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云起云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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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江南三月，花红柳绿，草木欣荣。
这日阳光晴好，春意喜人，檀州城的某处深宅大院内，满园的桃树开得花色欲燃，惊艳一片，透过层层枝桠，可窥见那藏在春色后的格子窗里，有一位婉约动人的二八少女，正在细心地擦拭一方锦盒。
头顶上的房瓦似乎有着不寻常的动静，少女疑惑间，身后格子窗突然响动，屋子里便凭空多出来一个陌生人。
这陌生男子身着青衣，腰挂酒囊，墨发高挽，气度不凡，一看便知是行走在刀光剑影里的江湖人士，少女顿时惊恐万分，来不及大声呼喊，便被这男子就地取材掷过来的一块桂花糕封住了口。
不偏不倚，力道正好，除了短时间不方便开口说话，她一点事儿都没有。
与此同时，面前这青衣少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除了一丝无害之外，还充满着戒备。
然后，少年幽幽地开了口。
“姑娘，你这屋里，有人。”
02
陶华愕然，目光当即在屋里扫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她的贴身丫鬟今日回家省亲去了，她图个清净也没让别人来替她班，照理说屋里现在除了她和他，不会再有第三个人。
眼见面前这人就要往她闺房深处探去，陶华急了，赶紧咽下喉头这块半大不小的桂花糕，上前阻拦。
“站住，女子闺房岂是你说进就能进的？！”
青衣男子闻言停住脚步，躬身抱拳：“抱歉。”
嘴上道歉，眼神还是不住地往里瞄。
“你到底是什么人？”陶华问。
确定没有发现，男子似是放弃了，退后几步回道：“江湖闲散小卒，名讳不足挂齿，适才追一贼人不得已闯了姑娘闺房，多有得罪，这便告辞。”
说完不等回答，转身便走。
“哎，我的玉镯呢？你是不是偷拿我的镯子了？！”陶华在他身后喊道，“这可是我娘送我的及笄礼，我一直舍不得戴，刚才还在桌子上呢！”
那方才被她细心擦拭的玉镯不翼而飞，连锦盒都不曾留下。
男子目光一凛，当即断言：“是他。”
陶华急得快哭了：“都是你，要不是你突然闯进来，我也不至于把它弄丢了……”
“姑娘放心，在下云央，事情既因云央而起，云央断然不会坐视不理，三日之内，在下必定手擒恶贼，完璧归赵。”
留下这句话，青衣便不见踪影。
03
月黑风高夜，追击进行时。
“跑啊，怎么不跑了？”
城郊某处断崖边，巨石旁生一株柳树，树上坐着一个男人，那男人披风如墨，斗笠无纱，皎洁的月光将他历染风霜的面容照得透亮。
云央站在巨石上，三尺青锋化为寒光一线，直直地指着树上那人，剑上反射的刃光比此刻的月光还要冷冽。
“总归无路可跑，不如趁机来探探你这毛小子有几分虚实。”那人道，声音沧桑，语气充满不屑。
“大言不惭。”云央冷眼，手中的剑相当不客气地挥了上去，招招狠辣，不留余地。
可是，那男人的身形却像游鱼一样，灵活地穿梭在枝桠之间，自始至终没从柳树上下来，也没给云央刺中他的机会。
两人在柳树上盘旋，过了几十个回合，那男人一直只守不攻，云央知道他在耗自己，当即改变策略，身形迅捷如电，长剑融合内力，挥手而出。
那人措手不及，急忙侧身，被迎面而来霸道的长剑刺中斗笠，钉在了树干上。
云央刚松一口气，便见那人弃掉斗笠，随手折断一截柳枝，以此为刃，开始和他正门过招。
“小看你了。”男人道，出手见光不见影，云央接了几招，便开始觉得力不从心。
这人，是个高手。
04
“剑是好剑，功法也是好功法，可惜啊，还是差了一点。”男人将云央的长剑拾起，上前一步，朝半跪在地的云央递出了手。
云央捂着心口，借他力站起身。
虽然落败，他也输得心服口服。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云央收回长剑，俯身作礼，“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男人随意地丢掉柳条：“云笑飞。”
三个字，云央瞬间惊异地睁大双眸。
传闻文景帝夺嫡时有江湖高手相助，得以扭转乾坤君临天下，这个高手不是别人，正是年少成名叱咤江湖的大盗云笑飞。
难怪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那姑娘的玉镯，难怪他能在他穷追不舍之下一次又一次逃脱，难怪他能和自己频频过招却又如此游刃有余。
江湖之大，强者为尊，云央不想得罪人，但该讨的东西不能就此作罢。
“在下无意与前辈争锋，更不想同前辈树敌，还望前辈高抬贵手，将那锦盒和玉镯还与那姑娘，在下既作出承诺，便不能言而无信。”
云笑飞负手而立，笑了。
“你这功法与楚泽颇为相似，若我不曾猜错，你就是那个手刃楚颂，改变天下时局的少年，云央。”
云央又是一惊。
“当初我就看出那楚颂狼子野心，好不容易使他流放蛮夷，楚泽即位后，念及昔日一言之恩，又将他召了回来，一时慈悲，造就这等祸事。哈哈，没想到啊，你我同姓连枝，还助了一对父子皇帝，人生际遇，当真是妙不可言。”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方布袋丢给云央。
“拿去给那陶家小姐吧，一双镯子而已，我云笑飞又不是非拿不可。”
云央接住，抱拳：“多谢前辈。”
“明晚，还是这处断崖，小子，我们不见不散。”
05
“你竟然……真的把它追回来了！”陶华惊喜不已，小心翼翼地把锦盒收好。
云央俯身一礼，不作逗留，转身便走。
“等一下，”陶华叫住他，语气略显急切，她从怀里掏出一团锦帕打开，“那个，云公子，上次我见云公子袖套处有裂口，想来是与人打斗中划破了，陶华给公子缝制了一双，聊表谢意，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说着，将手中一双崭新的黑色袖套奉上，陶华低头，双颊绯红。
云央看了看自己的袖口，又看了看面前这双，不作他想，双手接过：“多谢陶小姐，在下还有要事在身，这便告辞。”
陶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终是欲言又止。
06
月明星稀，云淡风轻。城郊，断崖。
“前辈。”云央远远看见那树上的人，唤了一声。
云笑飞翻身下树，绕着云央走了一圈，云央不明他意，站在原地静静等待。
“跪下。”
“？”
“跪下。”云笑飞重复，额前几缕碎发迎风微舞，不怒自威，“我也不绕圈子了，小子，我看与你颇有些缘分，有意收你为徒，授你衣钵。我习了大半辈子武，江湖戎马半生，实在不想让这一身本领就此湮没，后继无人。”
云央一愣：“敢问前辈贵庚？”
“哈哈哈，”云笑飞转身背对着他，“五十有三了，这江湖风起云涌，终归还是你们少年人的天下。”
“前辈要授与我的，可是独步天下的探云摘月手？”云央问。
“没错，”云笑飞回头看着他，“所以，你意下如何？”
云央当即扑通一声跪下。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仔细说来，似乎颇有些好笑。他们二人，一个靠卓绝的偷盗本事横行江湖而生，一个靠通缉逃犯领取官府赏银而济。
捉拿云笑飞的通缉令布满城楼都馆大街小巷，赏银也最多，他却始终不曾落网，云央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辛苦追了这么久的人，到头来会成为自己的师父。
而他收徒的初衷，只是不想这一手绝学成为世间绝响。
前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云央没有不拜之理。
可是，这说白了就是偷盗的本事……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别看这满天下都是捉拿我的通缉令，我所盗的，尽是那些作风不正贪赃枉法的黑官财，财物盗来也不是归为己有，而是分给了那些穷苦百姓。天高皇帝远，总有几处旮旯之恶王法管不到。”
云笑飞猜出他所想，继续道，“所以，功夫没有好坏，看你用在哪里，行恶，君子之剑也是恶，行善，偷盗之手又如何？”
云央醍醐灌顶，心底更生几分敬意。
“徒儿受教了，所以师父盗走陶小姐的玉镯，是特地引我前来？”
“不错。”云笑飞目光流转，最终落在他崭新的袖口上，思忖片刻又道，“你还年轻，心气需要沉淀，有些事情还需三思而后行。既然落花有意，流水若是有情，就要负起责任护她周全，若是无情，便教人家及时止损，两袖清风时，莫要误佳人。”
云央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忆起当时陶小姐的神色，恍然如梦初醒：“徒儿明白了。”
07
暮春三月，桃色萧然，檀州城陶府大院芳菲未尽，满地落英，屋内，一身桃红的女子正在镜前梳妆，忽觉窗外有风扫过，原来空旷的窗台上便多了件不明物什。
走近一看，原是一双黑色袖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云起云续
