公子，决不会滥杀无辜。”

　　众人无不暗道江别鹤仁义，都将刀插入鞘中。这是表明与铁无双和赵香灵划清界限。

　　江别鹤道：“花公子，你看这个欺世盗名之徒该如何处置。”他将目光看向的是铁无双。

　　这“欺世盗名”就是说铁无双了。

　　花无缺虽觉得铁无双犯下此等恶事，但如今已经声名尽毁，众叛亲离，若公开审判处置，对一个曾经享誉江湖的老人来说还是有些残忍，便道：“念他年事已高，便让他自行了断吧。”这样，也算是全他最后的颜面。

　　铁无双取出一把刀，悲声喊道：“我铁无双若今日死在这里，岂能瞑目？你们若有谁相信事情真的是我铁无双做的，若有谁真的觉得我该死，那就用这把刀来杀我！”

　　趁江别鹤和花无缺在与铁无双纠缠，小鱼儿偷偷将赵灵香拉到一边，将真相告诉赵香灵，让他说出来。赵香灵并不信杀镖师、劫镖银的是江氏父子，但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水更混，他和铁老前辈今晚才能脱身，因此也不管真假，只用心记下小鱼儿的话。

　　这边，铁无双说完后，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过了一会儿，段合肥的一个轿夫站出来对铁无双道：“你多行不义，为害武林，为了钱财制造双狮镖局血案，几十条人命背在身上，人人得而诛之，这普天之下，谁都可以取你性命，若是没有敢动手的话，那就我来吧！”

　　这时，赵香灵站出来，对着这个轿夫高声道：“江玉郎，你以为你化妆成轿夫，就没人认得了你吗？”

　　江玉郎自然不承认，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堂堂江少侠怎么可能当轿夫？”

　　赵香灵道：“江玉郎，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你劫了段家镖银后，跑到这里假装轿夫，就是为了要取铁老前辈性命，这样，江湖中人只知道铁老前辈是被轿夫所杀，纵然日后有人寻仇，也寻不到你们这假仁假义江南大侠父子的头上，江玉郎，你们父子二人行事，当真是千思万虑，滴水不漏啊。”

　　赵香灵所言不错，只是他说漏了一点，江玉郎此番再次化成轿夫，并非是为了杀铁无双。江别鹤请花无缺来，其实是想让花无缺动手杀铁无双，他知道江湖上还有许多铁无双的追随者，只是镇江之事尚未传开，他们没有赶到而已，他若动手，必会彻底得罪那些人，他一直想成为武林中举世无双的第一大侠，任何挡在他前面的他都会除掉！

　　最近花无缺因为揭穿假燕南天藏宝图，化解峨眉山上武林人士的互相残杀，名声大噪，成为武林新一代中的翘楚，他背靠移花宫，品貌又是这般出彩，日后享誉江湖是一定的，若花无缺动手杀了铁无双，其一，他便得罪了许多江湖人，江湖名望大跌；其二，这件事有移花宫的人插手，绝大多数江湖人都害怕移花宫，对铁无双是否真的是凶手一事便不敢再过多探寻，都会默认真凶就是铁无双；其三，江别鹤觉得花无缺太像一个人了，那个让他无比讨厌又嫉妒的人——江枫。

　　江玉郎易容成轿夫来这是为了以防万一，若站花无缺不亲自动手，那就他来。

　　江别鹤闻赵香灵所言怒道：“你在胡说八什么呢！”

　　段合肥笑道：“江大侠，不要生气，赵庄主所言当真可笑，我第一次镖银被劫，就是江少侠夺回来的，如果是他劫的镖，为何要原封不动的送回来呢？”

　　赵香灵道：“镖银第一次被劫，本就是双狮镖局和江玉郎串通好的，这是江玉郎使的一出贼喊捉贼之计。”

　　花无缺道：“请问赵庄主，江玉郎他为何要这么做？”赵香灵的话虽然听起来荒诞，江大侠的证据也已经充足，但此事重大，花无缺不愿有任何冤屈，因此也认真思考赵香灵的话。

　　赵香灵道：“这么做，不但可以提高他在江湖中的声望，而且第二次镖银被劫时，别人也就怀疑不到他的头上。”

　　花无缺道：“按你的假设，双狮镖局的人是江玉郎的帮手，又怎么会一夜之间满门被杀？”

　　赵香灵努力回忆小鱼儿说的，道：“在这个恶计当中，双狮镖局的人免不了要做冤死鬼，只要双狮镖局上上下下死得干净，那段合肥自然也就找不到人赔了，于是，这偌大的一笔镖银也就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江氏父子手中。”

　　江玉郎听罢，心中着急，因为赵香灵说得一点没错，他眼中阴鸷闪过，面做怒色，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临死你还要反咬！”说罢，他十指成爪，竟向赵香灵抓去。

　　赵香灵离江玉郎甚近，他又不会武功，只能惊恐的呆愣着站着，眼睁睁的看着江玉郎抓来。

　　“花公子，你这是做什么？”语气中隐隐有质问的声音。

　　说话的是江玉郎。

　　赵香灵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是花无缺挥袖将江玉郎拂道了一边。

　　花无缺道：“纵然是不信别人的话，也得让人把话说完。”

　　这时，只听江别鹤道：“赵香灵，你无端地做出这些猜测，可有什么根据？”江别鹤刚才一直没有开口或者出手阻止赵香灵，就是因为知道，他一旦打断赵香灵，未免有心虚的嫌疑，且他听赵香灵说得头头是道，分毫不差，却始终没提到一样东西——证据。且赵香灵若真的清楚真相，为何之前不说，在这样尘埃落定的紧要关头才开口，因此他断定，赵香灵更本拿不出什么证据。

　　“我，我……”赵香灵果然说不出话来。

　　“赵庄主说不清楚，让我来！”

　　空中飞下一个戴斗笠的男人，黑色的幔布垂下，让人看不清他的样子。

　　这个人正是小鱼儿。

　　小鱼儿轻轻落地，道：“双狮镖局的人都是瞬间被杀，连一招都来不及还手。可这江南双狮的武功并不算弱，所以这一定是一个与他们极为亲近的人，他们不会防备之人下的手，这个人除了江玉郎外，再无他人。”

　　花无缺道：“但是据那天幸存的马夫所言，下手的是一位白发白须的威猛老人。”

　　小鱼儿道：“那个马夫，是江玉郎故意留下的活口，凭江玉郎的本事，想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并不是难事，所以那晚，那马夫看到的一切都是江玉郎想要他看到的。”

　　小鱼儿所言不错，那日雨夜，江玉郎借口替江别鹤传话，带着江别鹤控制的杀手进入双狮镖局，然后让那个杀手灭了双狮镖局满门，他故意留下看到凶手大概身影的马夫，因为那个杀手，刚好和铁无双一样——白发白须，身材威猛。

　　江玉郎目光森森，在小鱼儿开口时，他就想立刻出手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杀掉，但他理智尚存，知道此时出手就是不打自招，因此偷偷看向江别鹤。

　　江别鹤只是随意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仿佛只是不经意的扫过。但江玉郎已明白他的意思，是让他先稳住。

　　只听小鱼儿说完，江别鹤哈哈而笑，这笑声似嘲似讽，他道：“好啊，说得很精彩啊，可是江某认为，那个人不是犬子，而是你！”江别鹤没有丝毫慌张。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花无缺向小鱼儿道。

　　小鱼儿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的真相。”

　　江玉郎道：“我到要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说罢，他出手向小鱼儿攻去。

　　小鱼儿一个闪身向后退去，道：“你还想杀人灭口吗？”

　　江玉郎回答：“你在这里胡言乱语，谁都容不得你！”

　　这时，众人只听得“哐啷”一声，接着厅中传来呵斥：“逆徒！”

　　喝声的是铁无双。

　　铁无双面前的地上有一把刀，而他的一个弟子正又惊又恐，慌慌张张地对铁无双道：“师父……我……”

　　原来，这名弟子刚才想趁乱杀了铁无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眼见就要成功，手腕却突然一痛，刀一下子就掉到了地上。

　　小鱼儿一看清那弟子的样子就已经明白事情的始末，他认得这名弟子，这名弟子名叫洪示，他早就和江玉郎勾结到了一起，当初铁无双调解赵全海和厉锋的纷争时，洪示曾偷偷给赵全海和厉锋下毒。小鱼儿又看到地上的角落里有一粒圆润洁白的珍珠，心中已猜到是何人救了铁无双。

　　“啊！”江玉郎突然惨叫一声，他跪在地上，捂住双腿喊道：“谁？是谁偷袭我？”

　　黑夜中没有人回答。

　　小鱼儿却注意到江玉郎倒下的位置，他倒的地方是在院门边，他是想趁乱跑。小鱼儿双眼在地上搜寻，果然又看到了两粒珍珠。

　　小鱼儿对江玉郎道：“你说你不是江玉郎，那你敢让别人验一验你的脸吗？”

　　众人都看向江玉郎。

　　江玉郎自然不敢，他一边在心里想着办法，一边道：“我本来就长这个样子，倒是你，你敢吗？”

　　江别鹤道：“江某看你们二人都有问题，就让江某来看一看你们的真面目。”说罢，他挥掌向小鱼儿攻去。

　　江别鹤武功高强，小鱼儿近日虽勤奋修习五绝神功，但他原本的武功只是末流，任他天资聪颖，也实在难以赶上江别鹤十几年的寒暑功夫，因此二十招下来，他已经有些左支右拙。小鱼儿开口道：“江别鹤，你说要看我们两个人的真面目，为何只攻击我一个人？也对，那轿夫是你儿子，你当然舍不得！”

　　江别鹤心中自然清楚小鱼儿是想扰乱他的气息，因此他并不答话。

　　花无缺没有阻止，因为他也需要知道这个带斗笠的人是谁。

　　小鱼儿和江别鹤又过了几招，他身上已经被江别鹤的掌力扫到多处，气息紊乱，再支撑不了多久，他突然大声喊道：“蓉姐姐，好姐姐，你再不来，我可就真要死了！”

　　小鱼儿话音刚落，夜空中传来破空声，三粒珍珠分别打向江别鹤的后脑勺、风门穴和神堂穴。

　　这些都是人体的重要地方，江别鹤只能收掌，向一旁避去。

　　“有事的时候是姐姐，没事的时候就是妹妹，是不是？”夜空中传来一道清甜的嗔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